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顾重阳刚刚帮自己治好病,人家之前还治过自家夫人的病,与自家夫人更是忘年之jiāo,就凭着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论年龄做自己的女儿都绰绰有余了,他又如何能做出刁难晚辈驱赶小姑娘这样没有风度的事qíng?
不能拒绝,又不能赶人,这种感觉令他心里十分不快。
“顾小姐,我心里很感激你治好了我的病,也想还一个这个人qíng。但作jian犯科欺上瞒下的事qíng吕某人是不会做的。”
吕大人虽然不高兴,却没有直接拒绝,顾重阳心头不由一松。
“大人放心,我这个忙绝不是作jian犯科有违道义之事,实在是夹在孝道与手足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不得不来求大人帮忙。”
吕大人眼光一闪,语气却并未松懈:“你说来听听。”
“是。”顾重阳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犹豫了片刻道:“大人,说起来这事qíng是顾家的一桩丑事,而且事关我的父亲四老爷,实在叫人难以启齿。但事到如今,我却不得不说。”
“半个月前家中盛传四老爷在外面养了一房妾室,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那外室姓姚名滴珠都说的一清二楚。家里出了这样不告而娶,偷养外室的事qíng,老太太勃然大怒,在得知消息的时候,立马就叫了四老爷去问话……”
第118章 。第 118 章
“四老爷矢口否认,直说这是别人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他根本没有做过此事。因四老爷为人素来正派,家中之人就相信了四老爷的话,老太太也令人追查流言蜚语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着实教训了几个下人,这件事qíng就揭过去了。”
“家中之人都不信四老爷是这样的人,就连我也是不信的。本以为事qíng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七八天前,我来给您复诊的路上竟然被一个女孩子当街拦住了马车。她说她是四老爷的亲生女儿,我同父异母的姊妹。”
“这真是奇了,竟然有这种事qíng!”吕夫人面露诧异道:“该不会是有人听说了风声,故意冒认官亲吧?”
“我当时跟夫人您一样心存怀疑,但是那时的qíng况却不容许我考虑太多,我不得不让人将那女孩子带回家。”
“嗯。”吕夫人就点头:“不管人到底是不是,当时的qíng况下的确是要先把人安置起来才是,否则在街上巡城御史看到了,没有是非也要惹出是非来。”
“我原先认定那女孩子定然是骗子,否则为何不去敲顾家大门,反而在路上拦我?我想着先见那女孩子一面,然后就将她jiāo给家中长辈处置。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孩子并不是胡说八道,她说她姓姚,叫姚真真,她母亲名叫姚滴珠,她手中不仅有四老爷贴身的物件,竟然连容貌都跟四老爷有七八分的相似。”
“啊?”吕夫人闻言更是惊讶:“手中握有你父亲的贴身物件这个尚可伪造,可那小姑娘与你父亲模样如此类似,若说二人之间全无关系,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之前有传言说你父亲样的外室叫姚滴珠,这姚小娘子的母亲也叫姚滴珠,世间哪有如何巧合的事qíng?”
顾重阳沉声道:“是的,夫人。事关重大,我虽是顾家的人,却只是个晚辈,这样的事qíng哪有资格做主。我当时就想带了姑娘去找四老爷,没想到那女孩子却说她已经找过四老爷了,四老爷不仅不同意她们进顾家,反而偷偷将她们卖了,以致于那姚滴珠难产而死。”
“你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吕夫人惊疑道:“他也是读书人,顾家也不缺这一碗饭,他为何要做出卖妾卖女这样的事qíng?”
吕大人眉头一皱:“令尊与这个小姑娘,二人中必定有一人撒谎。那小姑娘只身一人,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找你,撒谎的恐怕是你父亲。他若不喜姚氏母女,大可以放了姚氏自由身,至于姚小娘子是顾家的骨ròu,他再不喜欢,也不能将其抛弃啊。在我们大齐朝,无辜抛弃子女是要受刑罚的,顾大人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两榜进士,还是翰林院学士,怎么能做出这样没道理的事qíng?”
“我亦不明白。”顾重阳苦笑道:“四老爷是君子,是我敬佩仰望之人,我自然不肯相信,于是就去询问。”
吕夫人很紧张:“那你父亲怎么说?”
“他一开始咬死不愿意承认,只让我将姚姑娘jiāo给他。后来见我不肯,他才吐露实qíng。”
顾重阳的语气变得十分苦涩:“他说怕家中老太太责罚,所以不能接纳姚氏母女。当时四老爷眼看着就要娶新妇,更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他还说,就算我把姚真真带到顾家,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好糊涂的人!”吕夫人闻言,“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父亲吗?为了娶一个葛氏女,先是bī得嫡女走投无路,向我求助,现在又不认庶女,将庶女拒之门外,有家不能回,实在令人心寒。这也是你们家老太太的错,若不是她偏袒小葛氏,岂会有这样乱家的事qíng出现?”
顾重阳脸上有些难堪:“是的,就因为父亲不承认,家中老太太揣着明白装糊涂,姚姑娘走投无路才会向我求救。一边是父女天伦,一边是手足qíng谊,我夹在中间着实为难。”
她望向吕大人,神色郑重道:“可我想万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去,是四老爷辜负姚娘子在先,不认姚姑娘在后,是他的错。我虽然是他的女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四老爷一错再错。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请大人帮我这个忙。”
吕大人为人正义,铁面无私,听到顾重阳的这一番话,心里早就怒不可遏了,他虽然不像吕夫人那样喜怒露于形色,但此刻也面色冷峻:“顾小姐,你刚才所言都是实qíng吗?”
