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阳就在心里感叹:时,位,移人也;古人诚不我欺!
姚真真昨天还口口声声说“我是父亲的女儿,这条命都是他给的,谈何怨恨呢?”她还说不仅她不怨,就是她母亲姚滴珠也是死而无怨的。
可才短短一个晚上,她就变了。
昨天的忍rǔ负重二十四孝好女儿的形象跟刚才的言行一对比,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姚真真也不是傻子,刚才躲在屏风后面,也看出来四老爷与顾重阳不对付了。
父亲拿顾重阳没辙,可顾重阳却十分厌恶父亲。说不定她帮自己进府,就是为了给父亲添堵呢。
父亲是靠不住的,能帮她留在顾家的,只有顾重阳。
姚真真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顾重阳这边,既然顾重阳厌恶父亲,自己也要与她同仇敌忾才是。
她看着顾重阳,义正言辞,一脸的坦然道:“虽然我是父亲的女儿,但是不得不说,父亲为人实在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能做出卖女卖妾的事qíng来,其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枉他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还不如大字不识的升斗小民呢。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做父亲、做丈夫。枉我母亲临死前口口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我真替母亲不值。”
翻脸无qíng,朝秦慕楚,姚真真变化之快令顾重阳自叹弗如,她真不愧是四老爷的女儿,不仅仅容貌跟四老爷想象,就连着这审时度势,唯势是从的xing格也是如出一辙。
不过,她说得很对,四老爷的行径的确令人发指。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顾重阳道:“有这样的父亲,简直是儿女的不幸。”
她的话落音,丹心走了进来:“小姐,碧波送了邱嬷嬷的一家子的卖身契过来。”
顾重阳接过卖身契,随意翻了翻,不由一声冷笑:“绿芜,你好好收着。丹心,把邱嬷嬷一家的卖身契在我这里的把消息放出去,另外,告诉那些人,我要将邱嬷嬷家的女眷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男的一律卖到西北做苦力。”
丹心应了。
顾重阳就站起来:“走吧,姚姑娘,我送你出去。”
姚真真神色紧张,如临大敌:“顾小姐,你要送我去哪里?刚才不是说好要帮我留在顾家的吗?”
怎么突然间就出尔反尔了?姚真真有些懵。
“我既然答应了要你留在顾家,就一定做到。只不过你今天得出去,因为四老爷已经把邱嬷嬷全家的卖身契拿来了,我若是不带你出去,恐怕待会四老爷会过来闹的。若是bī急了,他发疯在这里搜检,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
顾重阳道:“你跟我出去便是,不出三天,顾家就会有人亲自接你回来。”
顾重阳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姚真真却相信。
就凭着顾重阳在四老爷面前那么qiáng势,bī得他如焦躁的困shòu,姚真真就知道顾重阳可以帮她。
最关键的是,顾重阳完全没有必要骗她。若是顾重阳真的不想帮助她了,只要将她推出顾家大门就可。所以,她对顾重阳的话深信不疑。
“顾小姐,我相信你,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顾重阳微微一笑:“你能相信我,这很好。等会我带你出去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你看我眼色行事,配合我就行了。”
姚真真点头。
顾重阳就道:“丹心,去跟英大伯母说,我要去吕大人家给吕大人复诊,现在有没有马车。等马车的事qíng妥当了,再去找蕤大少奶奶,问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吕大人。”
两辆马车从长房驶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碧波与青波赶紧回到书房向四老爷禀报:“一辆是长房大少奶奶,要回娘家;一辆是我们家四小姐,听说是要去宣北坊宣武门大街。老爷,要追过去吗?”
碧波已经听从四老爷的吩咐提前安排好了人,只等四老爷一声令下,那些人就去当街抢人。
顾占茗紧张地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焦躁。虽然早就安排好了人,但是他心里却拿不定主意,他也不知道要不要追过去。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她们走的又是这样的热闹的大街,五成兵马司的人就在各处巡逻,万一事qíng败露,该如何收场。
他是去抢人,并不是去杀人,更不能将所有人都灭口。如果抢到了,重阳这个死丫头岂会善罢甘休?jiāo锋多次,他已经领略了她的骄纵锋利,她才不会因为他是父亲而有所顾忌!再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后招?万一自己失败,岂不是又落了把柄在她手中?
这个逆女,是个惹不得的刺头!
可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这一次不把人抢过来,谁知道她以后会耍什么花招?
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四老爷眉头紧皱,只顾来回踱步。
碧波轻声提示:“老爷,若是再不追,四小姐她们就走远了。您看……”
“罢了,罢了!”顾占茗把手一挥,叹了一口气:“走远就走远吧。”
重阳虽然嚣张,实际上却并未作出对他不利的事qíng。她也说话算话把姚真真给弄走了,自己贸然出手,万一惹恼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对自己毫不留qíng?他到底是她的父亲,她嘴上说的厉害,心里还是向着他的。他如今也是翰林老爷了,自己若是名声坏了,对重阳能有什么好处?
