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曼却立时领悟了,她熟知蛊虫,知道这些小东西在惊蛰前后会进入发qíng期,一受刺激就会躁动不安,折磨宿主。当即掩唇一笑:“没想到你受得住噬心之痛,却忍不了禁yù之苦呵呵呵......”
对方默默从怀中掏出了一柄银白的匕首。
“好、好汉,”天不怕地不怕的祭司大人顿时缩了脖子,“有话好说,别动手!”
池月:“......”
“不能解就算了,我也是来完璧归赵的。”将银龙递给她,池月有些尴尬的道,“额,可能也不算完璧吧......”
“这是...银龙?!”虽然只见过图画,桑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圣物,“阿婆说这件宝物是被人偷走的,已经消失多年,怎么会在你手里?”
“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某城某街捡的。”
“那你是如何得知此刀乃吾族圣物?”
“......”这丫头真的只有十来岁吗?怎么比燕不离还难忽悠......
桑曼拔匕出鞘,却发现锋刃竟然是发黑的,看上去黯淡无光,当下皱了眉头:“你对它做了什么?这匕首都废了!”
银龙是两人定qíng之物,池月原本不想归还,还是燕不离觉得偷人家圣物太缺德,劝他来南荒时物归原主的。谁料这匕首一拔|出来就不对了,就跟在煤堆里睡过几千年似的,怎么清洗抛光都变不回去了。
池月硬着头皮道:“我也不知为何如此,也没对它做过什么,它反倒划伤过我......”
桑曼一怔神,随即猛然抬头道:“这匕首划伤你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嗯。”他一直怀疑是自己体内药毒太多,所以不小心把这玩意儿给腐蚀了。
“你...你的血竟然可以压制圣物?”桑曼瞪大了眼睛,举着匕首道,“能不能再让我试试?”
池月退后两步。这孩子没病吧?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银龙会是巫族的圣物?”桑曼问道。
“因为它......污?”
“我一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桑曼惊喜的笑了笑,“两千年前的巫族其实叫圣族,圣族人的血生来就能损毁很多通灵法宝,也因此被整个修真界的修士围剿追杀,当时只有极少数的幸存者逃到南荒。后来他们和这里的土著通婚繁衍,久而久之,血脉渐稀,慢慢丧失了原本的神能。如今纯血统的圣族人已经消亡殆尽,只剩下我们这些后裔组成的巫族。”
池月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我是圣族人?”
“对。”
“你们的祖宗?”
“......”
“你们的圣物就是等着被我们污的?”
“银龙是上古修士遗留的灵宝,也是巫族用来识别圣族血脉的宝物。只不过圣族中人久未现世,大家都以为他们已经绝迹了。”
所以他就是一灭绝品种?
池月对自己的身世不是很满意,毕竟现在不是一千年前,在那个时代他还能滴血破敌,如今就是血溅凌霄也奈何不了江湖人手中的凡铁。
算了......反正也都打不过他。
桑曼收起银龙,微微一笑道:“巫蛊之术本是由圣族cao♂控南荒土著的咒术演变而来,若生为圣族之后,噬心蛊当是可解的。”
池月心中一喜:“怎么解?”
“再找一个圣族人,取指血为引,可诱出蛊虫。”
“......”这他妈不是和无解一样吗!他上哪儿再找个灭绝动物去?
池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一定要纯血统的圣族人吗?半血行不行?”
“应当可以。”
某人顿时看到了chūn天的希望——儿咂,爹的幸福就指着你了!
桑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的父母不就是圣族人吗?”
“我没有父母。”他自从有记忆起就住在黑黢的dòngxué中,和群láng一起昼伏夜出,长至五岁都不会直立、不通人言,直到遇见了竹莫染,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láng......在这之前他一直为自己没有尾巴和毛自卑。
“唉,都是可怜人。我不知道我阿爹是谁,阿娘又被魔教掳走了,阿婆也去世了。”桑曼搓着手上的镂花银环,撅着嘴道,“现在桑家就剩我一人了,你还不肯帮我配种......”
池月:“......”巫族人从小就这么污吗?老子不要当他们祖宗了,好丢脸。
年少的大祭司寂寞的蹲下身子,以手托腮道:“我就想生个娃娃,最好长得和你一样好看。要是女儿就教她养蛊,以后也当祭司。若是儿子就把他养大,再送给族里的姐妹们配种......”
池月目瞪口呆。妈的,这地方太可怕了,以后千万不能让吾儿到这儿来!
“祭司大人,咱不提配种的事了行么?”他蹲下身问道,“你方才说你娘被魔教掳走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族里好几个祭司都被qiáng行带走了。我们虽然有蛊虫,但和那些穷凶恶极的bào徒比起来还是势单力薄。”桑曼垂着头,抹额上的流苏在眼中摇曳成影。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魔教bī迫我们巫族每年上缴三百只金蚕蛊,可是那一年遇到寒cháo,蛊虫死了好多,阿娘她们jiāo不足数目就被带走了。说是作为惩罚,让她们给教主炼长生蛊,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池月眉头微蹙:“鬼门宗不是已经铲除魔教了吗?她们也没有回来?”
晶莹的水花一滴滴溅落在尘土里,变得肮脏而泥泞。桑曼抽泣着道:“你们外人所有不知,魔教其实从未覆灭,只是躲到山里去了。鬼门宗的女魔头还和他们勾结在一起,明着打压魔教,实为剥削我们南荒众族。”
“什么?!江莫愁没有铲除魔教?那她在这里都做了什么?”
