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往常年头,没有葡萄园、没有蘑菇房的时候,日子也是照样过——秋日里收了庄稼,交了繁重的地租杂税,或者从地主那里分些微薄的钱粮,勒紧腰带过个年。
然而,这一年,大伙的心气明显不一样了。
其他村的人听说北来村和韩家岭都有了活计,纷纷坐不住了,死皮赖脸托了关大郎来问,有没有啥活计能分给他们的,并且表明了态度,一定好好做。
看着汉子们脸上殷切的神色,一声“没有”憋在叶凡嘴里,怎么也不忍心说出来。
正为难,李宅的管家站出来,和和气气地说:“正想去找关里正呢,得巧就在这儿碰见了。侯爷命我跟您说,过了秋忙想修河道……”
关大郎一听,面上一沉。
村民们心里也纷纷忐忑起来。
他们怎么忘了,大宁是长安侯的封地,除了征收税银外,他还有权力发起徭役。
唯有叶凡,狐疑地看向李管家——他本能地相信,李曜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果然,李管家欣赏够了大伙的表情,这才笑眯眯地说:“侯爷说了,不是征役,就当招工,发工钱,也管饭,有愿意的提前说,过了秋忙就开工。”
说完,他再次看了一回“变脸”,便心情愉悦地回了宅子。
留下一干村民,方才有多忐忑,此时就有多欣喜,甚至是加倍的欣喜。
——侯爷不仅不征役,还发工钱!
——放眼整个大晋朝,除了长安侯治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哟?
大伙也不管李曜在不在家,当即跪到地上,朝着李家的大门叩起头来。
唯独剩下一个白生生的小少年,青葱似的站着,头高高地仰起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阁楼的方向。
与此同时,楼上的人也在看着他。
方才他脸上的疑惑和信任,李曜看得一清二楚,这比磕一百个响头都让他来得愉快。
***
八月初三,于婶专门找人算的日子,宜开工,宜动土。
这里说的“开工”并不是说开门卖酒,而是召集工人,酿制新酒。
叶凡再次出卖色相,去前男友家坑了两挂鞭炮,热热闹闹一阵响,酒坊便红红火火地开了起来。
说起来,其间还出了一件啰嗦事。
姜氏,叶凡的表哥——林生的妻子,被罚为贱籍的那个,专挑了这个人多的时候,带着俩孩子,穿着打了补丁的破衣裳,蓬头垢面地跪到酒坊门口。
她也不说闹事,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孩子可怜。
“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跟你这俩侄儿没甚关系,小郎君,小善人,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救救他们吧!”
说着,便狠狠往孩子身上拧了一把,孩子们受不住疼,哇哇大哭。
叶凡哪里看不出她的打算?她这哪里是让自己救孩子,分明就是来坏他名声的!
今日到场的除了附近村子的村民,还有济生堂的大夫、百草堂的管事,以及其他叶家的新交故友们。
大多是心思软的,看到娃娃们哭得小脸通红,一个个摇头叹气。
就连于婶都劝:“舍她些钱,打发了吧,就当是看在娃娃的份上……”
叶凡确实可以给钱,也确实认那俩侄子,只是,却不能现在给,也不能现在认,若他给了认了,便相当于变相抹掉了林生和姜氏的罪行,也相当于承认他理亏!
叶凡寒着脸,一字一顿地道:“姜氏,别人不清楚,你心里不明白么,你缘何落到如今的田地?若当真怜惜这双儿女,当初——”
“我苦命的孩儿啊!”
那姜氏向来是个滚刀肉,撒泼耍赖的老手,哪里肯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一通哭天喊地下来,生生地盖过了叶凡的辩白。
孩子们被她掐得狠了,嗓子都哭哑了,瘦不伶仃的小人儿,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就连边老大夫都忍不住出了声——若非不想折了叶凡的面子,许多人都想自己掏钱了。
叶凡一颗心又气又冷。
他都想夸夸这姜氏了,还真会选时候,即使他想恶下嘴脸对付她,也得顾及着酒坊的名声。
如今他还没拉下脸呢,就已经有不少人说他心硬了。
姜氏一边哭一边暗自得意,枯草般的头发遮住的是阴险的眼神——她从来没打算和叶凡“两清”,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对付他!
她在这里哭丧似的叫喊,酒席没法摆,客人不能招待,耽误的还是酒坊。
于婶急得直掉泪,嘴里连连说着:“都怪我、都怪我!算得这叫什么日子!”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叶凡咬了咬牙,努力劝着自己,不如就吃下这个闷亏,先把眼前的事过了再说。
他闭了闭眼,刚要开口,只听一声大喝:“罪人何在?”
紧接着,便有身穿黄铜甲衣,手持三尺长刀的兵士拨开人群,来至近前。
为首的是个白面小将,叶凡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在李家校场上见过。
不过,对方根本不同他打招呼,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当不认识似的,径直站到姜氏跟前,寒着脸,扬声道:
“罪人姜氏!你不好生在圈囿之地待着,还敢来此地喧哗,意欲何为?”
姜氏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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