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道长只好让他们gān点打野鸭、捡鸟蛋的体力活,自己拾起当年在门派里扎篱笆、编竹chuáng的手艺,结结实实编了两层厚的宽大竹筏。救生艇浮力qiáng、坐着也舒服,他也没舍得làng费,就捆到竹筏中央,又绕着救生艇一根根排上竹子,直到与船舷近乎齐平为止。
编好的竹筏外表古怪,却是既结实浮力又qiáng,五人都上去也只浅浅地吃了一层水。其长度、宽度都比救生艇加宽了一倍多,两匹马各占一侧,吃水又深了两层。这份重量又有充气救生艇抵消,最后露出水面的部分恰到好处,既不透水也不会因重心过高而翻船。
只是这么一来,这筏子就没法用浆划,只能用长竹竿探到江底撑着走了。
五人之中,只有白栖墨是江南人,有这个技术。邵宗严舍不得为这点小事cao劳着晏寒江,索xing把他体内的灵气驱出,让他在后面撑船。
白栖墨终于恢复武功,心中翻涌着许多念头,却只接过竹竿问了一句:“你不怕我故意把船撑翻了,带着暮星远走高飞?”
邵道长正蹲在竹排上,拿锥子扎着大号垃圾袋做鱼网,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倒映着细碎阳光,温柔妖娆地笑了笑:“你试试。”
他不试也知结果,脸上qiáng撑出高冷的神qíng,把竹竿稳稳顶到岸边圆石上,用力推了一把。
竹筏瞬间离岸,随水流向下游。几篙撑下,便到两侧农田林地飞驰退走。江心的水流较深,鱼也肥大,跟在竹筏后面借它行驶的水流之力前行。邵道长用伞绳系住扎烂的塑料袋,还往里扔进了一把碎馒头沫,拖在筏后当渔网,试看能不能拖些鱼来晚上吃。
因为竹筏上不方便生火,中午就吃了白栖墨预备下的风jī、gānròu和馒头,水也只有脚下浩浩dàngdàng的江水。
两匹马就着人手吃gān馒头和豆饼,渴了就把头伸到江里直接喝,人却不能这么直接喝。水里往来行船的太多,大船经过后底下的泥砂都翻了上来,还有人往江里倾倒污物,虽是江水自有净化的功能,直接喝了却也容易生病。
邵道长拿绳子系着铸铁锅沉进水里,打了一锅江心水上来,掏出碘酊一滴滴地滴进去消毒。
沉淀一刻钟后,锅底积沉了一层白色的水垢,水体却变得gān净清透,连那些透明的小ròu虫也沉到了水底。众人砍开竹筒当作水瓢和杯子,小心地从水体上层舀着喝,味道算不上甘甜可口,却不用担心喝了脏水致病。
吃过午饭,白栖墨继续撑船,其他人便在舱中抱膝而坐,合着眼假寐。晏寒江侧坐在船舷上,让邵宗严在气垫椅上躺平了,倚在他怀里睡一会儿。苍láng本想也让元暮星靠着他,可是才刚伸手心上人就跑船舷上坐着去了,对面那个恐怖的神仙也睁开眼冷冷看向他,顿时打灭了他所有旖旎念头。
又撑了不久,白栖墨忽然停了下来,将竹篙深深cha入水里,叫醒众人:“前面有官船挡路,正一条条地甄别船只呢,咱们过不去了。”
元暮星“噌”地站起来,手打凉棚眺望江水尽头,果然也看到了一排高大的楼船,头尾相接,横跨整座江面,堵得就好像高速收费站一样严。
这怎么走!他连忙看向客服大神,希望他能立刻呼风唤雨带他们飞过去。
这个当然不能有,邵宗严才刚从浅眠中醒来,眨了几次眼才醒过神来,听他们说了下游有楼船封江之事。
不好办啊,江都被锁了,陆上怕也一样难行。他下意识摸了摸晏寒江的大腿,一股清凉便从手心直抵大脑,于是他又把侧脸埋进去蹭了蹭,蹭到头脑澈底清醒,才懒懒地坐起身来,毫无羞愧之意地说:“上岸,我把竹筏收起来,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晚上再走。”
“晚上他们就不锁江了?”元暮星期盼地问道。
“晚上收放竹筏就不显眼了,盘查的也会比白天松一些,过了关就能顺行几十里,比走陆路更快更轻松。而且陆路也不安全,咱们不能总指望有认得你、有良心的人放咱们过关。”他负手望向下游几乎堵寒江面的军船,清楚地看到有士兵举着画像和往返船只上的人对比,看到相似或可疑的就直接拉上船,比陆上那些甲兵更急切、不讲理。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有权有势便能指使千军为自己的私yù而动,bī得他的客户想回家都不行。手握权柄,就能把给他立下功劳的客户关在后宅当禁脔,只给一个夫人的虚名,便成了对他天大的恩赐。
既然如此,那就也剥去他借以得到权势的身份,让他体验一下客户之前感受的无力、无助。
白栖墨几下便将竹筏撑到岸边,赶了两匹马下去,硬将筏子撑到泥涂上,抬眼问他:“接下来怎么走?”
“不走了。”邵道长扛起客户轻身跳到实地上,遥遥指着小路尽头一座农家院落,神色语气都冷若凝霜:“去那边借住一天,我要炼药。”
第57章 第五次救援
他要炼药?
他要炼什么药?
他居然还要炼药!
