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末了。”绿芜笑道:“老爷跟夫人都已经起了,咱们马上就要启程了。”
顾重阳立马坐起来,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外面咕咕咚咚有人来来回回上下楼梯,想来是下人们在搬运东西。
绿芜与青芷上前来帮她穿衣梳洗。
等他们收拾好,去大堂跟父亲母亲一起用过早饭,顾重阳一行人就出了门,坐上马车,朝码头驶去。
等到了码头,天色已经大明了。东边的天空出现粉色的云彩,太阳如鸭蛋huáng一般大小,亮亮的光线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顾重阳站在船头甲板上chuī风,只觉得秋风怡人,令人jīng神振奋。
在沧州停留了许久,家中上下人等都急不可待地想要回京了。下人手脚十分麻利,不多时全部的东西就都搬上了船。
就在他们准备拔锚启程的时候,岸边上的一辆马车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急冲冲地朝船上跑过来。
“顾大人,请等一等,在下有十分重要的事qíng要请教顾小姐。”
待走得近了,顾重阳才看清楚,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之前给治病的赵大夫。
顾重阳微微一笑,脸上就带了几分得意。
她知道,赵大夫之所以会跑得这么急,八成是因为他病发了。
顾重阳猜的没错,他当天晚上回去看东西就有些不清了。但是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是因为顾重阳说了,他疑心导致的。毕竟有时候没病,疑心也能生病。
可第二天早上,妻子突然告诉他,他的白眼珠泛着青蓝色。
他不信,对着铜镜一照,吓了他一身冷汗。
他的白眼珠的确是青蓝色的,模样十分恐怖。
眼睛模糊可能是太累或者疑心导致的,可他疑心再厉害,也不能让眼珠子变青蓝啊。
他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是病了。而且是被顾小姐说中的病。
他第一时间就想找顾重阳来看病,可转眼想自己也是大夫,身边也有同是大夫的朋友,于是就找别人开了方子帮自己看病。
肝主目,这是常识,朋友说他的肝气郁滞,给他开了疏肝理气的方子。
可服了一整天,没想到一点效果都没有。到了傍晚,眼睛看东西越发模糊了。
昨天一夜,他都睡得十分不安稳。
天还没亮,他就到客栈去找顾重阳了。没想到顾重阳已经离开客栈了,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码头。
不枉他一路玩命地驾车,终于在他们出发之前赶上了。
“赵大夫,你有什么事qíng?”
“顾小姐,你之前说得没错,我的眼病发了。你看,我的眼珠子的的确确变成了青蓝色。还请顾小姐帮我诊治。”赵彬说着冲顾重阳拱了拱手。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成年男子,冲一个十岁的女童拱手行礼,看着十分诡异,父亲的神色不由一怔。甲板上的那些下人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qíng。只有母亲,神色十分复杂。
可顾重阳的注意力都放在赵大夫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眼神。
第22章 。京城侯府
顾重阳看了一眼赵大夫,见他眼珠泛着青蓝色,模样吓人,脸色焦急,就道:“我不是已经说了让你服用还yīn救苦汤了吗?”
“是,我记得你说的还yīn救苦汤。”赵彬神色有些僵硬,他苦笑道:“可是,我并不知道这还yīn救苦汤的方子是什么。”
“昨晚我翻遍了古籍,也没有找到。问了同为大夫的朋友,他们也并未听说过还yīn救苦汤是什么。顾小姐,还请赐方。”
顾重阳闻言不由讶然。
还yīn救苦汤的方子是师父教给她的,她所接触的大夫也只有师父一个。
她还以为还yīn救苦汤的方子但凡是大夫都是知道的,怎么别人不知道吗?
难道这是师父独创的秘方?
