他外表年少,心理年龄不小,对穿一袭火红石榴裙的女妓颇为好奇,心说置办宴会时定要多看两眼。
“若按两百人算,可够?”
“够的够的。”
“分餐还是合餐?”唐以前多用分餐制,也就是从贞观年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合餐制才渐渐兴趣,若是正规宴会,肯定还是每人面前一张矮桌,游宴毕竟更放松些,陈规无法束缚少年郎。
果然,王蔚道:“合餐便可。”
“要准备二百人饭食,小郎君可还忙得过来?若你不介意,我可找些厨子搭把手。”
莫文远摆手道:“不必不必,人手是够的,一旬之前阿娘便遣人给长安去信,人这两日便到。”
“甚好甚好!游花宴一事,可就拜托莫小郎君了!”
“王郎放心,有我在,定收拾出八珍玉食,令来客回味无穷。”
第29章
马车木圆轮倾轧在坚实的土地上, 留下两道水平烙印,车上众人头次来洛阳, 圆脸瘦脸拥挤在狭小的窗口, 试图将他们的脑袋从窗口拔出来。
“红的黄的黑的, 可都是牡丹?”
“可不?三娘言此时正是牡丹开花季,别说是洛阳, 便是长安的街道上都有数不尽的花农。”
“我觉得他们的花比我们要好。”
“呸呸呸,那你就留在洛阳吧, 竟觉得长安不好!依我看,世上没哪个地方,比京中更繁华。”
“我可不是这意思,长安自然是最好的。”
奔波数日, 旅人们的精神头却很好, 尤其是进洛阳城后,车内人左顾右盼,更有甚者下车步行, 傍花随柳,好不惬意。待走到思顺坊某别院门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赶车人一跃而下, 昂首挺胸,声如洪钟:“师父、三娘, 我等来了!”
李三娘放下手中事务,跟枚霹雳弹似的蹿出门去:“可终于来了!”
……
经营酒肆是门学问,店面装修、招聘员工、算账收钱、制定菜色、训练厨子, 单挑出来,没有一件轻松活计。李三娘是无敌女强人,整日忙得像不停旋转的陀螺,扛起众多杂务。术业有专攻,并不善于管理的莫小远,则自动挑起制定菜谱与训练厨子的重任。
他在现代时,堪称难得的青年才俊,在厨道上的天赋不输从小耳濡目染的御厨后人,更兼之勤奋好学,能够博采众长,不仅学习本邦沪菜,还能同其他菜系的厨师互相学习,互相促进,举一反三,勇于创新。但他性情温和,身上少有天才的傲气,再加上厨师界很讲老少尊卑,他自认才出师没多久,没有能力带徒弟,以至于到穿越时,还没收过徒弟。
谁知到了唐代,为了自家的酒楼生意,小小年纪就开始广收徒,若不是他以自己年纪太小为托辞,不愿意受正式拜师礼,那些年纪是他几倍的徒弟,定时见他便恭敬磕几个响头。
匠人拜师少有束脩一说,正因如此,平日里对师父的供奉更为妥帖。
莫文远还记得去岁过生辰时,一堆彪形大汉跪在地上给他磕头,都快把他魂吓掉了,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原本正在堂前做果冻,听见赵深善气势如虹的喊声,立马一溜小跑来到前院,李三娘比他速度更快点,都已经在招呼车马往院子里挪动了。
见到莫文远,大弟子赵深善立刻双手抱拳,腰弯折近乎九十度道:“师父!”他响亮的招呼声带得身后师弟一同见礼,“师父”的喊声都要蹿天上去了。
莫文远被他们供奉不知多少时间,稍稍习惯了,他连连摆手道:“不必多礼,快随我进来。”
院子早就收拾好了,一群人风尘仆仆从长安赶到洛阳,其余不必多说,歇脚才是头等大事,他们进入屋内,盘腿坐在坐垫上,请来帮忙的妇人赶忙送上馒头蒸饼茶水。狼吞虎咽后,本就很有精神的徒弟们更有精神了,他们打饱嗝,帮忙将碗筷桌子收拾了,随后端坐在垫子上,炯炯有神看向莫文远。
他一共收了八个徒弟,有擅烤肉,有擅雕工,有擅面点的。唐代少见“炒”的技术,在莫文远打了几口铁锅之前,鼎无法应对大部分的炒菜,像赵深善最擅长的炒菜,还是莫文远教他的。
此行共来了四个徒弟,一半都扒拉过来了,而且他的徒弟都顶个能干,莫文远暗自点头,独立筹备二百人宴席,问题不大。
“此次叫你们来,本是为了准备洛阳新店开店一事,然眼下却有了更紧急的事务。我受邀筹备洛阳牡丹花会的游宴,还需尔等帮我共同掌勺。”
“洛阳牡丹花会的游宴?”
“真不愧是师父,我等虽初至洛阳,却也听过花会的美名,若能筹备得当,师父之名定远扬四海。”
“不可妄言,即便没有花会,师父之名已经传遍了,且不说豆腐,一路上议论师父降妖除魔的人也不少,尔可忘了?”
听见“降妖除魔”四字,莫文远脑壳都疼了,他沉默一小会儿,决定放过这个话题,沉默地站起来,沉默地回到后厨,沉默地端一盘子胶冻出来,羊乳冻、橘子冻、牡丹冻……只要是他做的种类都拿出来了。
“请吧。”他道。
四人都是厨子,他们在享受美食的同时还要品鉴胶冻的滋味,故而每种口味都挖了一口,边吃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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