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那位笑眯眯的老掌柜,曾经问他,特意跑来这么久,学做簪子,是要做给谁?
顾如琢张开嘴半天,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容瑾以前曾经提起过,让他跟着自己姓容,那时候顾如琢拒绝了。所以他们不算收养关系。这些年,容瑾照顾他,教养他,但是一人一神也从来没有以师徒的名义相处过。
其实还有一个词,可以很轻松地回答这个问题。
长辈。
容瑾算是他的长辈,无论是年龄,还是两人的关系,这个词都用得合适。
但是话到嘴边,顾如琢却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含含糊糊道:“给一个最重要的人。”
话一出口,他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小刻刀就划伤了他的手指。
因为他终于没有任何理由再来为自己解释。
他对容瑾,确实有觊觎之心。
第208章 仙侠25
春日醉是个好东西。清冽如琥珀, 入喉甘甜。最重要的是,醉酒后, 就算是大睡三十载,也不过觉得是一场充满轻快和温暖的梦罢了。
容瑾感觉到周身一直环绕着自己的清甜酒香,有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倦意涌上来。他听着顾如琢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次在外游历的经过, 嘴角微微瞧着, 一点点地合上了眼帘。
仿佛有微风拂面, 带来微痒的暖意, 容瑾在梦里穿过了铺天盖地的桃花林,看到了景明山上抽枝的嫩芽,冰渐渐消融,有叮咚的流水声重新响起, 伴随着鸟鸣和虫声。
他从清晨太阳初升, 到暖意融融的晌午,再到深夜寂寂, 抬眼看到辽阔星空闪耀。
赤足踏过微暖的流水, 容瑾看着前方如同烟霞粉云般的花海,朝着那边走了两步, 似乎想要过去看看。
不过,容瑾恍恍惚惚地停下了脚步, 心想, 他家的小孩子好像回来了。还是下次再过去吧。
……
容瑾扶着自己的脑袋坐起身, 揉了揉太阳穴。
头倒是不疼, 但是晕得很。他还记得自己似乎在朝着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走去, 但是现在睁开眼,花海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非常熟悉的屋子。
顾如琢在这里住了十年,这件屋子里充满了他个人的气息。屋子的摆设很简单,没什么繁复的装饰,竹床,深色的被褥,青色的床幔,桌子上摆着他惯用的笔墨纸砚,刻刀印章,竹箱里摆着他的衣服和书籍。
容瑾发现自己躺在顾如琢的床上。
容瑾失笑。这张床可算不上宽敞,他睡在这儿,顾如琢睡哪儿?难不成一直都睡在外面吗?
他下了床,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自己因为醉酒沉睡而泛麻的四肢,打着呵欠,一边向外走,一边释放自己的感知。感知在外面转了一圈,容瑾微微皱眉,他发现顾如琢如今不在景明山。难道这么快就又出门历练了吗?
是他睡的时间太久了?
容瑾弯下腰,看了看地面比之前稍稍高了半寸的小草,终于确定,他只是睡了半个月而已。容瑾郁闷地站直身体,安慰自己,大概只是下山买东西去了。总不至于这点耐心都没有,连半个月都等不及,就又走了吧。
容瑾找了处高高的树枝子坐着,感知放出去笼罩住整个景明山,眼巴巴地盼着顾如琢回来,深刻地体会了一把空巢老人的等待和心酸。
一直等到半夜,容瑾终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接近了景明山。
顾如琢骑着马,一路疾驰着进入景明山的地界。他刚在界碑处翻身下马,就看到了站在巨石边的容瑾。他顿时僵住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半响才开口道:“大人醒了?”
容瑾本来想问问顾如琢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但他还没开口,就闻到了顾如琢身上的血腥气。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先去洗一洗吧。”
顾如琢低声道:“是。”
容瑾看着顾如琢快步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顾如琢留在原地的马儿踱步到容瑾身边,亲密地用大脑袋拱了拱容瑾的手。容瑾顺势抬起手,像马儿期待的那样,摸了摸它的头。本来略显疲惫的马儿就变得欢快活泼起来。
半响后,马儿奔入山林,回归了它的种群,在大家的团团攘攘中,找了个空隙,也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了。
容瑾缓步朝着景明山深处走去。等他回到那座小屋,顾如琢已经在那里了。
少年坐在木屋附近的一块大平石上,穿着一身中衣,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将身上薄薄的衣衫都打湿了。察觉到容瑾的到来,顾如琢抬起眼看他,眼神在月光下,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带了一丝往常少见的忐忑和迷茫。
容瑾坐在他身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不将头发蒸干?”
顾如琢仔细地看着容瑾的表情,半响,才终于放松下来。他眼睛微弯,竟难得撒娇含糊道:“懒得弄。”
容瑾侧过身,手指一寸寸拂过顾如琢的乌发,从头皮到发尖,顾如琢的头发很快就慢慢变干了。
容瑾看着空中的月亮,现在已经很晚了:“不睡觉吗?”
顾如琢摇头:“大人陪我说会儿话吧,我怕我睡不着。”
自从顾如琢那次半夜里起床修行,在外面睡了半宿,容瑾一直都有留心这件事,规定必须按时早早睡觉。顾如琢后来长大了,但平常也一直自觉地遵守着容瑾给他立下的规矩,很少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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