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顾重阳立马反驳道:“沈家粮行的的确确是卖了五千石粮食,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可眼下离朝廷给定的时间不过月余,姬御史必须赶紧回朝廷复命,否则就会延误时期,他断不会收了足够的粮食却故意在南京耽搁。”
顾重阳眉头紧锁,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问题出在哪里呢?”
看着她死死锁着眉头,嫣红的小嘴因为注意力集中而死死地抿着,一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思索的样子,不由就叹了一口气。
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值得她这样费神费力吗?
罢了,未免她将眉头皱掉,他还是提示她一下吧。
“你漏了一个人。”
“谁?”
“窦浩晓!”
顾重阳大惊:“窦浩晓!豆好小,南京知府窦大人,竟然是豆好小!”
“你还挺会给人起外号的。”王九郎慵懒地站起来:“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顾重阳一颗心都在窦浩晓身上,浑然没有注意王九郎已经起身出去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豆好小,本名窦浩晓,前一世,他跟舅舅一样,都是伪帝的功臣。只不过,她那个时候根本不关注官场之事,对于官员也不了解。她知道豆好小这个名字,还是因为贺润年那帮文人背地里嘲讽窦浩晓那里短小,以至于他的小妾跟儿子勾搭成jian。
真没想到窦浩晓竟然跟是舅舅是儿女亲家,可前世舅舅根本没有与窦浩晓来往啊,否则她也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算素娥表姐故去了,两家既是姻亲,又同是伪帝的旧臣,怎么会不来往呢?
等等!
窦浩晓跟舅舅一样都是伪帝的旧臣,而他们又是儿女亲家,那到底是谁先上了荣王的船,然后拉另外一个人过去上船的呢?
此时的窦浩晓已经是南京知府了,舅舅不过是一介商户。
如果我是荣王,绝不会弃知府而选商户,荣王一定是先拉拢南京知府,然后让南京知府帮他办事、去拉拢别人,一定比他自己出面更稳妥更好。
也就是说,窦浩晓现在极有可能现在就已经是荣王的人了。
眼下北方有灾qíng,百姓忍饥挨饿,户部又没有粮食,如果我是荣王,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多多收购粮食,哄抬粮价,让灾qíng扩大,还可以大捞一笔。
所以,窦知府之前要舅舅将剩下的两千石粮食转卖给他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一定是荣王的人。
舅舅答应了姬御史卖给他五千石粮食,可窦浩晓从中作梗,只jiāo出一千石粮食给姬御史,剩下的四千石被他吞了。
而舅舅与姬御史都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若不是姬御史前来向王九郎求助,若不是她无意中听见,这个秘密谁也不会知晓。
窦浩晓已经是荣王的人,而舅舅目前还不是,他也不知道窦浩晓已经勾搭上了荣王,而且对于窦知府的所作所为,舅舅心里其实是不赞同的。
舅舅这样小心谨慎,绝不会主动上荣王的船,顶着杀头的风险去追求荣华富贵。也就是说,只要她阻止舅舅跟窦知府接触,就可以阻止舅舅跟荣王接触。
她一定要揭穿窦浩晓的诡计,让舅舅看清楚他的嘴脸。以舅舅的心xing,他就算明着不疏远窦知府,背后也一定会留个心眼的。这样一来,窦知府也好,荣王也罢,想要暗算舅舅,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qíng了。
……
沈家书房。
顾重阳将窦知府已经暗中被荣王收买的这件事qíng隐下,将窦知府暗中昧下四千石粮食的事qíng悉数告知沈玉成。
沈玉成一脸的震惊:“重阳,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若不是姬御史去找王九郎帮忙被我撞上,这事qíng恐怕就被窦知府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去了。”
眼下朝廷缺粮之际,窦知府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qíng,一旦被查出,绝对没有好结果。
她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qíng,王九郎一定会cha手,没想到他竟然说:“荣王造反与我有何关系?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龙椅也好,皇位也罢,不过是各凭本事,谁有能耐谁坐罢了。不管谁坐皇帝,对我们王家而言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别人做了皇帝,会优待王家,荣王不会啊,他会将文国公府满门抄斩,bī得王九郎遁逃,为报仇不惜引得鞑靼铁骑南下。
虽然伪帝败了,但鞑靼的铁骑也踏破了大齐的城门,与王九郎辅佐的新帝一南一北划江而治。虽然后来王九郎励jīng图治,用了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就越过长江,赶走了鞑靼,统一了大齐。可百姓也好,京畿也罢,都惨遭鞑靼的凌rǔ,鞑靼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只留下流离失所的百姓与千疮百孔的京城。
有人赞王九郎忠肝义胆,忠君爱国,有人骂他为报私仇引láng入室,涂炭百姓……流言蜚语,莫衷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佩服他的人将他奉若神明,恨他的人恨不能啖其ròu,饮其血。
但他励jīng图治,让大齐朝四海升平,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齐重新走上了qiáng国之路,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可眼下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只要阻止荣王造反,沈家也好,王九郎也罢,都能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可王九郎会信吗?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上,可不管皇位政权如何更迭,只要有读书人,世芬堂王家的地位就稳若磐石。
若是她说荣王谋权篡位之后会将王家满门抄斩,王九郎会信吗?
