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底气十足,屋外层层把手的土匪们登时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此起彼伏的“少当家醒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荡在整个黑水寨。
其声势之浩大,宛若千军万马策马奔腾。
凌慕华自然也醒了。
八憨(凌辰)垂头将外衫递了上去:“爷。”恐身份败露,如今他同九憨(凌宇)无论私下里还是明面上,统一称呼凌慕华为“爷”
将外衫披上,凌慕华往里间扫了眼:“去通知寨主过来。”
八憨(凌辰)点头退了出去。
凌慕华这才撩开帘子,抬步走到榻前。
湘哥儿正小心翼翼地伺候沈凡喝水。
沈凡如今身上处处是伤,稍不注意,碰着伤口就得疼得满头大汗。
听着脚步声,沈凡斜眼一扫,干巴巴道:“兄弟,还没溜呢。”
湘哥儿迷糊地抓了抓头,凌慕华嘴角微抽,旋即却勾了抹笑,将湘哥儿支使出去,而后坐到床榻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眯得细长,透着股精光。
“缘何惹得寨主用了家法?”
他这般直接,沈凡便是一阵郁闷。
“不是亲生的呗。”
凌慕华眉头一挑。
外面,匆匆赶来的黑水寨三个当家齐齐一个踉跄,二当家沈右粗声粗气,嗓门忒大:“小凡儿,你可是亲生的,倍儿亲的!”
沈凡“切”了声,呜呼哀哉地忍着暂时的疼痛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嘴巴还毒得很:“亲生的带这么打的嘛,我看姑爷是亲的,哥儿是买包子送的吧。”说着又嘀咕道:“指不定是打劫的时候捡的拖油瓶哩。”
沈阎罗一张脸红了又白,色彩缤纷。
凌慕华此刻倒是听明白了,什么亲生的送的,合着都是这哥儿说的气话,他竟差点信了。
帘子被一股大力拉开,沈右带着满脸的红光,一把将凌慕华推到一边,这才小心翼翼凑到床边上,偌大的个子可怜巴巴地蹲在床边上,活像个小山包。
“小凡儿,瞧瞧二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当当当当!”
沈凡眼睛没动,凌慕华倒是看了过去。
沈右拿出来的,赫然是一枚色泽上品的夜明珠!
这黑水寨三人,到底是上哪里打劫回来的?!
“又不能吃。”沈凡却是嘟哝一句。
献宝的二当家顿时拉耸了肩膀,干脆毫无形象地盘坐在地上,将手上被嫌弃的夜明珠随手就是一抛。
那可怜的夜明珠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在了外间的茶杯上。
明珠蒙尘,大抵便是如此情景了。
“小凡儿,二爹没用,你说想要什么,二爹定给你弄来!”二当家砸着胸脯保证。
沈凡悠悠瞥了眼过去,余光扫到落在后面,当门神似的杵着的沈阎罗身上:“什么弄来的啊,不就是抢来的嘛。穿不出去带不上身的东西,还不如后山的猪呢,养肥点儿还能吃,拉了屎,谁知道是抢的还是自家养的。”
糙汉子二当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脑子里全是浆糊:“小凡儿,那你从这么大的娃娃开始,到这么大,吃的用的全是抢来的,咋办哩?”
凌慕华憋笑得厉害,三当家一把拎着自家二哥的领子,将人扯到一边,闪着精光的小眼神就砸了过去。
沈右摸了抹后脑勺,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亮白亮的大牙。
沈左抬着步子上前,不大的手轻轻揉揉了沈凡的发顶:“小凡儿,看三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说着,变戏法似的摸了个纸包出来。
沈凡眼睛跟换了瓦数的灯泡似的,瞬间亮了:“烧鸡——哎哟……”
“小凡儿!”
“宝贝儿!”
“小凡儿!”
“凡哥儿!”
烧鸡倒是好吃,就他这身板儿,疼得跟个残废似的。沈左急着去护因扯动伤口疼得冒汗的沈凡,手上的烧鸡应声落地。
那清脆的“啪嗒”声直砸得几人心都跟着一凉。
沈凡更是连疼都忘了,呆愣愣地瞪大了眼,半张着能塞下一颗鸡蛋的嘴,傻了。
他的烧鸡……
就那味儿,绝逼是八十里外,王家村王麻子家出品,没了……
咕咕……
一阵清脆脆的空城计在沈凡肚子里唱了起来。
湘哥儿抬起爪子,飞快将落了地的烧鸡捡起来,脚下生风,掉头就跑:“当家们我去叫厨房端饭过来!”
沈凡的小眼神儿跟着空中的烧鸡残影,一声哽咽清晰可闻。
凌慕华抬手轻咳一声:“我去让厨子添一只烧鸡。”
“用不着去。”沈阎罗不重不轻将凌慕华喊住。
凌慕华看过去,只见这阎罗爷竟在怀里塞了三只同款烧鸡!
沈凡眼睛都冒了光。
沈左笑着将烧鸡接到手上,摸出身上的佩刀,当场就给沈凡切了起来。
“小子,让厨房送些碗碟过来便是,顺便配两盅小酒。”
沈凡瞥了眼沈左递过来的肉片,轻动作叼进嘴里:“烧鸡是烧鸡,哥儿还是捡来的。”
沈阎罗面色郁闷,逮着一只烧鸡自己啃了起来。
沈凡眼睛登时就直了。
沈阎罗悠悠然放下烧鸡,哼了声,掉头就闪人。
沈左抬手轻轻柔敲了敲沈凡的发顶:“小凡儿,非得要将你老爹气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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