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坐倒在地上,似乎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般狼狈。
大概过了五分钟,明显地感到密道内的空气变得浑浊,我们不得不继续往上开路。
我的眼前仍然是橘红色的一片,简直分不清是灰尘还是血,我看到自己的手动得很快,快到似乎在颤抖。
第一束光射进密道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光明差点让我晕厥当场,我觉得又热又冷,像是一下子感染了一场重病。
“刚刚……”我止住鳞城往外迈的步伐,“刚刚发起攻击前,那扇门说了些什么?”
恍恍惚惚间,我突然问了他这个问题。
鳞城用那双绿眼睛深深地看我,不留余地地告诉我:“它说我们不是监察员,所以要攻击我们。”
“监察员是什么?”我只觉得眼前的白光更亮了,晃得人心烦。
鳞城轻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
我有些迷茫,脑子里像是有滚水在沸腾。
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我就昏死了过去,过度的运动、心脏的负荷、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一下子抽干了我全部的力量。
我感到自己在流血,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了伤,我只觉得一种炽热的、会跳动的液体在从身体里往外流。它像海啸一样汹涌,又像细雨那样绵柔,悄无声息地,把我身体里的所有建筑,都一概卷走了。
……
清醒过来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确实受伤了。
左腿小腿处中了一枚子弹,这让我的行动变得很艰难。
鳞城驾着我的半边身子,我们两个慢吞吞地行走在密道尽头的果林里。现在是冬天,路面有积雪,果树都没有生叶,凋零的黄叶埋在雪下,一脚踩上去,发出一声脆响。
我的血沿着行走的方向滴了一路,在苍白的大地上蜿蜒出一条血线。
很久以后,我开口了:“玛格丽特是监察员吗?”
鳞城看了我一眼,少有的没有开口挑衅。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我低声说,“为什么不直接命令我去死?”
“理论上裁判不能干预游戏。”鳞城答道,“而观众总是盲目而肤浅,对一些具有毁灭性的细节视而不见。”
我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喘着气。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的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了。
不想思考,不想掩饰,不想继续往前走,五年来苦心建构的一切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纵使我真的建造出一条轮船,乘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她还活着吗?”我自言自语。
“不知道。”鳞城轻声答道,他从发黄的燕尾服口袋里拉出一条手帕拍在我脸上,“不要哭,朱塞佩。”
这个没礼貌的小子居然直呼我的名字。
他稍稍把我的肩膀架起了一些,似乎是想让我靠得更舒服,我感于他的体贴,但说实话这样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一个瘦弱的Beta少年身上让我颇有负罪感。
可惜我无论如何提不起一点了力气。
“我要去试试。”沉默无声地走了一段时间,他再次开口,“你把我送回君主区。”
我无力地拧了拧眉:“你不要命了?”
“我能活下去。”他垂下眼睛,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面庞稍有些稚嫩,“如果她是玛格丽特,一定想在第一时间杀掉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如果她是裁判,她不能随意杀死无关对象。”更何况,作为机制策划者,裁判不会忍心毁掉一棵潜力无限的幼苗。
“我总会回到君主区的,皇后从我身上夺走的东西,我总要一样一样拿回来。”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翡翠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我与他离得非常近,可能完全无法听清,“更何况——”
“更何况……我还有一定要找到的人。”
第21章 【第三周】05
一三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
他随手将这本深蓝色的软壳精装本塞进怀里,拔腿往滨海列车的方向跑去。
他要马上回君主区。
鳞城有危险,和当年的朱塞佩相类似危险。
他之所以特意将朱塞佩识破监察员的日志片段找出来看,就是因为他对身边某个人产生了同样的怀疑。
——他怀疑简尼斯·维塞利是监察员。
这个Omega忽然去除了标记、开始抑制发情,同时提前接管了地下藏有军火的奇迹酒吧,然后有恃无恐地与皇后开战,除了被监察员“附身”以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也就意味着维塞利现在已经得到了大量的先进军火资源,尽管他相信不到最后关头监察员不会动用“炮”这种毁灭性武器,但是开战本身就足以说明,裁判们,至少裁判之一,已经决定要除掉鳞城。
他少有地感到有些慌乱,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三队长两辈子头一次进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如果裁判要投黑票,他当然没有办法按住裁判的手,同样,他也不觉得自己这具身体能挡住炮弹,想来想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飞快地回到君主区的中心塔,回到鳞城的身边去。
他算了算,再过三天就是周日,如果搭乘滨海列车,则意味着这三天都得在列车上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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