别说王九郎了,就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篡位后的荣王名不正言不顺,只有拼命拉拢王家,向王家示好才能稳住天下士子的心。他对付王家不异于自掘坟墓,天下人的吐沫都能将他淹死。
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做的,三番五次屈尊降贵莅临王家问政,的确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月后,他突然在王家遇刺,并说王家人以下犯上,冥顽不灵,通通该死。于是,文国公府被满门抄斩。
听起来是天方夜谭,可事实就是如此。
原本她以为既然王家上一世会行刺伪帝,定然是不满伪帝篡权的,可从目前看来,王家对谁当皇帝毫不在意。既然如此,王家人又怎么可能会去行刺伪帝呢!
也就是说,行刺不过是一个名头,伪帝杀光王家另有原因。
而这个原因是她所不知道的,因为她对王家实在不了解。
现在贸贸然地告诉王九郎,他一定不会相信自己,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事qíng取信于王九郎,说不定还能有几分可能。
而帮助姬御史就是一个契机。
她若是做成了这件事qíng,就会改变王九郎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的形象,也可以让舅舅看清楚窦知府的真面目,让他远离窦知府。
顾重阳压下心头千丝万缕的想法,目光灼灼地望着沈玉成:“舅舅,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qínggān系重大,你让我好好想想。”
沈玉成双手jiāo握,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步。
顾重阳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等待舅舅的决定。
也不知道在书房转了多少个圈,沈玉成终于停了下来:“我既然答应了姬御史要给他五千石粮食,他却只收到一千石,姬御史嘴上不说,心里定然对沈家有所抱怨的。既然如此,那就再给姬御史补四千石。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虽然卖给户部价格便宜,但沈家却不是那种没有良心,企图发国难财、惟利是图的小人。”
“舅舅,你说得真好!”
若不是沈家人言而有信、一诺千金却又不失儒商的道义,沈家的生意怎么可能会做得这么大?
一饮一啜,皆是天定。
舅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慷慨正义。
沈玉成双手一拍,打定了主意道:“既然这消息是你从王九郎那里打听到的,gān脆还由王九郎出面吧,这样的话,也算我们还他一个人qíng了。”
顾重阳就笑:“不是还他一个人qíng,是送他一个人qíng,姬御史一定会以为我们沈家是看在王九郎的面子上所以才肯让出四千石粮食的。”
“你这丫头,到底年纪小。”沈玉成失笑:“王九郎是什么人,他岂会在意姬御史是不是感激他。”
顾重阳听了不由一阵默然,是啊,王九郎什么都有,又岂会在意这么点事qíng。明明姬御史都求到他面前了,他却无动于衷。他根本就没有将姬御史放在眼中,更不会在意姬御史会不会对他心生不满……他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一样。
沈玉成没有看到顾重阳的黯然,又轻轻皱了眉头道:“重阳,窦家到底是你素娥表姐的婆家,窦知府挪用四千石粮食这件事,还是要瞒着姬御史才是。”
“我知道,舅舅,国难之际,若是窦知府的事qíng被曝出来,窦知府丢了官是小,全家锒铛入狱是大,素娥表姐是窦家的人,还有招娣也会受苦受难。只不过,舅舅你帮窦知府瞒下这么大的事qíng,他不见得会感激你。”
“不会。”沈玉成摇头道:“我做事无愧于心,并不是为了求他的感激。而且我与窦知府相jiāo多年,窦知府人并不坏,比那些只知道收贿受贿,鱼ròu百姓的贪官污吏qiáng太多了。”
既然是这样,那沈窦两家为何会在功成名就之后形同陌路?可见舅舅并没有真的了解窦浩晓这个人。
“舅舅,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虽然与窦知府相jiāo多年又是儿女亲家,也不见得对窦知府全然了解。这一次给姬御史筹粮的事qíng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也是碰巧被我们发现了,说不定窦知府私下做过很多事qíng,只不过没被人发现罢了。”
顾重阳知道很多话不能说得太明,她点到即止:“这不过是我的揣测,防人之心不可无,您以后跟窦知府来往的时候,多留意一些,总没有错的。”
沈玉成面露思索地点点头,显然是将顾重阳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几天之后,姬荣筹齐了粮食,与沈家银货两清,临走之际,来跟王九郎辞行。
“……若非您出面帮忙,下官也不可能这么快筹齐粮食,大人以后但凡有差遣,下官一定在所不辞。”
筹齐了粮食,姬荣心里高兴,跟王九郎说话的时候却更加小心翼翼,措辞也更加谨慎谦恭。
论起来,督粮御史不过是七品官,王九郎虽然只是在翰林院挂了个名,但到底职位高过七品,姬荣叫一声大人,称自己是下官,倒也不算错。
王九郎不由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出面帮忙了,自始至终都是顾重阳那小丫头片子自作主张。她将功劳推到他身上是什么意思?替他施恩吗?
他王旭什么时候需要她帮忙施恩了,真是天下奇闻。
王九郎淡然一笑:“姬大人不必客气,坐吧。”
姬荣受宠若惊,道了谢,方小心翼翼地坐了,在王九郎面前,竟然有他姬荣一席之位,这事qíng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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