这样一想,四老爷就觉得不能追。
从前四老爷做事qíng还挺果决的,这一段时间被四小姐整治的畏首畏尾的。
碧波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劝道:“四老爷,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什么放虎归山!放什么虎?”顾占茗眼睛一瞪,不悦道:“那是我顾占茗的女儿。”
“是小人说错了。”碧波不敢再劝,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尾随在顾重阳马车后面的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碧波带来消息,只能眼睁睁驶进了沈家大门。
顾泰来微微一笑,对车夫道:“辛苦大叔了,咱们歇一歇,然后从后门去吕大人家接小姐。”
“拉着空车,辛苦什么,这不是都是应该的吗?”车夫咧嘴一笑,十分憨厚。
而顾重阳已经跟蕤大少奶奶同乘一辆马车,到了吕家。
见到顾重阳与蕤大少奶奶,吕夫人很高兴:“算算日子,你也有七八天没来了,可让我好等。早上接到你的来信,我就一直盼啊盼的,没想到你把含姐儿也带来了。我跟你舅舅惦记着茂之的身体,可巧你来了,赶紧跟我说一说,茂之如今该好了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蕤大少奶奶说的。
“多亏了有四妹妹神医妙手,茂之如今虽然没有痊愈,却大有起色,暂时没有大碍。四妹妹说,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半载定能痊愈。”
“这么说来,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吕夫人叹道:“我的儿,你也算苦尽甘来了。”
“舅母,四妹妹今天来,是有要事要找舅舅。舅舅现在在家吗?”
“在。”吕夫人道:“听说重阳要来复诊,他一直在书房等着呢,哪也没去。我这就叫他过来。”
“夫人,如果方便的话,还是我去书房找吕大人吧。我今天来,一则是为了复诊,二则,是有很重要的事qíng要找吕大人。”
吕夫人脸上就露出郑重的神色:“是有事qíng要他帮忙?”
她丈夫是吏部侍郎,找他帮忙的人太多了。
“是。”顾重阳直言不讳道:“的确是要请吕大人施以援手。”
吕夫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家老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顾重阳接过话头说:“大齐朝谁不知吕大人刚正不阿,奉公正己?那些妄图贿赂吕大人的魑魅魍魉都被吕大人赶出门外,我自然也早有耳闻。就因为吕大人清风峻节,正直无私,我才要请吕大人帮我这个忙。重阳一介凡夫俗子,怎敢以一己私yù使吕大人清誉有损?夫人,请你放心,我的请求绝不是胡说八道,更不会使吕大人有白圭之玷。”
“是啊,舅母,你就带重阳去吧。”蕤大少奶奶也劝:“至少也要让舅舅听听四妹妹所求何事啊。”
“我又没说不带重阳去。”这一会的功夫,吕夫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她也相信顾重阳并不是那种得寸进尺、挟恩图报之人。
她携了顾重阳的手道:“我知道你做事qíng有分寸,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我这就带你去。只是我家老爷的xing子有些急,你也要慢慢地跟他说才是。”
“是,多谢夫人。”
“绿芜,丹心,你们在这里陪着蕤大堂嫂,让姚姑娘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说完,顾重阳就随着着吕夫人一起去了书房。
姚真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紧快步跟上。
没出门之前,顾重阳就叮嘱过她,自己能否回顾家,全看今天了。
听顾重阳刚才跟吕夫人的那一番话,她就已经知道这吕大人官位不低且为人刚正,心里就十分的紧张,生怕出了差错。
她看了一眼跟吕夫人携手而行的顾重阳,心里既羡慕又敬佩,就这样怀着一路复杂的心思,她来到了书房。
吕大人已经痊愈,他脸上的黑斑消失的gāngān净净,一点黑色都没有留下。那些嘲笑他的政敌,现如今也无话可说了。因此,他心里也是很感激顾重阳的。
见顾重阳来了,他就站起来:“顾小姐来了,我这脸上的黑斑全都消退完了,全赖顾小姐回chūn妙手。你再帮我号号脉,看看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他语气很客气,并没有因为顾重阳年纪小是女孩子就轻视她。可见吕大人虽然耿直却不狷介,说话行事与外面的传言相符。
“大人客气。”顾重阳道:“不用号脉,您面色有光泽,说话中气十足,已然痊愈了。”
“那就太好了!”吕大人面色露出喜色,忙道:“夫人,快让人把准备好的谢银拿过来。”
“大人且慢,谢银我不能收。”
顾重阳的阻拦令吕大人顿了顿:“我吕某人恩怨分明,受人之恩,一定回报,从不欠人一分一毫。顾小姐还是收下谢礼吧,否则我坐卧难安,总觉得心里不自在。”
“大人如此公正,着实令人佩服。”顾重阳微笑道:“大人的谢礼我是一定要收的,只不过不是银子。您是吏部侍郎,别说是我,就是换做其他人,也定然不会要您的银子的。”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意思了。
吕大人将顾重阳打量了一遍,然后淡淡道:“顾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重阳不慌不忙道:“我帮顾大人治好了病,勉qiáng算得上是有恩于吕大人,所以,我想请吕大人帮我一个忙。”
吕大人的脸色立马就落了下来,请他帮忙的人很多,有威bī的,有利诱的,可像顾重阳这样挟恩图报的,还是头一个。若是别人,他早就将人扫地出门了。可换了顾重阳,他却不能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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