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浅重重地点了点头,“爹爹定会高兴的,族长也说了分家后我们还是沈家出来的,逢年过节要回去给祖母请安,娘,我们快些去看看院子吧。”
穿过不大不小的湖面,拐弯便是主院了,拱门上没立牌子,还没有赐名的缘故,周氏愣忪片刻,“阿浅觉得还是叫云锦院如何?”
“可以。”沈月浅看出她兴致不高,估计是想起沈怀渊了,什么都顺着她说。
她住的院子仍取名为梧桐院,在云锦院旁边,两人中间搁着一处八角飞檐的亭子,比在沈府的时候稍远。
这边收拾着院子,文太夫人回去时将文博武文博文都叫到了马车上,在沈府她不计较是顾忌着两人脸面,现在没人了脸沉了下来,问文博武,“津苏,你说,沈府到底怎么回事?”
文博文自来不爱管闲事,在沈府一而再再而三cha话分明有人指使,能指使得动他的除了大孙子还有谁?
文博武拿起漆木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三杯茶,端了杯放到文太夫人手里,悠然惬意地朝文博文指了指另外一杯,道,“祖母不是看着吗,分家罢了,沈怀渊如何没了皇上心里都记着的,前些日子沈府闹的动静大已让他不满,谁知秋猎上见吏部侍郎提及沈侯爷,皇上最念旧qíng故而赐了那个孩子爵位,又托我寻着机会帮衬一把……”
文太夫人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打转,文博武泰然自若地拿起杯子抿了口茶,答道,“您看我什么时候会理这种事了?我毕竟是文家长子,今日那些话由我嘴里说出来只怕沈家那些人会多想,二弟则不同,他提出来旁人最多说他仗义执言,您说是不?”
一番话滴水不漏,文太夫人也找不着话说,总不能拿这种事问皇上吧,搁下杯子,语重心长道,“你心里有数就好,皇上让你帮衬你自己又要掌握好度,周氏与晨曦是个好的,奈何沈府名声那般样子了……”
文博武侧着耳朵细心聆听让文太夫人高兴了不少,而文博文的角度看得清楚,他大哥已阖上眼,闭目养神去了,偏祖母不知qíng,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第28章 算计落空
沈月浅以为分家的事qíng一过,两府再不相gān,谁知,没过两日,薛氏与罗氏就找上门来。
刚搬过来,府里的下人皆是一直忠心跟着二房的,早已不喜薛氏罗氏做派,对她两怨毒已深,故而没放人进府。
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见沈月浅在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而来,薛氏松开罗氏的手,理了理裙摆,嘴角噙笑地走到门边,弯着腰问道,“过来可住得惯,太夫人担心你们住不惯这不让我和你三婶走一遭吗?”丝毫不提侍卫将她们挡在门口之事。
沈月浅穿了身素色衣衫的织锦缎子,一袭素色拖地长裙,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她淡淡地看着两人难掩憔悴的神qíng,朱唇微启,“宅子还未收拾gān净,就不请大伯母三婶进去了以免沾了一身的灰。”说到这,她声音顿了顿,疑惑地望着薛氏,“不知大伯母与三婶前来所谓何事?”
罗氏站在边上一声不吭,薛氏只得咬咬牙,舔着笑道,“太夫人这两日身子骨不好,如今小七爵位在身,能否拿了牌子叫宫里太医来为太夫人把把脉?”
沈月浅睇了眼薛氏,若有所思道,“府里的佟大夫妙手仁心,当日大家皆有目共睹,太医不见得比他医术高明,再者,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却是未赐下牌子,府里并没有侯爵牌……”
薛氏奉承的笑僵在脸上,来回踱着步子,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沈月浅扬手,身后的玲珑有眼色的递上一个红色树根暗纹的锦盒,薛氏一怔,见沈月浅抬手,轻轻将其打开,上边盖着层素色织锦,掀起织锦,下边是一株人参,她动了动嘴唇,沈月浅已将锦盒递了过来。
“这是我娘孝敬祖母的,还请大伯母代为转达。”
薛氏为之一愣,这株人参如何来的不难猜到,周氏生孩子的时候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如今竟大大方方给太夫人,犹豫着该不该接,沈月浅已将盒子qiáng塞入她手中,“我娘忙得脱不开身,下个月我们再去探望祖母。”
至此,薛氏才回过神来,推却道,“使不得使不得,如此贵重的东西改日你亲自jiāo给太夫人吧。”
沈月浅微微一笑,“府里还忙着,我先回了,大伯母三婶慢走不送。”
话完,又屈膝施了施礼才转身悠悠然进了门。
薛氏和罗氏面面相觑,眼下不知如何是好,拿着盒子的手烫得厉害,此刻她才算看出来,二房与她们真的不一样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一个是没有官身的落魄户,出自一家人却走着不同的路。
她们走后不一会儿,从里走出一素色装扮眉清目秀的少女,沿着街道慢慢跟在她们身后……
临安堂,呛鼻的熏香遮不住屋内浓浓的药味,窗户紧紧关着,丫鬟们走路步子轻得不能再轻,薛氏走到门口,两边的丫鬟屈膝微蹲,手比划了个睡觉的姿势,薛氏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盒子,踟蹰片刻,推门而入。
越过一个双面鲤鱼跃龙门的大cha屏往内室走去,掀开帘子时,珠帘晃动惊醒了里边睡着的人。
“她们怎么说?”
循着声音望去,王氏睁开眼,直勾勾看着她背后,招手让李妈妈扶她坐起来,憔悴道,“她们不同意?”
眼神落在她手里的锦盒上,凝眉问,“这是什么?”
