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严荣登时变了脸色。
“有何不可!”严老太太似哭似诉地敲着拐杖,悲恸地旁边两个丫头都搀不住,“医者仁心,姚儿病得这样重,还不死马当做活马医!非得等她这病传到京里去,被人家退了亲,你们脸上才好看吗!哎哟,我这把老骨头是造了什么孽……”
严荣难道:“祖母……”
严老太太:“祖什么母!你不去请,就没有我这么个祖母!”
严荣:“……”
——
此时一碗面馆,余锦年与季鸿拎了些新鲜水灵的果子回来,其中遇到有车卖冬枣的,红绿相间,又甘且脆,他便抓了二斤回来给面馆里的女娘们做零嘴吃,还另买了酱铺子里新开坛的酱脆瓜与酱姜,并一坛子八宝菜。
八宝菜也是酱菜的一种,北方传来的,是用苤蓝、银条、笋尖、白花生仁,以及藕粒、黄瓜、嫩姜芽等七八种菜,以盐酱封坛腌酿而成的。因这些菜析水、入味时间不同,若是想好吃,还需得错开时间腌制,最后再一同入坛配菜才最好。
别看是一坛咸菜而已,这腌酿上还有一酿、二酿、三酿之说,到底是细致功夫,让余锦年辛辛苦苦酿一坛来,还不若直接买一坛来得便宜美味。
回到面馆,过了晌午,余锦年就将糯米浸泡起来,又舀了井水将羔羊肉无论肥瘦、无论肉骨,均与杏仁一锅同煮,准备酿羊羔酒,这酒大补元气,到了下雪时恰好能开坛,围炉饮酒赏月,岂不美哉。
今日季鸿心情似乎不错,许是得知二哥给他留了东西的缘故,连荆忠的事也没有多提。余锦年心里悬着的钟也落了地,安心地窝在厨房里,让清欢帮着酿酒,因是肉类制酒,所以格外小心了一些,否则一不小心他就只能见到一坛培养皿了。
封完坛已经入夜。
……
两人正闹腾着,忽地一碗面馆的门被人“咚咚咚”砸响了,门外有人扯着嗓子急急喊道:“小神医!小神医!您开开门哪,请您出诊来的!余小神医……”
余锦年竖耳一听,果真是叫自己的,他忙不迭爬起来,弯腰捡地上的衣裳:“你不要起了,我出去看看。”
“一起去罢。”季鸿也半撑起上身,将胸前长发向后微撩。他前襟半开,还是被余锦年拽开的,一落眼就能顺着白衣窥到里头若隐若现的腰线,余锦年咽了下口水,匆慌套上衣服,“那你多披一件。”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前堂,余锦年隔着门道了声“来了”,便将门板下了条一人宽的缝隙,问:“谁呀,这半夜的是有什么急症,吗……”他望着门外的来人,惊讶道,“怎么是你?”
“……”门外人也突然哑住了,他怔了一瞬,猛地甩开袖子背过身去,耳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里向外地熟透了,“这简、简直成何体统!你衣……衣服穿穿好行不行啦!”
许是一时情急,竟是官话里蹦出了一句南方乡音,再配上对方那张因“非礼勿视”而憋红的脸,听起来颇为搞笑。
第60章 金玉馄饨
余锦年忍笑将险些滑落肩头的衣裳拽上来,裹得严严实实地才说:“好了,严大人。”
严荣回过头来稍稍觑了一眼,见他真的穿好了,才转过身来,以手握拳轻咳两声:“余、余老板,方才催门实在是我府上的人唐突了,严某深夜来叨扰余老板,委实是……”
“找我看病?”余锦年实在是受不了他那迂腐的开场白,身子一歪,斜靠在门框上,言简意赅地打断他道。
严荣:“……啊?啊。”第一个啊是上扬的,第二个啊是下坠的,看起来很是拘谨局促,他眼也不敢往余锦年脸上看,稍侧了一侧,就见后头又走出来个人,正是那日所见的那季公子,也穿得单薄,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手里还拎着件外氅。
他记起自己捡走的那柄小扇,扇上的字迹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因有睡前临帖的爱好,习惯静下心来摹些字,同窗之间好临的什么端正绍公帖、落红帖他都临过许多,后来坊间有一阵风靡青鸾帖,他也寻来临过,是故对季叔鸾此人的笔迹还算熟识。
那柄小扇上所书的“半帘烟雨斗酒满,十里长街一碗香”,字迹像极了季家三公子,严荣越发相信此人就是季叔鸾,心中不禁狂喜,可又看眼下此人与少年的亲密模样,严荣心里那点憧憬又顷刻破碎——原来他们真的是、真的是那样!他哑然地看着他俩,半晌竟是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究竟是有多亲密,竟是连应个门也要跟出来,再看两人俱是发散衣宽的模样,严荣赫然心下大惊——莫非,莫非,他们俩已经睡在一处了么!
季鸿将氅衣裹在余锦年身上,粗粗扫了严荣一眼,问:“何事,找你诊病?”
余锦年拢拢衣服道:“好像是吧……可是严大人哪里不大好?”
严荣嘴唇一抽,心里对余锦年的厌斥和抗拒又添了一层,对其很是不齿,直认为定是这少年会些什么烟媚之术,将季三公子勾引到旁门左道上去了,否则那个高高在上的季叔鸾怎么会放着郦国公世子不做,装病跑来这水乡信安,做个一文不名的面馆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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