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想了想,“现在吧,不然回头再忘了。”实际上,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没脸再面对苏云起。
只能说,苏云起太高明,太了解江逸,话题转得好,时机拿得准。
哎,这辈子呀,就栽进这个人手里了!江逸出了门,边走边琢磨着苏云起的“良苦用心”,嘴角翘得都能画个大笑脸了。
“云舒在不?”江逸进了旧院,直接推开了云舒的房门。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的时间,他已经习惯进屋不敲门了——如果对方有事,自然会cha门;如果门开着,就是欢迎进入的意思——乡下就是这规矩。
“逸哥来了。”云舒从里屋出来,脸上还挂着笑意。
江逸想起来,刚刚放鸭子时云舒也在。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把手里的端砚往云舒跟前一举,特意露出底下的刻章,“你看这个,眼熟不?”
“这……这是端砚?这是我那个!”云舒眼睛立时间就湿了,珍重地双手接过,“逸哥,谢谢你……谢谢!”
江逸惭愧地挠挠头,讪讪地说:“你这样说,倒叫我没脸,如果当初不是我漠不关心,也不会让他落入那烂人手里。”
云舒摇摇头,收了泪意,狡黠地眨眨眼睛,调侃道:“就算你关心了,你能认出这东西么?”
江逸窘了一下——他还真不认识。
估计就算他当初看到了,也会以为不过几两银子而已。没准他还会大方地拍着云舒的肩膀说,没事儿,别心疼,等哥挣了钱给你买一车——这样一想,江逸开始有些庆幸他当时没“关心”。
云舒抚摸着石砚,语气中满是怀念,“逸哥,我之所以会谢你不是因为它有多贵重,而是因为这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原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江逸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时又有些庆幸,幸亏姓李的作了一把好死,幸亏恰好让他们碰上了,幸亏!
想来也是天意。
江逸会心一笑,拍拍云舒的肩膀,“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跑不了。”
云舒欣慰地点点头。
“那什么……”江逸摸摸鼻子,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我爹和小爹都算是你的父亲,虽然和亲生的不能比,但是咱们兄弟几个的事他们都会一视同仁地张罗,我也拿你当亲兄弟……呃,好像越说越矫qíng了,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哈!”
云舒看着他窘迫的脸,忍俊不禁。他轻笑一声,诚恳地说:“如果我说,长这么大反而是江伯父和小叔给我的关爱更多,逸哥信吗?”
江逸张了张嘴,这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云舒勾了勾唇,继续道:“父亲一生醉心权谋之术,对我和母亲关心甚少,加之早年间分居两地,我不过逢年过节才能见上父亲一面。”
“那为什么你……”江逸意有所指地瞅了瞅他手里一直没舍得放下的端砚。
“执念罢。”云舒轻轻地说,“有时候我们之所以放不下,大抵是因为怨忿;有时候我们之所以会怀念,更多的是因为自责。”
云舒的境界有些高,江逸其实不太懂。
不过,这不妨碍他十分有兄弟爱地拍拍云舒的肩膀,诚意满满地说:“以前的事就过去了,反正今后咱们兄弟们相互扶持,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你不是兄弟。”云舒一本正经地说。
“啊?”江逸有点懵。
云舒扑哧一笑,“你是大嫂,咱们家的大嫂。”
江逸脸一红,窘迫道:“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嘲笑起人来比那几个都狠——杀人不见血啊!”
云舒无辜地说:“这怎么是嘲笑呢,是认可。前几日伯父还跟小叔商量,叫你们回来后就去把婚书领了,趁着枣子下树前把事办了。”
江逸眼睛一亮,“真的?”
云舒点点头,“我何故骗你?”
“云舒,你真棒!”江逸不管不顾地,上去就给了云舒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完之后也不管云舒的反应,咕咚咕咚地跑出门找苏云起汇报这个好消息去了。
留下云舒一个人,站在原地淡淡地笑了,眸子里流转着别样的光彩——逸哥的怀抱还真挺温暖的,怪不得那群孩子们喜欢。
第114章 下大雨
这几天天气热得厉害,还带着股闷劲,村里的老人们说看这样子恐怕会有大雨。
大伙都在忙着收麦子,若真有一场雨下来,大半年的辛苦就全白搭了。
江逸也趁着这个工夫叫着大海兄弟几个把山药苗种了下去。
村民们不落忍,之前说好了以后江逸家的地都归他们收拾,可是,这山药苗他们又实在不会种,只能又着急又自责地站在地头上搓手。
江逸笑着安慰道:“这山药苗种下去才是第一步,之后还得搭架、捉虫、摘山药豆,山药根扎得深,刨的时候可得出把子力气——活儿多着呢!”
大伙这才稍稍安慰了些,该gān嘛gān嘛去了。
等到终于把十亩地忙完了,江逸好好地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在新院的凉亭里吃了之后也没急着散开,一边喝茶一边消食。
原本天晴得挺好,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邪风,天色忽地就暗了下来,刹时间飞沙走石,枝折花落,甚至有种要把人卷起来的架势,让人看着一阵心惊。
江逸赶紧呼喊把在院子里跑着玩儿的孩子们叫到身边,点够了人数才松了口气。
他指着庭院里被风刮断的小树吓唬孩子们,“看到了吗?这叫‘红眼风”,是红眼睛的妖怪为了抢可爱的小孩子才chuī出来的,以后遇到这种风一定记得赶紧回家或者找个结实的地方躲起来,知道吗?”
