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涛和庾清莫名其妙看着任江城,不明白她打算做什么。
任江城接过能红递过来的剪刀,顺手又从能红身上截下一段红丝线,让能红和能白一人拽了一头,“庾郎君,你看清楚了。”抬起手,利落的将这红丝线剪为两断!
“我那天所写的偈句你可能没放在心上,也可能没看懂,没关系,我亲自演示一遍,你大概再也不会误解了。”任江城手持锋利的剪刀,盯着庾涛那张惊讶不已的面庞,慢吞吞说道。
庾涛脸色雪白。
他那些脱口而出的话确是无礼了些,却不料任江城比他更无礼,直接把剪刀亮出来了!
庾涵张大了嘴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任江城用胜利的姿态打量庾涛,心中想道:“有完没完,就这么件破事儿直到现在还在纠缠,姑娘我不耐烦了!我现在有多少烦心事啊,真没功夫跟你逗闷子玩耍。高不可攀的庾郎君,你该gān啥gān啥吧,别再来烦我了。”
庾涛呆呆看了片刻,一言不发,回头便走。
庾清着急,“阿兄,阿兄!”庾涵从她身后偷偷拽她,“别叫了,阿兄不会好意思回来的。阿姐,咱们进去吧,安慰安慰八娘。”庾清很气恼,“阿敏你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被气走的明明是咱们的阿兄,你却要安慰八娘……”不行不行,我快被你气死了。
庾涵睁大了眼睛,“可是,我让阿兄不要来,是他硬要跟来的啊。而且,是他先说了不礼貌的话,八娘才以牙还牙的。”庾清头昏,“阿敏你偏帮外人,不理会自家兄长,伯母如果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庾涵被她说的皱起一张面孔,左右为难。
任江城幽幽叹了口气,握住庾涵的手,诚恳告诉她,“阿敏,你的心意我明白,你还是回去看看你阿兄比较好,莫令公主殿下生气。”庾涵不好意思,“八娘,我阿兄平时不是这样的……他人很好的,真的……”任江城微笑,“我明白,他只是一时气急。抱歉之至,我也是一样。”庾涵脸上便有了笑模样,“气头上的话都别放在心上了,八娘你莫生我阿兄的气,我回去劝劝他,让他也不要生你的气。八娘,我回去了啊。”任江城把她送到船头,看着她上了大船,方才回去了。
乐康公主知道这件事后大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庾涵是在外面偷听过她说话的人,虽然平时很敬爱父母,这时也不肯向着她说话了,“阿母您不让八娘和阿兄见面,八娘把阿兄挡下吧,您又这样,那您究竟要八娘怎样方算如意?”
安东将军也在,他一向是女儿奴,便顺着庾涵的话往下说,“公主,任家女郎这般拒绝了阿放也好,之后便没有牵扯了。”
阿放,是庾涛的小名。
乐康公主怒道:“你懂什么?我是心疼阿放,心疼以他这样的家世才貌,竟然被任八娘那样的小丫头弃之如敝履!”
安东将军呆了呆,“那公主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看着妻子的脸色,陪着笑脸,“公主不许任八娘这样,是要任八娘好生巴结讨好咱们阿放么?”乐康公主愈发恼火,“就凭她,也配么?”安东将军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他不明白乐康公主到底要什么。
“阿敏,你阿母这是……”他向女儿求援。
庾涵一来年龄还小,二来心思单纯,和安东将军一样理解不了乐康公主,偷笑吐舌,“阿父,我也不懂。”
“这样啊。”安东将军也偷偷笑,“看来不是阿父笨,是你阿母太深奥了。”
“就是,她太深奥了。”庾涵嘻嘻笑。
丈夫不理解她,女儿也不理解她,乐康公主觉得无限寂廖。
她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明了,庾涛是她的宝贝儿子,金贵,不得了,任江城配不上,不许招惹。可是,她那么金贵了不起的儿子怎么能被任江城这样的女郎拒绝呢?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么?
她就是这样的。任江城和她的儿子站在一起,她不满;走的远远的,她还是不满。
人到中年之后,令她满意的事qíng已经越来越少了。
乐康公主虽然为这件事qíng很生气,却也拿任江城没什么办法。动口,她说不下任江城;动手,她丢不起那个人;想眼不见心不烦把任江城撵走吧,又碍于桓家的面子,开不了这个口;思来想去,只有暂时忍着任江城了。
“靠岸之后便和她分离,以后永不再见!”乐康公主面沉似水。
“好好好,永不再见。”安东将军笑着附合。
乐康公主发了通脾气,之后也便把任江城丢到一边了。
不知不觉间,船到了吴郡。吴郡离京城已经很近了,想到京城在望,很快可以下船回家,自乐康公主、安东将军起,船上人人高兴。
陵江王的孙子萧庆正押送贡品入京,正好也停在吴郡,听说乐康公主、安东将军的船只就在附近,前来拜访。
乐康公主听说了,也没放在心上。这一路之上她遇到的官员、亲友也多了,若是身份足够呢,便由她亲自出面接见,若是身份普通,便由安东将军或是庾涛、桓十四郎出面款待。这萧庆正是陵江王的孙子不错,不过他父亲萧翎是陵江王庶出长子,出身不显,又没什么才华,在皇室中并不受器重。这样的父亲,又能有什么出息能gān的儿子了?乐康公主坐船久了,觉得很疲惫,便想躲个懒,不见这萧庆正。
不过,陵江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她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嫡亲叔叔的孙子在路上遇见了不打个照面,也显着太无qíng了些。乐康公主被安东将军和庾涛父子二人劝了又劝,打起jīng神,“好吧,那便见上一见。”
萧庆正同时也向桓广阳、桓十四郎兄弟二人送了拜贴,所以桓氏兄弟也在。
萧庆正今年二十岁,一身乌衣,身量很高,五官俊美,眼神非常锐利,神态中透着年青人特有的桀骜不训和皇室子弟的骄横傲慢。
桓十四郎和他年纪接近,论起傲慢无礼来一点也不比他差,两人谁也没跟谁客气。
从一开始见面,两人便狠狠盯着对方,恨不得眼中飞出一把把尖刀,将对方立毙当场。
萧庆正一脸傲慢chuī嘘陵江王府的武士如何如何出色,“……有了这些属下,何事不成?我这趟押运贡品,便顺利之极,从无水贼胆敢骚扰。”
桓十四郎听不得他这般chuī牛,冷笑道:“可惜,陵江王府最出名的武士仇大娘身陷险地,不能自保,若不是有桓家,她早没命了!”
