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无力的叹息,“啊凝,真的要我失信于人吗?还是一位死者?”声音低沉无奈又透着某种坚定,让宁氏身躯一颤,记忆里,文战嵩是第二次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第一次便是文太夫人上门替他求娶她的时候,文战嵩在后院堵住她,目光寂寥而低落,“阿凝,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时候她对文战嵩没有丁点的了解,只从旁人嘴里听说过他不少的事qíng,从未想过有一天,十岁就撑起整个将军府的人会如此抑郁低落,她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下来。
虽然,两人中间差了好多岁,她还是答应了。
现在,他又拿同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宁氏有片刻的恍惚,叫住走出几步远的丫鬟,“算了,过些日子再说吧。”
屋里的文战嵩松了一口气,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宁氏怎么突然就答应下来,回来的路上文博武给他支招,“娘表面上沉着冷静,下人们都以为娘手段了得,不敢得罪,可是,娘的xing子最是吃软不吃硬,听外祖母说为了娶娘您花了不少的心思,您好生回想,让娘答应嫁给您时您说了什么,什么语气,故技重施,娘一定会答应的。”
他只以为文博武胡言乱语,没想到宁氏真的答应了,他心中一震,涌现了无数的感慨来,见宁氏进屋,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拳拳深qíng,“阿凝,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博武的xing子你也清楚,若他看不上,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法子。”
文战嵩见宁氏神色动容,心里又将文博武骂了个狗血淋头,占了便宜还想卖乖,他偏不让他如愿,想装作被bī着无可奈何的模样娶心上人?还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是我思虑不周了,你问问博武的意思,他不同意的话就算了,毕竟,他的xing子,即便娶进府也是冷着人家我就更对不住怀渊兄弟了,博武不同意,你就四下多打听打听京中的青年才俊,为沈小姐找位好的夫婿,别让她受了委屈也算是我对怀渊兄弟的补偿了。”
宁氏蹙着的眉微微舒展开了些,是了,文博武的目光哪会看得上小丫头片子,满心应下,“待会我就问问他的意思,这件事估计成不了,不若让沈小姐拜了你为gān爹,我们也给她出一份嫁妆,有将军府当后盾,她说亲也容易些。”
文战嵩目光一闪,“这个法子甚好。”
文博武心里的事qíng落定,回屋后,悠闲地躺在chuáng上,左右寻了一圈,想起丁丁送去沈家了,嘴角的笑徐徐绽放,完全没料到他爹在背后拉他下水,挖他墙角,怂恿宁氏给他心上人介绍青年才俊……
第66章 反常应下
和文战嵩说完话,宁氏也没了整理单子的心qíng,多出一个gān女儿总比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儿媳好,尤其将军府不缺这份嫁妆,宁氏松口气,对文战嵩道,“认gān女儿要仪式,这件事需和太夫人通通气吗?”
文战嵩被文博武捉弄的一口恶气出了,心里畅快不少,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不甚在意道,“这件事先不和娘说了,她身子骨还没好,真到了认gān女儿的时候再告诉她吧。”气恼归气恼,文战嵩还有理智,闹到太夫人跟前,怕就是满府皆知了,且文博武下不了台面,不知还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宁氏应下,转而说起文博武的亲事来,“我哥哥家的几位姐儿常来我们府里,你看着觉得如何?博武xing子冷,身边有个人陪着,我们也省心些。”之前她和太夫人往文博武院里塞了几次人,没想到气得他离家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来,屋子里的那些人都被他乱找了借口发卖了出去,还听说卖出去之前受了番折磨,那段时间,府里人说起文博武皆面色苍白,她和文太夫人再气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也就那时候开始,她才不敢将文博武bī急了,生怕他不小心出门就不回来了。
文战嵩叹了口气,文家几位小姐容貌才华皆不俗,可惜没能入文博武的眼,抬起茶杯仔细看着杯子上雕刻的花纹鸟shòu,脑海猛然想起去年秋猎皇上皇上赏赐的一套茶具,“我在南山寺禅房发现方丈眼光不俗,喝茶的杯子竟是上等的官瓷,和皇上赏赐我的……”话还没说完,想起什么似的,陡然扔了茶盏往外走,嘴里怒骂道,“我看他是越大越会来事了。”难怪他在方丈禅房瞥着茶杯觉得乃不俗之物,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做工细致jīng美,竟是那小子拿他的东西送人qíng去了。
“怎么了?”
文战嵩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冒了起来,“将皇上去年秋猎赏赐的茶具拿上来。”董家媳妇是宁氏身边的老人了,管着大房的库房!不一会儿就来了,如实禀告道,“那套茶具大少爷很喜欢就拿走了,侯爷要不要换前年的?”
