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结合李夫人经前间歇性腹痛、见光则痛、神志混沌、癔症等症状,余锦年愈发怀疑,她正是一位紫质病患者,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位成空法师所给她的真丹糖丸能够缓解她的症状,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高糖食物能够缓解紫质病急性发作时期的症状。
余锦年心中忧虑,于是快速往李夫人院中走去,又因那溺色变红,怕是李氏发病了,不由脚下更快了几步。
他赶到时,果不其然听见了李氏的叫声,正待要进去,就见管家匆匆找来。
管家听到李氏的痛呼声,只当是习惯了,并无甚么反应,当前的头等要事乃是今日的素斋席。远远看见了余锦年,他心下未及一松,却又看到了旁边一身银绣白衣清荣华贵的男人,顿时感觉自己比院儿里那个李氏还要头疼。
想起昨日此人一脚踹开他的房门,亮出一枚蔷薇纹的玉佩来,自称是郦国公府的人,勒令他即刻搜寻府上走失的一名少年。他们杨府虽处一隅之地,却也因自家经营的除却赌业,还有诸多其他私类,尽是些见不得明光的,故而也常与官府打交道,知道些动向。
郦国公府季家是怎样的贵族豪门啊,那可谓是簪缨之族、鼎食之家,其祖上乃是武将出身,是开国夏帝左膀右臂的人物,手段狠绝、数战数赢,后大事成论功行赏时,因功勋卓越封世袭郦国公,乃是开国四公之一。又因其铁汉柔情,常于其旗帜上绘一朵蔷薇,戎狄之属见此蔷薇莫不惧之,故而其军又被边关百姓称为“蔷薇军”。
虽如今郦国公已传嗣数代,兵权已释,季家子孙也渐武向文,然此蔷薇纹却传下来,成了郦国公府的象征,寻常百姓莫敢仿之,且其花纹特殊,一眼便知。
当日他见了那玉佩,想起县令大人酒过三巡时说及的这桩轶事,顿时骇得双腿发软,哪里还敢细细端详对方模样?那可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们杨家捏得灰飞烟灭的人物!
今日偷摸多瞧了两眼,又不由从季鸿身上品出些与旁人不同的高贵来,又恨自己眼瞎,没更早发觉此人不同寻常……既然那男人是郦国公府人,旁边那少年又是个什么身份?
管家揣摩了片刻,自余锦年身上竟也咂出些尊贵意味来,不由心中惴惴,委实不想上去搭话,恨不能当即将这两尊佛请出去。可一边是惹不起的郦国公府,一边又是闹妖闹鬼的自家,那白衣上师又是点名要让那少年来做斋——这真是一出越演越乱的好戏,这让他如何是好。
今早本该是早早唤那少年起来准备斋膳的,可一想,那季公子也睡在里头,他哪里敢进去扰人清眠啊,只好派人守在院外,吩咐若是二位公子醒了便来告他一声,谁知这两人醒了就四处乱走,害他找了好半天。
管家纠结着踱步,好容易走到他俩面前,朝余锦年恭敬行礼,为难道:“余、余小公子……”
余锦年见天气微寒,管家竟然大汗频出,应道:“嗯,怎么了?”
管家腰垂得更低,硬着头皮道:“因昨日敝府生了那样的事,上师临时决定在兰桂院中诵经祛邪,今晚酉时再行法事,这素斋……可劳烦小公子,于酉时前准备妥当?”
原只是准备素斋的事,余锦年点点头:“妥的。”
管家大松一口气,又朝季鸿行礼,这才忙不迭退下。
季鸿道:“你若不想与他们做,便一口回绝了就是。”
余锦年笑说:“来都来了,不过是几道菜,也不费什么功夫,只当是看热闹的代价了。”
两人说着走进李氏的院子,此时,那邹恒已经在里头了,杨二爷也在旁边气得团团转,一众仆妇小厮连哄带劝,试图说服在榻上打滚的李夫人起来喝药,而那李夫人只捂着肚子哀声痛号,疼了一身的冷汗,将额上发丝都黏成了一绺一绺的,极无形象。
邹恒见他进来,老大不乐意地白了一眼,而杨二爷则是憋了一股气,却因昨日被管家点拨了一通,不敢再上来找他俩的事。
余锦年对杨家人不感兴趣,但对这种紫质病很感兴趣,毕竟这样罕有的病是万里挑一,极难见到,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国医一生也未必能见上几次,更遑论是年纪轻轻的他。有此积累经验的机会,余锦年岂能放过,自然是要上前去查看一眼的。
李夫人因疼痛难耐,一脚踢翻了罗汉床上的小几,被余锦年堪堪躲过。
杨财见余锦年过去,顿喝道:“你做什么!”
余锦年道:“自然是上前诊病。”
杨财看他十分的不顺眼,可又想起邹恒也曾夸赞过他的医术,心中又疑虑道,这少年难道真是个有郎中?可他那张臭嘴,可不是被人劝上两句就能收敛的,一张嘴就恐吓余锦年说:“若是你这厮治不好她,我就——”
季鸿抬眼,冷冷向他看去。
杨财:“……”
余锦年见杨财被憋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笑了下,才往李夫人的罗汉床前走去,他先是看了眼仆妇手中的药碗,一边问这是什么药,此前又是如何诊治的,一边卷起袖子,指挥小婢们将李夫人扶好放平。
这药一直是邹恒开的,只不过大半时间是倒得多、吃得少,李夫人如今偏执得很,比起邹神医吃了和没吃一样的药汤,更要相信那个不知道去哪了的成空法师所给她的辟邪真丹。那仆妇回头去请示邹恒,毕竟她只知熬药,至于药里都有什么,她哪里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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