萧庆正脸色陡变,眼睛咪成一条线,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仇大娘?她在哪里?”
“在船上养伤呢。”桓十四郎笑吟吟的说道。
桓广阳不赞成的看了他一眼。
桓十四郎讨好的笑了笑。仿佛在跟他阿兄说,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不过我忍不过嘛,难道听萧庆正chuī嘘,不予反驳?
萧庆正硬梆梆的道:“那就劳烦十四郎将她jiāo给我吧!”
“你确定要带她走?”桓十四郎笑得越发灿烂迷人,“她可是受了重伤,现在还下不了地呢,带走了她,或许她很快会成为一具尸体。”
萧庆正笑了,笑容冷酷而残忍,“生是陵江王府的人,死是陵江王府的鬼,便是死,她也要死在我的船上!”
桓十四郎本是畅快的欢笑着的,听了他的话,笑容却停滞了。
仇大娘是陵江王的得力下属,萧庆正说起来她这个人却是轻飘飘的一句死也要死在他的船上,这个萧庆正还真是心够狠,手够辣啊。
桓十四郎好像比心狠手辣比输了似的,脸上发烧,怒气冲冲道:“好,我这便命人把仇大娘抬出来,你爱带尸体回去,我成全你!”
他脑中迅速转着念头,真想暗中将仇大娘砍上几刀,真的让萧庆正带具尸体离开!
萧庆正笔挺的坐在那里,面容肃杀。
桓十四郎命人去带仇大娘,桓广阳温声制止了他,“十四弟,仇大娘的xing命是杜大夫救回来的,放人或是不放人,咱们不能代杜大夫做主。”
“阿兄说的对!”桓十四郎来了jīng神,傲视萧庆正,笑得扬眉吐气,“还有,仇大娘是奉命保护任八娘的,八娘说了放人,你才能带走她!”
桓广阳眉头微皱。
萧庆正眼中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光亮,拍案而起,“是伏波将军之女八娘么?太好了!她阿父是陵江王下属,她自然也是陵江王府的人,请诸位这便将她jiāo了给我!
第027章
“休想!”桓十四郎心中怒火升腾,挑眉冷冷道。
萧庆正步步紧bī,“任八娘难道不是我陵江王府的人?难道不应该由我带走?”他转向一直没说话的乐康公主,大声问道:“姑母也认为,任八娘不应该由我带走么?”
乐康公主从见到萧庆正的第一眼开始便很是不喜,现在更觉得他粗俗不堪,难以入目,神色越发鄙视。不过,萧庆正提出要带任八娘走,这个提议她却是大为动心,“若是船上没了任八娘,我可就舒心多了。”送走任八娘的渴望之qíng超过了对萧庆正这位族侄的厌恶和反感,真想立即点个头,把任八娘送到萧庆正这一脸戾气的年轻郎君手中。
如果这件事只牵涉到任江城,她肯定已经含笑表示同意了。可是现在还有桓十四郎、桓广阳兄弟二人,十四郎和萧庆正打着擂台,她若同意,好像跟十四郎作对似的。乐康公主和她阿姐寿康公主一向和睦,思之再三,最后也没好意思当众拆十四郎的台。
拆十四郎的台,不就是折她阿姐寿康公主的颜面么。外人看来,好像姐妹不和似的。
乐康公主矜持冷淡的坐在上首,对萧庆正的问话恍若无闻。
安东将军见她不同意也不反对,猜测她这可能是有些无所适从了,便温的和打着圆场,“任家女郎是否应郎中令带走,却不是我们所能当家作主的。女郎暂居我家船上,到建康之后便会由其舅氏接走,郎中令若要带走陵江王府的人,请到范太守府上。”委婉拒绝了萧庆正,他又微笑对桓十四郎道:“十四郎,有事好好商量。”
萧庆正时任王府郎中令,这个时代流行的就是以官职相称,安东将军这么叫他当然没什么不对。不过,到了桓家的郎君,安东将军的称呼便成了毫不见外的十四郎,亲疏立见。
安东将军倾向于谁,便是瞎子也能看的出来。
萧庆正浓眉挑了挑,脸色铁青,怒道:“姑父,您这么说便是不jiāo出任八娘了,是不是?”
安东将军淡淡道:“八娘是我家的客人,如何能jiāo出给你。方才本将军已经说过了,若要八娘,请至范太守府上。”
他是世家嫡子,向来讲究风度举止,似萧庆正这般大嚷大叫的实在让他看不起,语气已经很是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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