宁氏蹙眉,文博武不钟爱茶具,而这套茶具却是文战嵩最喜欢的,上边雕刻的纹路是一座小镇,用笔jīng湛,文博武舍不得用才放进了库房,奇怪地问道,“博武拿你的茶具gān什么?”来侯府做客的人中,和文博武聊得好的人少,那么贵重的东西文博武能把它送给谁?当下,只得安慰文战嵩,“不若问问博武可有法子拿回来。”
文战嵩听得又是一气,老实道,“那个逆子已将它送了人,要回来?哪有你说的容易?”又转身与宁氏对视,气愤道,“你先忙你的事,我找那个逆子算账。”
茶具用之前要先用冷水,再拿滚水清洗,当日禅房的茶杯一看就知道是文博武早就送去了的,瞒着他就算了,竟能堂而皇之拿走了他的东西不吭声,他如何能痛快?怒气冲冲地找文博武算账,然而却扑了个空,院子静悄悄的,文贵也不在,招来洒扫的丫鬟一问,答案更是让文战嵩来气。
“大少爷出门了,说是有要事要做,晚上不回来用膳了。”
跟上来的宁氏松了口气,出了屋子,她又是下人眼中高贵端庄的大夫人,洒扫的丫鬟不自在地挪了挪地,接着一日的工作,文战嵩心里有气发不出来,憋得老脸通红。
而此时的文博武本想直接去辰屏侯府找沈月浅分享喜悦,谁知经过辰屏侯府巷子口的时候见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趴在石狮子上旁边,到处张望,文博武隐藏起来,给旁边的文贵打了个眼色,文贵闪电般的奔了过去,吓得几人一窝蜂的散开,文贵揪着一人的衣领询问,那人惶恐不安,嘴里满是求饶的话,文贵心中不喜,往后拽了拽他的领子,迫使他往上仰着头,“好汉饶命,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见沈府小姐一面澄清事实的……”
文贵诧异,又往后勒了勒,那人立马全部招了,原来他是刘书邦身边的小厮,之前一直跟着刘书邦,刘书邦因为韩家发生的事惦记也记恨上了沈月浅和周淳玉,才会想着找人在二人回京的路上设下埋伏,坏了两人的名声,可是,他们当时并没有捧着周淳玉和沈月浅一根头发,当时他们躲在一颗大石头身后,不知怎么被人袭击了,醒来人已经在城外了,之后传出周淳玉的事,他们心中虽然觉得奇怪,为避免刘书邦发脾气,几人都说做得密不透风,目的达到了。
没过几日,京兆尹直言拿出了刘府出入大门的牌子,刘书邦气他们做事qíng拖拉带水罚他们挨了板子,朝堂上,参奏刘侍郎的奏折一本又一本,刘家的铺子生意一落千丈,过年回京述职的官员多,他的侍郎一职怕都保不住了,这件事,刘书邦也被刘侍郎打了并且扬言要将刘书邦赶出去单过,刘书邦吓得不轻又在他们身上找茬,也是瞒不住了,几人才说了实qíng,那日,劫持周淳玉的不是他们,是另一伙儿,刘侍郎不信,说除非他们找出其蛛丝马迹,故而,才会想着来沈府找沈月浅澄清这件事,蹲了好几天了也没见着沈月浅出门,找周小姐更是不可能了,文家和周家的亲事定得急,周淳玉肯定正在闺阁中绣自己的嫁衣呢。说到这,那人又张嘴求饶,“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那件事真不是我们做的。”
刘家得罪了将军府和周府气数算是尽了,文贵松开手,嫌弃的掏巾子擦了擦手,意味不明道,“做与不做已经不重要了,回去告诉你家少爷,刘府都是因为他才受了牵连的。”
小厮点点头,踉跄的脚步跑远了,文贵这才笑了起来,躲在一颗石头后面还破口大骂,没有将他们浸猪笼算是仁慈了,刘书邦的好日子还在后边,文贵得意地看向旁边的文博武,事无巨细将事qíng转达了,问文博武,“主子,我们还进去吗?”刘书邦派了人来,说不定其他府也派人盯梢,闹出什么动静来,不好做人的还是沈小姐。
文博武挑了挑眉,蹙眉想了一会儿,不吭声,算是认同文贵的话,“回去,晚上的时候再来。”多年谋划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至于刘家,他也不想再计较其他,有的是人跟他计较,文博文之前不理会就算了,现在和周淳玉定了亲,对刘书邦的憎恨只会多不会少。
刚回到院子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拐过走廊转角,见宁氏坐在树下,一身天蓝色的褙子,发髻上的簪子多是宫中之物,富贵大气,除却脸上愁眉不展,像是遇到什么解不开的洁似的,文战嵩喜欢速战速决,定是将他编造的故事一五一十与宁氏说了,否则,宁氏不会坐下这。
调整好qíng绪,他慢悠悠走过去,躬身问道,“娘来了怎么不去屋里坐?”
宁氏心里想着事陡然听到他的声音吓得身子一颤,认出是他才回过神来,“你爹说你将皇上赏赐的茶具送人了?他bào跳如雷了好一阵子了,你将茶具送给谁了?”
文博武诚实道,“南山寺的方丈,有一日我不小心打破了他的茶杯,心里过意不去,就让库房管事给我挑了个拿得出手的东西,她们我让我选,最后我就选了那副茶具,皇上每年都会赏赐茶具,府里已经堆了不少了,偶尔缺一套不影响,娘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宁氏蹙眉,拍了拍对面的凳子,让他坐下,将文战嵩与沈怀渊喝醉酒的事儿说了,忘记了问文博武的意思,“你爹和我都想着收她为gān女儿,如果你弟弟没说亲的话这件事说不定和她还有可能,眼下的qíng形,我们也没法子了,总不能让你娶了人家。”最后一句乃姐姐的随口胡说的,文战嵩提醒要问文博武的意思,依着他的xing子肯定不会答应。
不料,文博武一反常态,竟然答应下来,“既然是爹爹和辰屏侯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亲事,我当然要给他面子,虽说是没有jiāo换定qíng信物,终究口头上应允了,这些日子得到方丈点拨我也明白了许多事。”
“人活着,除了漫无目标的活着不能忘了身上肩负的责任和孝道,子yù养而亲不待,我们和寺里不知道爹娘是谁的孩子不同,我们有父母有亲人就该好好陪着你们老去,娘,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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