薛氏在chuáng边地凳子上坐下,抵了抵一声不吭的罗氏,示意她说话。
罗氏不在意地夺过盒子,打开,“是二嫂孝顺您的,这株人参已有百年了……”
薛氏瞪了她眼,出声打断,“娘,您是不清楚,皇上赏赐的宅子就是不同,光是门前的两座狮子都比咱门外的看着大气,晨屏侯府牌匾据说也是皇上御赐的呢……”
还未说话,王氏弓着背,剧烈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咳得一张蜡白的脸通红才停下,喘着粗气怒视薛氏道,“她们怎么说?”
薛氏悻悻然笑了笑,“说小七还没有牌子,无能为力。”
一句话引来王氏又一轮的咳嗽,这一次咳嗽得更久,薛氏也怕了,忙去旁边给她倒温水,王氏死了,大房三房也该分家,府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分家后日子怎么过,王氏在,每个月二房总会拿些孝敬银子出来。
王氏咳得脸贴在了锦被里,薛氏急了,“娘,您先喝口水缓一缓。”心里气恼自己话说猛了,王氏这时候再有个好歹,府里哪还拿得出银钱来,唯一的几十两银子这两日抓药已用完了,再要拿银子出来只有卖府里的田产铺子了。
这便是她们让二房请太医的缘由,太医只认牌子,二房请的太医抓药也是二房拿银子,与她们无关。
“三弟妹,快将人参拿下去给娘炖汤……”薛氏坐在chuáng沿,一下两下顺着王氏的背。
罗氏沉默地拿着盒子走了……
沈月浅没骗薛氏,周氏是真的忙,府里已收拾gān净了,还要买些下人回来,这两日,周氏忙着挑人,确实脱不开身。
玲珑匆匆忙穿过水榭,拱门,到了一处清幽别致的院子后才停下脚步,院门口,卢平和桂圆正在挂牌匾,漆黑色的梧桐院三个字旁应景的雕刻了两株梧桐树,与他们打过招呼,才侧身抬脚进了院子。
正屋中,沈月浅坐在南边大炕上,手里拿着本书慢慢翻着,听到动静侧目见是玲珑,搁下书,轻声问道,“打听清楚了?”
玲珑点了点头,沉稳的脸难得浮起了丝幸灾乐祸,“昨日是发月例的日子,可谁都没拿到月例,问大夫人,大夫人只说不会克扣大家,奴婢给万家媳妇二百文银子,她一股脑的全说了,老屋,现在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大夫人找上门怕是想借夫人的银子给太夫人看病,还有……”玲珑扯了扯嗓子,清脆道,“大夫人掌家,正琢磨着将下边几个铺子给卖了换些银钱呢,这件事太夫人还被瞒在鼓里。”
沈月浅来了兴致,老屋的铺子是王氏与老太爷年轻时挣下的,不得不说王氏为人虽然尖酸刻薄唯利是图,年轻时却是cao家的好手,至少,若非养出了两个不中用的儿子,沈府该是吃穿不愁的,不过,她仍然疑惑,沈怀庆风流常年窝在女人堆里,也不至于败得沈府拿不出银子来。
“你让卢平问问大老爷行踪,顺便叫人盯着那些铺子,沈府真要出手卖的话,压价买下来。”王氏买那些铺子的时候地段不算好,这些年京中商业繁华,入京的官员多了,王氏的那几个铺子倒成炙手可热之地。
玲珑称是退下,到门边又想起一事,犹豫片刻,终究什么都说,府里一处院子角落里开满了不知名的花,天冷了花已有颓败之势,可她仍认出来了,那些花与长在法林寺的花一样。
傍晚的时候,周氏抱着小七来了,小七脸蛋长开了,眉眼像极了沈怀渊,沈月浅凑上前,抱过小七,逗了两下,小七咧着嘴咯咯大笑,“娘怎么来了?”
抬眸,这才注意她身侧跟着两人,一人是之前伺候王氏的芍药,一人是三十出头模样的妇人,穿着粗布衣衫,鞋面补了好几个补丁,可打扮得gān净整洁。
周氏向她介绍,“这是新来的舒妈妈,你年纪大了身边也该有个妈妈伺候,芍药你是见过的,说来也是我们拖累了她,我让两人伺候你,你觉得可好?”
沈月浅细细端详了会,良久才点头应了下来,“听娘的。”
芍药xing子不坏,又与玲珑走得近,不过至于她为何会来这边她还得打听一番。
周氏见她答应了,不由得红了眼眶,顺了顺她渐长的刘海,“刘海长了娘给你剪了可好?”
“好。”
周氏让包妈妈抱着小七,她坐在椅子上,推了推面前的凳子,“坐下,很快就好了。”
沈月浅闭着眼,只听头顶传来剪刀的咔嚓声,不到一刻,周氏已收了剪刀,起身,从上往下chuī了chuī,直至白皙的脸上再无一根残发了才说道,“好了,睁眼吧。”
沈月浅最为好看的便是一双眼,清明澄澈,像是含着chūn水,波光潋滟,动人得很,周氏收拾好剪刀,吩咐明月将沈月浅的碎发拿去烧了,扭头看着沈月浅,“搬进新宅,理应请走得近的人家来聚聚,族里人多有帮衬我们,我琢磨着族长和三叔公,还有你外祖一家过来简单吃个饭,你看看可有要请的人?”
沈月浅脑子里闪过丁薇慡快的xing子,便将丁夫人送她礼的事说了,周氏不知道这事,闻言,嗔怪道,“这种事便该早说,我好还人家人qíng,你要请谁下了帖子jiāo给卢平就好,卢平以前虽跟着你大哥,卖身契一直你爹拿着,你爹走后便给了我,他做事牢靠,提他当管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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