赵彬见顾重阳不语,还以为她不愿告知方子内容,不由有些着急:“顾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在下愿意……”
“我一时想到了从前的事。”顾重阳见他神色焦虑,就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开方子给你。”
说完,顾重阳转身回到船舱里面,不一会就拿了一张撒花锦笺出来。
她开的是还yīn救苦汤,只不过加知母跟huáng柏各加了一倍,这样对赵大夫病qíng更有益处。
拿到方子,赵大夫匆匆看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到衣襟里:“多谢顾小姐赐方,请顾小姐放心,这方子我绝不外传。”
“方子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藏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顾重阳道:“还是拿出来造福大家要紧。”
赵彬听了,面露惊讶,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重阳。
他自己是大夫,自然知道,一个名方的珍贵。他拜师在李氏医门,虽然诊脉略有小成,可开方却一直难以jīng进。
最大的原因就是李氏医门的名方“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他这个外姓人,只能摸到一点皮毛,真正的名方,是绝不可能得到的。
还yīn救苦汤他从未听说过,刚才不过匆匆看了一眼,他就发现这方子十分jīng妙。
顾小姐随手将方子给了自己就算了,居然还允许自己使用这个方子。
他心里实在不能不震惊。
“顾小姐,您说得是真的?”不知不觉中,他用了尊称。
“当然是真的。”顾重阳笑道:“你要用只管用,不必藏着掖着。”
赵彬听她如此说,脸上就露出佩服的神色:“顾小姐年纪虽小,却有大医风范,令人心悦诚服。”
“赵大夫不用客气。”顾重阳道:“你身上的病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心内郁滞,虽然服了药,你也要放开心胸才是。否则,药治得了一时,治不了一世。”
赵大夫闻言有些呆呆的。
直到顾重阳一行人的船驶出了很远,他还站着看。
这个顾大夫医术实在是高明,据他看来,不仅比他的师父高明,就是曾经做了太医院院使的师叔恐怕也不如她良多。
只可惜,这样的天纵英才,居然是个女孩子。
船行了一天一夜,他们在第二天的中午在通州停船靠岸。
父亲最先上岸,他在岸上仔细地看了了几遍。见岸上等船接人的人群中,确实没有庆阳侯府之人,就对管家大叔林进孝道:“你带着碧波先快马加鞭先到京城通知一声,我们随后就到。”
林进孝应了声是,就带着碧波先走了。
下人开始把箱笼从船上搬下来装到马车上去,顾重阳与父亲母亲就到岸边的小店里沐浴更衣。等他们收拾好,箱笼也装好了,一家主仆就在小店里用饭。
用过午饭,稍作歇息,就登上马车回京城。
因为是主gān道,马路修建的十分宽阔平坦。路上马车不断、行人络绎不绝,道路两旁的客栈客店、摆摊的小商小贩很多十分热闹。
离京城越近,欣欣向荣的繁华大都之感,就越来越明显。
毕竟是天子脚下,国之京畿,物阜民丰自然与别处不同。
进入内城之后,更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了。
马上的帘子随着风上下飘动,顾重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外看。
笔直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商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如记忆中一样热闹繁华。
她不由低声唏嘘:“时间不等人,转眼就三年了,可京城却丝毫未变,真真是物是人非。”
她只知道怅然,却不知道她小小的人儿,轻皱着眉头做出大人惆怅的模样是多么的滑稽。
车里的其他人已经笑作一团。
她不解地抬头,母亲已经伸出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小孩子家家,像个大人jīng一般。”
伍嬷嬷听了母亲的话就笑眯眯道:“四小姐长大了,越看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夫人往后可要放心了。”
庆阳侯府顾家,座落在南居贤坊东直门大街上,是开国时太|祖皇帝御赐的宅邸。
三间两阔的朱红色大门正对着东直门大街,不过大门时常紧闭,只有在遇到重大事件或迎接贵客的时候才会打开。
平时人员进出就从东侧的侧门。
等他们一行人刚刚拐上东直门大街,就有下人上前来迎接。
等到了顾家正门口,管事大叔林进孝与小厮碧波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同时等着的还有庆阳侯府的大管家万荣,他忙对四老爷顾占茗行礼:“四老爷辛苦,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老夫人挂念了好久了。”
说完又隔着车子向四夫人沈氏问安:“小人给四夫人、四小姐请安,老太太与几位夫人知道四夫人已经平安抵达,高兴的了不得,此刻都在老太太的安荣院等着呢。”
母亲忙打起帘子,笑着对万荣道:“有劳万管家侯着。”
万荣忙点头哈腰:“应该的。”
母亲又客气道:“万管家可还在后面胡同住着呢吧。我们从南边回来,也带了不少土仪,明儿让人送一份给万管家尝尝。东西不值钱,不过是尝个新鲜。”
万荣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深了很多:“多谢四夫人,小人就却之不恭了。”
母亲与万荣一问一答,顾重阳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万荣是庆阳侯府大管家,以后他们要在侯府生活跟他打jiāo道,跟他客气一些是应该的。
可母亲是堂堂四房的夫人,态度语气未免太客气了。
看来,他们四房在侯府的地位比自己记忆中还要差很多啊。
车头一拐,马车驶入了东边的小巷。
侧门大开,门口站着七八个年岁不一的仆妇,行礼之后,众人就簇拥着顾重阳与四夫人朝葛老夫人的安荣院走去。
等到了门口,那就更热闹了,上前来行礼的人很多。
早有人高高撩起帘子高声对屋内禀道:“四老爷、四夫人、四小姐回来了。”
母亲打起jīng神满面笑容,落后父亲两步走了进去。
顾重阳不敢怠慢,忙跟着母亲走进去。
屋内乌压压一群人,顾重阳还未来得及看,就有人递了蒲团过来。父亲与母亲已经cha葱一样跪了下去:“儿子/儿媳远行在外,不能承欢老太太膝下,实在不孝之至,还望老太太恕罪。”
只听得上面传来一个无悲无喜的声音:“罢了,回来就好,快起来吧。”
“是。”
虽然是骨ròu至亲,但到底男女有别,父亲跟众人略一寒暄之后就去了外院。
顾重阳就跟着母亲一起坐了下来,母亲与父亲一起在任上三年,妯娌婆媳之间自然有一番契阔。
而顾重阳自然要跟几位姐妹说话。
大姐姐顾重华穿着浅蓝色的月华裙,五官秀丽,气质出众。
一众女孩子里面,就数她年纪最大的。妹妹远归,她这个做大姐姐的自然要带头表示欢迎。
顾重华拉起顾重阳的手,笑容可亲道:“四妹妹,三年未见,你长高了好多,也漂亮了好多。听说贵池风光很好,很好玩,你可把我们都忘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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