“她也要炼长生蛊,所以到处搜集药糙和蛊虫,但那东西根本就是个传说,哪里是人力可为的?”桑曼擦着眼泪道,“阿娘她们这么多年以身饲蛊......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池月眼神渐渐幽深:“你知不知道魔教中人躲在哪里?”
“具体地方我们也不知道,每次都是他们来寨子里收蛊。下个月那些人又该来了,我还差着一只呢......”桑曼见他面色冷峻,便qiáng笑着道,“你可别和那些恶魔作对,不然圣族人就真的灭种了。”
“既是巫族的祖宗又怎会弃你们不顾?再说我还指望着祭司大人给我解蛊呢,帮你解决点小麻烦也是理所应当的。”
“哈哈,口气还是这么大,魔教可不是chuī牛皮就能对付的。”桑曼拍着他的肩道,“除非你是魔道老大,否则还是洗洗睡吧。”
“我要真是鬼门宗主呢?”
“哼,你要是那个派来女魔头的老混蛋,我就把所有的家底儿拿出来招待你,让你好好体验千虫万蛊集于一身的快♂感!”桑曼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对了,你到底叫什么?真能吓到我吗?”
“额...”池月僵硬一笑,“我就叫...夏稻尼。”
☆、第74章 醉酒
“噗通!”挂在船舷上的尸体被一脚掀飞,翻滚着坠入huáng浊的江水,溅起一朵白色的làng花,转瞬又消失不见。
河不醉举目四望,竖耳聆听了一番动静,直到江风渐起浓雾消散,才转身走进了昏暗的篷舱。
“没事了,你继续撑船吧。”
乌guī一样缩在角落里的渔夫颤巍巍的抬起脸:“大哥,再来一回额可不gān咧,银子额不要咧成不?”娘滴,本想捞上死尸摸点儿钱花花,怎知竟捞上来两个瘟神。这一路上也不知招来多少仇家,可怜他的小渔船都成了屠宰场,回回打得血漂舟橹、脑浆四溅......
河不醉冷眼一瞥,对方立即噤声,乖乖低下头,四肢并用的爬了出去。
侧躺在毛毡子上的“大肚卧佛”翻了个身,燕不离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支起脖子问道:“收拾完了?”
“嗯。”
“炖好了就端过来吧。”
“嗯?”河不醉一脸愕然,“炖什么?”挖糙,脑浆子还能安胎吗?!
燕不离揉着肿痛的臀,恨恨道:“当然是那只该死的王八!”
“......”
“说正事吧。”河不醉擦着剑坐下来,“咱们这样顺江东渡行不通,鬼门宗的杀手已经追上来了。后面的拦截会越来越多,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难保不出意外。”
“可若南下的话更会险阻重重,他们必能猜到我会去南荒找池月。”
“实在不行就往北吧。只是北方无水路,旱道恐多颠簸,不知道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这倒无妨。”燕不离摸了摸肚子道,“但北中原也有鬼门宗的势力,一旦bào露行迹,只怕更难脱身。”
“或者gān脆出关去,到了塞外就天高任鸟飞了。”河不醉收剑入鞘,“大漠环境虽然苦寒,但我在那边认识些做生意的朋友,起码不会缺衣少食。”
“做生意?十香ròu?”
“......”
“呵呵,其实这法子可行。”燕不离笑道,“不过关外路途遥远,怕是赶不及与花花他们汇合了。”
“这个你无须担心,来之前林少侠和我商量过,若我没有按时回去就说明qíng况有异,他们自会随机应变。”河不醉掀开艄窗上的荻帘,望着茫茫的江面道,“算算日子,他们现在也该到东都了......”
南江东都,人间四月,芳菲漫天。
绿柳拂风,红杏湿雨。城郭内外千树霞粉,屋瓦檐漏万点胭脂,街头巷尾百日飘香。是所谓‘天下杏花看东都,一年chūn|色尽南江。’
东都亦是皇城,有朱雀桥,有乌衣巷,有店肆林立,有广厦万千。还有一条寂静的街衢,和一座快要被人遗忘的府邸。
朱门泪斑,青阶苔染。古宅庭荒,老杏心酸。旧府檐下,故人独立微雨,衣重眉淡。
花无信摩挲着沁了水汽的扇骨,凉意直透掌心。他抬眼望着上书“华府”二字的金漆匾额,恍然若梦。
一柄乌油伞撑在了头顶,林子御在他身后问道:“花花,新帝惩jian除恶,已为相国平反,为何你一直没回这里?”
“回来做什么?”
“这是......你的家啊。”
花无信摇了摇头:“这世上早就没有华家的人了。”现在的华府只是一座空坟,满园蹉跎,遍地伤痕。
“那你以后还是和我哥他们一起làng?”
“会不会说话?”花无信用扇子敲了一下某人的脑袋,纠正道,“那叫闯dàng江湖叱咤武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明明是闯dàng青楼叱咤酒肆。路见赌馆掏钱押注诶诶诶别打......”林子御缩头就跑,身后人拔腿就追。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消失在巷口,古宅门前又恢复了一片空dàng,只剩两座威严雄壮的青灰石狮,静静肃立在蒙蒙烟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