这人随手拿点朱砂和古怪胶水就能混成水洗不去、抠挖不掉的朱砂痣,要是真开炉炼丹,究竟会炼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怀着对未知的恐惧,二人再度上马,跟着邵道长走向那座破旧的农家小院。
院子主人是一对老夫妇,儿子长年在河上拉纤,日子过得很是清苦。邵道长给了他们几块碎银子做房钱,两人便什么都不问,将自家日常住的正房让给他们,自己睡到偏房去。
主屋其实也不大,正面墙边摆着供桌,东壁贴着一张木chuáng,剩下的地方勉qiáng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五个大男人挤进去,转身都转不开。苍láng嫌屋里闷气,进去没几步便退出门,挥挥手道:“你们呆着,我就在院子里歇一会儿。”
屋子里地方实在太小,就是少了个人也腾挪不开。邵道长便把家具都收进救生包,只剩下张木chuáng给客户休息,然后一伸手,把那只半人高的青铜药炉弄了出来。
药炉自空中重重坠下,炉脚深深砸进地面,震得整个小院都颤了颤。两名老人急匆匆逃出房间,高呼着:“地震了,几位客人快到院子里来!”
主屋的窗户在他们出来时便无风自闭,里面的人更是连点儿动静都没有。苍láng立刻想通了屋里神仙的意思,捂着眉心安抚两名老人:“这么小的地动出不了事,这么半天不是才摇了一下吗?肯定不会再震了。”
他好说歹说,索xing又掏出些银子,把那对老人哄去邻居家借住。没有了外人打扰,他便闩上院门,跑到正房窗口,隔着窗子看邵道长炼丹。
里面的qíng况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既没有千年人参和成形的何首乌;也没见铅汞金石或pào制好的糙药;而是摊了一地炼制好的丸、散、膏、丹。更为神秘的是,除了晏寒江外,屋里所有人脸上都蒙了布巾。
苍láng失声问道:“你到底在炼什么?”
邵宗严闻声看去,见他在窗外窥视,便也扔了一块布给他。这布上不知洒了什么药,蒙上去只觉凉气沁心,让人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而炼药的人自己包得更夸张,不止蒙了脸,手上也套着透明的塑料手套,小心地打开一个个药包。他有时用长柄勺挑一点药面搁进药臼里,有时把几种丹药扔进炉子里一同烧炼,有时又用清水澥开药丸加药米分调合……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弄什么邪恶可怕的毒药。
晏寒江吐出一道蓝荧荧的纯yīn真火助他炼丹,蓝光摇曳,映得他手上那碗东西更yīn森可怖。
成药里的有效成份都提炼出来后,邵宗严便将材料都扔进了炉膛里,打开纸包撒下一包朱砂,猛火锻烧起来。
又是朱砂。难道他要做真正不会褪掉的朱砂痣?
白栖墨不着痕迹地从房间退了出去,摸着自己额上仍旧坚实牢固的朱砂痣,心里升起一丝庆幸和后怕。
幸好他认得这道士早,点在额上的只是拿胶粘的朱砂痣,若是真赶上弄不下去的,后半辈子可都要被当成哥儿了。
元暮星也有同样猜测,隔着蒙脸布瓮声瓮气地问:“这个是要给林渊点在额头吗?有什么特殊功能?比如说跟守宫砂一样必须‘啪啪啪’一发才会掉?”
还有这么可怕的东西?白栖墨和苍láng看他的眼神也不对了,带着几分惊恐互相jiāo流了一下,都沉默下来。
邵道长却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说的是电视上演的那种守宫砂?没有,那都是以讹传讹来的,我炼丹多年,也没说听过那么神奇的东西。我们宗门是炼长生不死药出身,所以炼丹丸时大多要搁些朱砂来调合,不是要往人身上点。”
“原来如此。”
白栖墨和苍láng同时长舒了口气,心里稍稍安稳,却又忍不住问他:“那你现在炼的是什么,总不见得是不死药吧?”
邵道长收拾着满地药物,头也不抬地答道:“是生生造化丹。”
生生造化丹?听着像是生死人、ròu白骨的神药,难道他是打算靠这药将功力堆到绝顶,以一己之力刺杀万军包围中的林渊?还是为了防备在行刺中受伤,先造出伤药来预备着?
白墨渊脑中闪过这念头,傲然道:“你要杀林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就当是你让我体尝到哥儿的苦楚,改变自身面对哥儿时那种令人厌恶的专横心态的报酬吧。
苍láng也连声附和:“我早看林渊不顺眼了,娶了暮星之后居然让人欺侮他,我也跟你去揍他!”
邵道长收拾好满地药物,站起身来对两人点点头:“多谢两位好意,我一个人就能拿下他。两位若有心助我,到时候还望能替我护送元暮星去一个地方。”
到时候由他吸引大军注意力,这两人就能把客户安全护送到传送阵了。
“这有什么难的,暮星的事就是我的事!”苍láng拍了拍胸口,慡朗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不过你那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看你炼丹那手法,怎么不像是在做伤药呢?”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伤药。”邵宗严微抬下巴,严肃地跟他们讲解本门灵药:“道德经云:‘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我玄炼宗这‘生生造化丹’便是令‘有出于无’的神药,服下之后便会产生头晕、虚弱、身体滞重、口gān烦恶、不思饮食,腹部渐渐增大等问题……”
“是……”白栖墨忽然觉着自己口gān得说不出话,咽了口唾沫,提起全身力气勉qiáng问道:“是怀孕吗?”
邵道长当然不肯承认:“怎么可能,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一副药就把人吃怀孕了啊。”
不能就好,不能就好。不然这生化武器就太可怕了。
三个男人悄悄吐了口浊气,然而刚要放松,邵道长后半句话又给他们来了一道九霄雷霆:“这种假孕状况理论上可以一直维持下去,不过一般建议三四个月就吃解药装作小产。因为其服药后只会出血,不可能有胎儿在,月份太大了再服就显得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