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笔墨纸砚都齐活,飞絮扶他走到桌边然后跑去研磨,叶清九在桌旁寻了张纸,提笔写下几行清秀字迹。
“公子的字写得可真好。”飞絮鼓着腮帮子小心吹气让墨迹快些干掉,真心夸赞道。
公子与主子虽是同一张脸,可气质也有明显差别。
主子软绵绵的,看起来就单纯好欺负,遇到什么事,话还没说出来脸就先红了,逗起来可好玩了。飞絮坏坏的想。
而公子身上多了些书卷气,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眉间总有化不开的忧愁。
唉,公子一天天的,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是茶点不好吃还是补汤不好喝呢?
天真烂漫不知事的飞絮还不懂这些事情。
“姑娘谬赞了,那就劳烦姑娘帮忙跑一趟了。”他之前一心想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不过是想离那人近些罢了,还常常幻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和他在朝堂上相遇……
“都是奴婢该做的。”飞絮摆摆手,一蹦一跳的朝大书房跑去了,半路偶遇南絮,生生停住步伐变成沉稳步调,装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可还是被南絮逮着说了一通。
“好了好了,姐姐就别每次都说我了。”飞絮瘪瘪嘴朝南絮撒娇,南絮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放她走了。
屋子里,叶清九放下毛笔,倏地瞥见桌旁摞了一叠纸张,明显是之前用过的,他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拿起来看了看。
映入眼帘的是春蚓秋蛇般的笔迹,一看便是初学者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写满了“陆琅风”“苏晓九”等字样,一旁还有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像是在给那些孩童般稚嫩的字体做示范。
这些字是谁写的自然不言而喻,叶清九甚至眼前都能浮现出陆琅风环住那人,握着那人的手带着他认真写字的模样。
将军会把头搁在那人的颈间吧,会很耐心不厌其烦地指点吧,会一边教一边笑着轻点那人的鼻尖,笑那人是个小笨蛋吧……
他一张一张往下翻去,最底下那张上面画着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猫,旁边是那人的临摹,称不上好看,角落里却有一行铁画银钩的小字工整端正的写着:
“阿九作与九月十一日,吾心甚欢。”
那薄薄的纸张似有千斤重,叶清九捏着,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桌上压着纸张的是几本薄书,不需翻开,看封皮也知那是关于小动物的书册。
“他……很喜欢这只猫麽?”
“对,他特别喜欢。”
“……”
前日对话的场景又浮现在叶清九眼前,他甚至还记得清陆琅风当时嘴角翘起的弧度……
叶清九的心像是被填满又抽空,锥心的痛楚密密麻麻的传遍全身,他捂住胸口那个位置,空落落的,喉咙涌上一股铁锈味,浑身力气像是突然被抽离一般。
他颤巍巍的望向自己的手心,黏稠的鲜红液体挂在手掌上,顺着苍白指尖缓缓滴落到桌面纸张上,刚好掩盖住了那行墨迹的第一个字,于是那字就变成了——
“九作与九月十一日,吾心甚欢。”
他自欺欺人道:“清九……清九也可唤做九啊……”
一抹殷红血色涂抹在他嘴边,衬得脸色更加的苍白,突兀的显示出一丝凄厉的美感,眼底猩红,使他整个人显得几分可怖。
他抹去唇边血迹向外走去,南絮迎上来问道:“公子去哪儿?昨夜下了雨,路面有些湿滑,刚刚一小丫头就摔了一跤呢,奴婢扶着您。”
“无妨,”叶清九道,却没拒绝南絮的手轻轻托在他小臂上,踌躇地问道:“将军呢?”
“将军今日在处理公务,正和几位大人商讨着呢。”
苏晓九遇刺后,本来在这近一年里已不太爱参政的将军又开始联络官员,想来是在商量如何惩罚那个伤了苏晓九的人。但毕竟对方位高权重,想扳倒对方,可不是什么易事。
叶清九如此便不再问关于陆琅风的事,脚步极缓地走向花园,南絮看着叶清九,欲言又止。
“南絮姑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叶清九看出她的意图,状似随意的看着院子各处,修长手指偶尔抚过路边的花朵树木,指尖带出些昨夜的雨水,冰冷刺骨,叶清九却恍若未觉。
“公子聪慧,南絮说这些话便是逾矩,还望公子莫怪。”
叶清九摇摇头,这将军府的人虽尊称他为公子,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何况……这些都是因为那人才得的殊荣。
“还希望公子心里不要埋怨将军,将军同主子的感情乃是不可撼动,所以将军待您也就有些……”
“两情相悦,我哪里来的埋怨。”叶清九苦笑。
南絮自知失言,赶紧岔开话题道:“为何公子修养了这么久还不见好?伤势明明已快痊愈了,气色和精神怎么越来越差了?”
叶清九才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喘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极其虚弱的笑。
“我的身体本就如风中残烛,怕是撑不了几日……”
“公子胡说些什么呢!”南絮反驳,一向温柔的声音都忍不住大了起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一股冷风呛进他的喉咙,叶清九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连眼角都滑下几滴泪。
“公子公子!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来!”南絮扶着他急切的喊到,旁边几个机灵的丫鬟见状忙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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