“句句属真!大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岂敢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顾重阳将姚真真从身后拉出来,轻声道:“大人,这便是那姚姑娘。”
吕大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顾重阳随时服侍的丫鬟,听了顾重阳的话他微微有些诧异,看了看姚真真就问:“你当真是顾家四老爷养在外面的女儿吗?”
吕大人身子偏瘦弱,文质彬彬的,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模样着实不似大官的样子,只是他问话的语气很凌厉,看着姚真真的眼神也是如鹰一般犀利无比,姚真真心里打突,本能地想退。
可顾重阳就在她身后,她退无可退,只会被顾重阳瞧不起。如果此时退了,她此生再无希望进顾家了。
再说了,她本就是四老爷的女儿,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的,大人。”姚真真张嘴却发现自己声音发颤:“小女子的生身父亲的确是顾家四老爷,只是四老爷为娶新妇,不许我们母女进门,还背着我们母女将我们二人卖了。家母身怀有孕,临盆在即,受不住路上颠簸苦寒,动了胎气以致于难产而死……”
想起那些日子受的苦,近日来的筹谋与担惊受怕,姚真真心里的怨、苦、悲、痛,刹那间一起涌上来,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吕夫人面色悲戚,长长叹了一口气。
姚真真发现自己失礼,忙用袖子揩了揩眼泪,退回到顾重阳身后。
吕大人面色凝重,显然是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了。
顾重阳又道:“四老爷不认亲生骨ròu本是家事,可按照解决家事的办法显然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所以,重阳斗胆,来求吕大人帮忙。”
吕大人捻了捻胡须道:“我如何能帮得了你的忙?是你们家老太太不同意姚姑娘进门,是你们家四老爷不承认,难道我就有法子让他承认吗?”
“当然,除了吕大人,再无别人能帮重阳了。”顾重阳大声说:“翰林院是清贵之选,德才兼备者方能在其中行走,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在不平,德行有亏之人,怎么能任翰林院学士一职呢?四老爷去翰林院任职虽说是其他人举荐,但也是吕大人您首肯的。吕大人,您身为吏部侍郎,掌管所有文官的升迁考授,为国选取栋梁,您就是这样为皇上,为朝廷选拔人才的吗?”
吕大人一派桌子,冷面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议论本官的政务。”
吕大人的声音严厉,脸色凝重像结了一层霜一样,令顾重阳的心不由为之一寒。
她想退想避,可心里想起坊间关于吕大的传闻,不由鼓起勇气,抬头迎上吕大人的眼神,目光倔qiáng道:“让这种没有德行之人在翰林院行走,蒙蔽皇上与天下文人学子,大人您比我胆子大多了!”
“好、好、好!”吕大人连叫三声好,面露惊喜:“顾小姐小小年纪医术就这般高明,胆量见识竟也如此不俗,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你说的对,有些人名不副实,的确不配任翰林院学士一职。我身为吏部侍郎,见到这种事qíng绝不能坐视不管,更不能由着这种人带坏了朝臣的风气。”
顾重阳心头一喜,忙拱手道:“大人明察秋毫,公正不阿,重阳钦佩。”
等出了书房,顾重阳才发现自己后背湿漉漉的已经汗透了。
吕夫人拉着她的手啧啧称赞:“我早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不一般,却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样伶俐的嘴,连我家老爷都被你说服了,好厉害啊。”
“夫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就因为我知道吕大人刚正不阿绝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敢这样放肆。”顾重阳给挽了吕夫人的胳膊道:“还要多谢夫人刚才在大人面前帮我说话,要不是您配合我,恐怕吕大人也不会相信我一个人的话。”
她刚才的确做出感兴趣的样子,不时的询问顾重阳以便顾重阳继续说下去,没想到这小丫头都已经知道了,如此说来,恐怕自家老爷也知道了,等会她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要描补一番了。
“我越看你越喜欢,实在不忍你明珠蒙尘。”吕夫人道:“过几天我们蕊珠书院就要入学考试了,不如我给你下个请柬,你来参加考试吧。”
前世,她是糙包美人,做梦都想成为才学双全的名门淑媛,心里更是十二万分地羡慕钦佩大小姐顾重华。
听到吕夫人的邀请,她焉能不动心?她几乎当场就想点头。
可是她没有点头,而是婉言谢绝道:“多谢夫人厚爱,重阳心里十分感激。蕊珠书院天下闻名,肄业的学子皆是才华横溢的世家名姝,重阳虽然见识浅薄,却也是真心的钦佩那些人,更是打心底羡慕能进蕊珠书院学习的人。夫人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去参加考试,我自然十分愿意。只是,去参加考试容易,可要想考上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重阳顿了顿,继续道:“特别是像我这样平时并不怎么看书的人,到了考试那一天,拿什么来取得考官们的认可呢?琴棋书画这四样,我除了会弹琴之外,后面三样根本拿不出手。我对下棋一窍不通,更不会画画,至于书法,之前我给夫人写过书信,也给大人开过方子,相信夫人是看到过的,实在是稀疏平常的很。就是弹琴,我也只不过略通皮毛而已,别说跟别人比了,就连我们家大姐姐顾重华我都比不过。至于吟诗作赋,我更是一点都不会,让我背别人的诗还可,让我作诗,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怎么能留在蕊珠书院呢?所以,重阳只能谢过夫人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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