年龄小些孩子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瞪着大眼睛信任地看着他,愣愣地连连点头。
乌木和阿大却是脸色奇怪地对视一眼,乌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é,阿大一脸的yù言又止。
江逸威胁地看了他们一眼,阿大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乌木抱着手臂看天。
大人们全都忍着笑看他们。
江逸完全是一副“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我的用意”的表qíng。
江池宴收了笑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色,说道:“恐怕会有场大雨。”
大海连忙说道:“那我去把该衣服柴禾收收,鸭圈马棚也得关好。”
江池宴嘱咐道:“风劲儿不小,注意些。”
大海点点头,叫着兄弟几个出去了。
江逸原本也想跟去,却被苏云起一把拽住,“若是抢人的妖怪真来了,第一个要卷走的就是你。”
江逸扯扯苏云起的脸颊,惊讶地张大嘴巴,“天哪,你在讲笑话么?原来大哥也会讲笑话呀!”
苏云起抓住他的手,面带窘迫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因为长辈们在场的话,他定要好好修理一下这个人。
江逸挪到苏白生跟前,抱着苏美人的腰吃吃地笑。
说实话,那样子简直像个小傻瓜。可是,看在喜欢他的人眼里,却觉得无比可爱。就连江池宴都难得没有计较他借机占便宜,爱怜地摸了摸那个笑得抖来抖去的脑袋。
孩子们其实不懂江逸为什么会笑,不过看着逸哥笑得这么开心,这群小脑残粉们自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雨就是在江家人的欢笑声中到来的。
这雨下得一点都不含糊,就像老天爷拿着大瓢一瓢一瓢往下泼似的,不像书中写得那样是优美的斜斜的雨丝,而是哗哗的一大片。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庭院里就积了一掌深的水。
雨点还在前仆后继地往下掉,落到积水里砸出一个个大泡。
江逸脑子里冒出一句幼儿园时学过的顺口溜:“天上下雨,地上冒泡,蘑菇出来,顶个糙帽,小兔见了,又蹦又跳……”
“孩儿们,等着雨停了逸哥带你们去山上摘蘑菇好不?”
“好——”小宝和小十三向来最捧场,喊得声音最大。
江逸心满意足地挨个揪揪俩小脑袋瓜上的朝天辫。
苏白生露出笑容,用他那空谷清泉似的漂亮嗓音说道:“蘑菇出来恐怕得等两天,有件事你们倒是待会儿就能做。”
江逸转过头看着他家小爹,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逮鱼、捉虾、挖泥鳅。”苏白生淡笑着看了江池宴一眼,继续道,“每年秋汛,白洋淀的水都会被冲到这里,夹着白洋淀特有的秋鲤、泥鳅和青虾,每年这个时候不管多忙,村民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会聚集到小河边,摸鱼的摸鱼,捉虾的捉虾,比过年还热闹。”
江池宴目光一柔,qíng不自禁地拉起苏白生的手,温声道:“那么久之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
苏白生扬了扬下巴,“你说过的话,每句我都记得。”语气不急不躁,却带着股无法模仿的骄傲劲儿。
相握的手更紧了些,对视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江逸咬了咬嘴唇,巴巴地看着俩爹——又在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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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山那边的于家寨却是另一番景象。
二毛娘顶着大雨站在寨口的大石头上呼喊:“寨子里眼看着就要淹了,大伙赶紧把家里要紧的东西带上,跟我到山上去躲雨!”
有人挥着手应道:“咱们这穷寨子,除了张口吃饭的人,哪还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二毛娘,咱们说走就走,大伙都听你的!”
“行,那咱们现在就走,大伙跟紧了,挑着石头多的地方走,泥泥水水的避着点儿!”
“好嘞!”二毛娘应了一声,率先冲进了雨幕中,后面跟着于家寨的老老少少,林林总总的也有二百来人。
孩子、老人能走的就自己走,走不动的就让人背着,有些即使没亲儿亲女也不用担心会被扔下,整个于家寨就是一个家,总有人管。
二毛抱着件蓑衣追上来,塞到他娘怀里,“娘,您披上点儿,别淋病了。”
二毛娘心里一阵熨帖,嘴上却照旧粗声粗气的,“你小子,啥时候学会体贴人了?”
二毛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地说:“还不是跟大壮哥学的嘛,你看他对于婆婆多好!娘,以后我也对你那么好,成不?”
二毛娘抽出空来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事儿呢?”
二毛赶紧摇摇头。
二毛娘眼睛一瞪,中气十足地吼道:“说!”
二毛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二毛娘吼:“大点声!这么大的雨,你那蚊子似的声音你娘能听到?”
二毛心一横,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说,你看我也大了,以后能不能少揪耳朵、打屁股?最好是一点儿也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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