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顾如琢躺过来。
顾如琢先是迷茫了片刻,等看懂容瑾的意思,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刚到景明山那几天,夜里时常会因为梦到母亲而惊醒,无法入睡。容瑾发现之后,连着几天都守着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每次他从噩梦中惊醒,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或是给他揉按头皮,哄他入睡。
但是,也就只是他刚来到这里的几天而已,他很快就逼迫自己适应了下来,独自入睡。而且,他现在都这么大了,不是之前那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了。怎么能这样?
容瑾却不在意顾如琢内心的复杂情绪,他见顾如琢傻愣着不动,干脆向后退了一下,拉着顾如琢的肩膀,轻轻松松地把他按倒在自己的腿上。
容瑾手指微动,屋内的梳子就从窗户中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中。他慢慢地给顾如琢梳发,将发间纠缠在一起的小结给梳通。容瑾为了贯彻贺天凝“不能把孩子养成废物”的告诫,顾如琢稍大一些后,就很少再动手为他做这些事了。但是今天,容瑾很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选择了这个方式。
顾如琢整个人像块僵硬的石头,一动不动。容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石头吗?面朝上躺好。”
片刻后,顾如琢翻了一下身,乖乖地面朝上躺好,紧闭着双眼。只是看上去还是整个人都紧绷着。
容瑾也不强求,只是轻轻地给他梳头发,平静道:“她不会怪你的。她最爱的人是你。”
顾如琢嘴角扯了一下,没笑出来:“那可未必。”
顾如琢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因为容瑾的安慰,他终于鼓起勇气快声说着,声音有点抖:“若是她知道我现在会这么做,说不定会后悔当初为救我丢了性命。祖父祖母,大概也会后悔当初疼爱我吧。”
“其实不报仇也行的,我知道,或许母亲未必希望我报仇,她一直,很爱那个男人。但是我,”顾如琢捏紧了拳头,“我终究是,意难平。”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今天听那个男人唾骂我,说我果然会给顾家带来灾难。我突然就觉得,那个道人的话未必说错了。或许我是真的不祥。祖父祖母早逝,母亲因我而死,现在,我又亲手废掉了我父亲的脚筋。或许我就是不祥,会带来悲剧和灾难吧。”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容瑾听到最后一句,表情严肃起来,“你觉得那个道人说的话是对的吗?”
顾如琢避开了容瑾的视线,轻声道:“我不知道。”
容瑾虽然很少和顾如琢提起顾家的事,但是他既然养顾如琢,对顾家的事是做过了解的:“你的祖父,死于旧伤复发,而且他去世的年龄,已经算不得人族的早逝。你的祖母是因为丈夫去世,打击过大,才病逝的。”
“别忘了,你父亲因为妾室的诬陷,断定你母亲不忠,要将她浸死。后来又听信道士的话,才认为你不祥,想要烧死你。”
容瑾将顾如琢的发一一理顺,铺开,语调平静:“她最后的确是为保护你而死。但却不是因你而死。你父亲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今日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你若是因为过去的仇恨杀了他,不算过分;你若是因为过去的情谊放过他,也不算软弱。”
“顾如琢,我对你有些失望。并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选择,报仇或是不报仇。而是你做了选择,不仅没有做到顺从于心,还因为这个选择对自己产生了动摇和怀疑。你母亲一路逃亡,从未丢下你,带着你逃进景明山,最后的心愿,是希望你能好好地长大。”
“她保护你,我教养你,并不是为了让你自暴自弃,给自己按个‘不祥’的帽子戴。”容瑾给他理好了头发,声音严厉,“起来,既然睡不着,今夜去你母亲坟前跪着。”
顾如琢起身,低声道:“对不起。”
容瑾站在原地,等顾如琢的身影在夜幕的山林中消失,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贺天凝显身,语气无奈:“明明是豆腐心,干嘛说这种话?”
容瑾闭眼,也有些急躁:“我就听不了他这么说,看不了他这幅没志气的样子。老贺,你大晚上地来干嘛?”
“我来看看你醉酒醒了没,谁知道正好撞上你教训人。”贺天凝劝了他两句,“何必这么严苛,他才十六岁,还小着呢。说实在的,他的心性已经算不上软弱了。想想你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还不知道是哪个小土丘呢。你也知道他多在意你,说这些话,不是拿刀扎他心吗?”
听了贺天凝两句话,容瑾也有些后悔刚刚的话了。他深吸一口气:“老贺你自己随便坐随便躺,我先过去看看他。”
第209章 仙侠26
容瑾急匆匆地赶过去, 但是当他走近,却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夜幕之上, 本有明月高悬,银辉洒下来, 这一路没有经过繁茂的树林,走在山间也并不觉得昏暗。但是顾母的坟墓栽种在一片高大的松柏中,阴影笼罩,昏暗又凄清。容瑾驻足在不远处,看到了松林中孤零零的坟墓, 还有跪在坟墓前, 孤零零的人。
看到这一幕,容瑾突然就犹豫了。顾如琢虽是他养大的, 但是顾家的事,他严格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这时候,或许顾如琢更想单独和他的母亲待在一起。
但是他终归还是走过去了。他舍不得他家小孩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跪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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