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可难度也差不多了。”
偌大的烟霞山庄落在温庄主一个女流之辈身上,这些年她肯定背负了很多,可有程拓在旁相帮,就是再苦再累她也安之如怡。但现在,程拓不能留在烟霞山庄了,母命难为,他不得不回家担起原本就属于他的责任。
只要程拓留下来,入赘到王家,温庄主的病自然不药而愈。可程拓是家中独子,老母寡嫂苦撑着家门望穿秋水等他回去支应门庭。
这话,顾重阳如何能说得出口。
她不说,程拓却也明白,沉默了半晌道:“除了我留下来,还有别的法子吗?”
“有。”顾重阳道:“只要温庄主下定决心忘记程护法,将你们从前的事qíng忘得一gān二净,她招婿入赘,跟别的男子生儿育女,自然能恢复的跟从前一样。”
跟别人生儿育女……
程拓心里顿时有些刺痛,逃避般地闭上了双眼。
二人静坐无言,外面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这事qíng要解决,也不是没有法子。”
王九郎萧萧如松下风般走了进来。
顾重阳与程拓同时站了起来,王九郎摇摇头,示意他们坐着别动:“你们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了。程护法不能入赘温家,只要庄主嫁给程护法这难题即可迎刃而解。”
程拓惊声道:“那烟霞山庄怎么办?这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
“庄主为了烟霞山庄付出了整个青chūn,如今她累了,要歇歇了,无可厚非,qiáng留她在烟霞山庄只会让她病qíng越来越严重。”王九郎挑眉,目如利剑:“程护法只要说是否愿意娶庄主就行了。”
“我当然愿意娶庄主,只是如此一来烟霞山庄岂不就后继无人了吗?”程拓痛声道:“要不然,还是我入赘温家吧,师父他待我如生身父亲,岂能因为我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遗愿。”
“烟霞山庄的事qíngjiāo给我,有赵护法打理,不会出什么差错。”王九郎斩钉截铁道:“等你们生了男嗣,第二个儿子姓温,送到烟霞山庄来。”
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程拓震惊地望着王九郎,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将烟霞山庄担起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九郎,师父临终前说过,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过你,没有告诉大师兄他不怪他。如今你这样做,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上看到了,一定会很欣慰。”
王九郎面目清冷,好似早就拿定了主意:“烟霞山庄原本就是我父亲的责任,姑姑替父亲承担多年,劳心劳力,如今这个担子也该由我挑起来了。”
“九郎……”程拓堂堂七尺男儿,不由就流下了两行热泪。
“休要做小儿女姿态。”王九郎淡淡道:“姑姑等了你十几年,婚礼一定要隆而重之。长辈虽然不在了,可我这个侄儿是要给她撑腰的,三媒六聘少一样我都不依。”
程拓嘴角翕翕,突然一撩袍子,单膝跪地:“程拓拜见新庄主,庄主有命,程拓这就去办。”
程拓欢喜地走了,王九郎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怎么不说话?”
自打那天沐浴之后,这还是两人头一回见面。刚才程拓在的时候还好,此时程拓走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那种微妙的尴尬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浮上了顾重阳的心头。
“九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重阳不抬头,盯着脚尖问他:“这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他根本就没走,出去办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程护法来没多久我就回来了,怕扰了你们说话,就在门口站了一会。我本来以为庄主的病很棘手,短时间内解决不了,还是你有办法,这么快就找到病因。”
烟霞山庄虽然安全,可他依然不放心将她丢下,自然小心翼翼地护着。
他神色磊落自然,关于那天的事qíng只字未提,顾重阳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一直说自己医术很好,是九郎不大信我。我这就给庄主开方子,等今晚庄主服了药,再解开心结,定然很快痊愈。”
顾重阳抬头,眸子清亮带了笑意:“我做了这样一件大事,庄主可欠了我好大的人qíng,我要好好想想,跟庄主要什么谢礼才行。”
听小丫头打趣自己,王九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怎么,没想到我会做出这个决定?”
“是啊。”见他不接招,顾重阳有些气馁,她嘟了嘴道:“这一趟出来,明明我是大功臣,九郎却捞了个庄主做,我什么好处都没有落到,真是气人。”
她半真半假的抱怨,孩子气的模样,让王九郎不由哈哈一笑,那英气十足的剑眉,熠熠生辉的星目越发显眼。
“这一次算我欠了你的,你好好记着,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补偿给你。”
以后有机会?
顾重阳大急:“九郎是准备留在这里当庄主,不回京城了吗?”
她脸上的焦急,眸中的担忧是那么明显,王九郎的心软了软,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说:“别怕,我会跟你一起回京城,不会留在这里的。”
他还没有将小丫头的一切安置妥当,怎么舍得丢开手?
等她前方的障碍都扫清,嫁一个门当户对知冷知热的夫婿,他才能离开呢。
顾重阳松了一口气,嘴上却不承认:“我才没有怕。”
王九郎不跟她争,只拍了拍她的头道:“你开方子让人抓药,我去跟姑姑说话。”
顾重阳开了补中益气汤,,加了生麦芽,菖蒲等药,一连服用了三天。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温庄主就能连续三个时辰不用睡觉了。
她已经不叫温庄主了,卸下了庄主之位,安心备嫁的温葵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
她是过来人,将王九郎对顾重阳的qíng愫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天服药之后,趁着顾重阳不在,就笑着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顾小姐说?”
