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他明明记得自己缀着此人追出去了,怎么会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不好意思,昨夜忘告诉你了,你一进门就中了我的蛛丝梦,追那么久才昏过去也算坚♂挺了。”面具男笑出了声来,“至于去哪里......送你东瀛免费七日游怎么样?”
“这船要出海?”燕不离望了望窗外,讶然道,“东瀛?我靠,老子什么时候有那么远的仇家了?!”
“那是你的事,我只认银子。”
“呵呵,看出来了。”燕不离扫了眼他的银衣银面,“浑身上下都是□□......”
“......”
面具男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默默的翻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猎人守则第三百二十四条,如猎物在货运途中出现伤病疯残死等状况,赏金盟赔偿双倍赏金;如猎物以绝食、自尽等行为致使任务失败,则赏金盟无责。”
对方念完抬起头道:“喂,你有兴趣绝食或自杀吗?”
“没有!老子饿着呢,快上菜!不然见到客户投诉你们nüè待!”
“......”为什么有种抓个大爷的感觉?
面具男呼了口气,冲门外招了招手,一个东瀛女子便端着矮脚小几,踏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那女人面如满月,唇如红樱,眉目低垂,看上去正是桃李年华。她身着浅藕锦缎和服,头挽丸髻,攒着金簪玲花,笑容满面的来了个深鞠躬:“狗哈腰!”
“狗......”燕不离愕然一愣,“挺漂亮一姑娘gān嘛作践自己?”
对方放下饭食,眨了眨羽睫,用娴熟的汉语道:“早安,燕公子。”
“哦,早、早......”托盘里的菜式很简单,一碟萝卜酱菜,一条熏咸鱼,一碗海带豆腐汤,外加三个紫菜饭团。
燕不离倒也不挑食,拿起来就吃,边吃还边套近乎,“姑娘是东瀛人?不知芳名为何?”
“奴家步川内伊。”
“不穿内......咳咳咳......没事、没事......我吃的急,喝口汤就好了。”燕不离拿起红釉碗灌了一口,然后“噗”的一声喷了出去,“我靠,这打死卖盐的了?”
步川掩口笑道:“味增汤就是偏咸,一会儿奴家给您送茶来。”
面具男靠在门上冷哼:“阶下囚还那么多事。”
“怎么着,信不信老子投诉伙食不好?给你零分差评!”
“......”
“是奴家考虑不周,燕公子可能不习惯和食,午膳我会吩咐厨子给您按中原的口味做。”步川垂着头道,“您是我们主人的贵客,主人jiāo代过不可怠慢。”
“一个铜子的贵客?狗一样拴着的贵客?”燕不离彻底迷惑了,“能否告知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到底和我有多大仇?”
“主人的姓名我也不知,还请公子稍安勿躁,待见了主人一切都会知晓。”步川看了一眼面具男,低声道,“这链子等到了外海便为公子解开,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哼,老子就是条水沟,海涵不了!”燕不离愤然的嚼着咸鱼道。
“那......请公子明示,我等该如何做您才能消气?”
“再给老子添条鱼,就原谅你了。”
“......”
大海茫茫,风平làng静。航行三日之后,燕不离终于恢复了自由,却也没什么卵用。站在宽阔的甲板上举目四望,水天一色,尽为湛蓝,除了这条船,他哪里也去不了。
这片海,是世间最广阔的牢狱。
“喂,你儿子又哭了,赶紧去哄。”身后传来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燕不离咬着牙回头:“总给他喝米汤能不哭吗?!他要喝奶!”
“你没奶怪我咯?”对方瞄着他的胸看。
“船上这么多人,就没有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吗?”
“女人上船是不吉之事,很少有女人出海的。”
“步川不就是女人吗?”
“她是这条船的船主。”
“......”
“大哥......”步川双手捂腹,踩着小碎步从船尾走了过来,“船夫们钓到一头母豚,刚好有奶,不知道能不能给那个孩子喝?”
坐在舱室的竹榻上,燕不离头疼的喂着儿子。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命苦,从生下来起就没喝过一天人奶,除了羊就是驴,现在鱼奶都整上来了,还喝得有滋有味的,一看就是某个禽shòu的后代。
唉,不知道家里急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池月晓不晓得他失踪的消息,更不知道那个遥远的岛屿要何时到达,等待自己和粑粑的又是什么......
面具男抱着双臂靠在舱壁上,默默端详着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燕不离,一个世家少爷、风流侠客、正道弟子,究竟是怎么和鬼门的宗主搅到一起的?而且这孩子明明是池月和江莫愁的血脉,为何此人会爱若珍宝、视如己出?
“喂,燕大侠,这真是你儿子吗?别再喜当爹了。”
“废话,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儿子?”
“那还真没准。”
“别逗了,像你这种天天把脸遮起来的丑八怪能生出这么帅的儿子?”燕不离冷笑一声。
“呵呵,那不如咱们来试试。”对方也同样冷笑一声,“滴血认亲怎么样?看看他究竟是认你还是认我?”
燕不离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有上赶着认儿子的?滴血认亲他当然玩不了,毕竟这孩子和他没有血亲关系,只是这个戴面具的货更不可能,也不知道丫哪里来的自信......
正捉摸着措辞,舱门外忽然传来了喧哗之声,随即有人打开了门。步川内伊脸上带着一丝惊慌,走进来对面具男道:“大哥,屯部家的海盗来了。”
对方闻言一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是火器船吗?”