王九郎愣了一下正待反驳,温葵又道:“你对顾小姐如何,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殊不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顾小姐长得漂亮,医术又好,你也该早点定下来才是。”
竟然这么明显吗?
王九郎苦笑,摸了摸鼻子:“她还小,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
二人说着话,顾重阳走了进来,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脸上虽然还有几分稚气,但窈窕的身材就像枝头成熟的果子,十分诱人。
温葵若有所指道:“不小了。”
王九郎跟这个姑姑很亲,一身的功夫都是姑姑所授,跟姑姑之间的相处也是如母子一般。听她如此打趣,向来老成稳重的王九郎耳朵突然红了。
“姑姑先安心准备出嫁的事qíng吧。”他心底默默叹息一声,若无其事道:“我知道怎么做的。”
人逢喜事jīng神慡,还有顾重阳给在一旁调理,七八天之后,温葵就恢复的与常人无异。
顾重阳又连续换了两个方子,最后让她吃人参健脾汤吃,大半个月后就几乎痊愈了。
五月初二,程拓与温葵大婚。初三日,顾重阳与王九郎乘船回京城。
等到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天,他们的船已经过了南京了。
虽然人在旅途,午饭却准备的十分丰盛,连荤带素摆上了二十多样,还有三盘粽子,色香味俱全。
顾重阳眼尖,见到有两副碗筷,想着王九郎不会也过来用饭吧。
果不其然,阿纳笑呵呵道:“小姐,九爷来了。”
王九郎长身玉立一身白衣,行动时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他清冷的双目首先落在顾重阳身上,见她穿着桃红色的半臂衫,头上戴了珍珠发箍,双眸明媚,娇靥动人。因为天气热了,褪去厚重的外衣,露出细腻白润的脖子,让人视线忍不住想胶着在上面。
意识到qíng绪外露,王九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qiáng制移开视线。
“在路上过节,很难有家中热闹的气氛,你且讲究一下。” 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歉意。
顿了顿之后又道:“我们很快就回京了。”
回京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相处了。他也要试着放手,就算不舍得,也不能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要见她,也只能趁她不知道的时候。
片刻失神之后,王九郎当先坐下,让顾重阳也坐了。
之前不是没有跟王九郎同桌吃过饭,但那时都有抱真夫人在一旁,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人,顾重阳有些放不开。
食不言,寝不语,她吃的很少,更多的时候是停下筷子看王九郎吃。
王九郎吃相斯文,咀嚼也甚少发出声音,礼仪很好。他吃饭的时候心无旁骛,只垂着眼皮夹菜吃饭。他夹了一块香椿,红唇微启,放入口中咀嚼,看的顾重阳吞了吞口水。
真不愧是玉树公子,连吃饭都这么好看。
她的眼光太放肆,王九郎实在是无法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怎么了,饭菜不可口吗?”
王九郎突然抬头,吓了顾重阳一大跳。
见他眉宇清平,有淡淡的疑问,并没有发现她的窥视,顾重阳放了心,甜甜一笑:“我们端午都喝雄huáng酒的。”
“我没有饮酒的习惯,从不饮酒的。”
小时候他练内家功夫,父亲怕他饮酒乱了体内的真气,耽误练功,总是摸着他的头哄他:“等九郎长大了,像父亲一样高的时候,父亲陪你喝个够。”
父亲死在他八岁那年,每次见人饮酒总是想起父亲的话,因此从不饮酒。
顾重阳不信,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会吧,九郎这么厉害,竟然不会饮酒?”
说的好像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样。
王九郎被她娇憨的样子逗乐了,不由哂然一笑:“不会饮酒又什么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顾重阳无不可惜道:“米酒香,果酒甜,huáng酒浓郁,烧酒醇厚,这些九郎都没有尝过,真是太可惜了。”
香、甜、浓郁……
王九郎皱眉,酒真的那么好喝吗?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每次饮酒之后陷入迷离痛苦的样子,想起他喃喃地唤着“抱真”。
王九郎敲了敲桌子,朗声对瑞丰道:“拿酒来吧。”
瑞丰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就知道,从前那些九爷不喜欢不屑一顾的事qíng,但凡跟顾小姐沾了边,他都会无条件的退让。就像陷入男欢女爱之中的小青年,为了讨心上人欢心,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
这样的九爷不够睿智,却很有人qíng味。
瑞丰笑了笑,转身让小厮端了酒上来。
因为王九郎不喝酒,船上并没有备下,可九爷发话了,小厮只得从船夫那里要了两瓶烧酒。
顾重阳跃跃yù试,先给王九郎甄了一杯,然后给自己甄了一杯。
顾重阳酒量好,都是之前陪师父喝酒练出来的,她站起来冲王九郎道:“九郎,我之前借你的琴治好了华小姐的病,一直没有机会道谢,我满饮次杯,表示感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上官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