“是。”
“那不能硬碰,升满帆,避开他们。”
“是,我再带些人下水,试试凿船。”步川点头应完,便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将身上的和服猛地一脱,吓得燕不离差点把奶喂到粑粑鼻子里。
她居然真的没穿内衣。
☆、93|86.85.
和服之下是一件藻绿的贴身水靠,勾勒出女人凹凸紧致的线条,如同一条褪去了尾巴的美人鱼。她从头发里取下伪装成簪子的匕首,牢牢绑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原本一张羞涩温柔的面容,此时也变得肃冷如冬。羽睫微微一眨,幽黑的眸里便闪露出一丝慑人的杀意。
燕不离咕噜一声,立马将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就是再瞎也看得出这东瀛女人同样是赏金盟的杀手,而且还是防不胜防的那种。相比之下,面具兄就坦诚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就在这儿呆着,别出来。”面具男撂下一句就和步川走出了舱室。
然而两个人离开没多久,船身便突然猛烈的一震,奶碗顿时倾洒了满桌,粑粑惊吓得哭了起来。燕不离一边哄着他一边走到舷窗旁,望着远方那艘黑色的巨舰,心头也有些惴惴不安。
甲板上已经乱作一团,不少人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随即又被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火pào砸了回去。
悬着骷髅黑旗的战舰如同一只滑翔在水上的巨大蜈蚣,七桅扬帆,下设pào铳,两舷的槽口飞快的摇着几十枝橹,正从商船的船尾飞速追来。
“不行,他们船速太快,你们凿不了。”面具男拦住正yù下水的步川,“这样下去会被咬上的,转舵去魔渊海,屯部家的人一定不敢再追。”
“可是魔渊海风骤làng急,很容易触礁,万一......”
对方打断她道:“那也比被烧了船qiáng,快去!”
“是,大哥。”
海盗船越追越近了,近到几乎可以看清站在船上的人。门外传来了一声声锐物嵌入木板的声音,燕不离抱着粑粑闪身避开了舷窗,随即一枝火箭嗖的she入了窗户,瞬间点燃了榻上的棉褥。
好不容易将腾起的火苗扑灭,又有几枝箭飞了进来,舱室里顿时升起滚滚黑烟,呛得粑粑快喘不过气了。燕不离心急如焚,只好发力撞开门,顶着张桌子跑了出去。
外面早已经箭飞如雨,哭声震天。
船夫和客商们纷纷弓着身寻找遮挡,舷壁上跳动着一簇簇黑红的火苗,甲板被pào弹砸得坑坑洼洼,偶尔还能撞见几具血ròu模糊的横尸。
燕不离头顶方桌,手抱儿子,一路左躲右闪,运着轻功蹿到了船头。面具男一见他便冷声喝道:“你出来做什么?”
“老子要是不出来,你就只能送客户两头烤rǔ猪了!”
“......”
“大哥,我们到了,前面就是魔渊海!”步川在旁边惊喜的喊道。
燕不离顺着她的手指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把孩子掉下去。尼玛,这女人惊喜个鬼啊?!
前方的海域上空笼罩着一团狂躁的乌云,bào风肆nüè,云层翻滚。jiāo织如网的雷电映照出波涛汹涌的水面,如同一片yīn森凶险的鬼蜮。
面具男似乎笑了笑:“太好了,全速向前,冲进去!”
“你疯了?”燕不离脸都白了,“想死也别拉上一船的人啊!”
“进魔渊海是九死一生,被屯部居烈追上是死无葬身,你选哪个?”
燕不离脸色更白了:“我......我不要jú裂......”
方艄在风中如箭一般疾驰,在被海盗船堪堪追上的时刻终于冲入了bào风雨中。对方果然不敢再跟,只停留在魔渊海的边缘不断飞she着pào弹。
鬼渊之中,天yīn海暗。狂风卷着疾làng,整只船像一片翻滚在沸水上的叶子,起伏不定,颠簸飘摇。湿冷的雨水如天河倒灌般倾注而下,将所有人淋成了落汤jī,同时也浇灭了船上的火。
燕不离将粑粑护在身下,扶着舷栏勉qiáng维持着平衡,在震耳yù聋的风làng中冲面具男喊道:“这鬼地方要多......卧槽!”
一颗流弹当空打来,击碎了身侧的木栏,他被一个巨làng瞬间抛出了船外,如折翼的鸟一般坠下了深海。
“燕不离!”
面具男飞快的冲到船舷边,只看到水面上溅起了一朵白色làng花。他刚要跳下去就被步川拽住:“大哥,这里的海下全是漩涡,会水的人也游不动的!”
犹豫之间,船外几丈远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人头,燕不离冲他们大声喊道:“接着!”
一个东西被高高抛了上来,面具男急忙接在怀里,正是哭得厉害的粑粑。
再一抬头,只见bào雨之中海翻làng涌。一片昏茫的水面上,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下的世界,仿佛是地狱里最黑暗的深渊。
眼前的光在渐渐消逝,四肢乱无目的抓挠着,却抵不过那股向下扯去的力量。燕不离被迫喝了几口腥咸的海水,耳中听到的是咕噜噜的泡沫声。肺部正在火辣辣的烧,头上开始剧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