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谣_春温一笑【完结+番外】(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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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恼了,尖声道:“她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么?不是你亲生的么?平时你什么都不管,出了事只知道责怪我,我要去告诉夫人,让她来给我评评这个理!”
任荣生气乐了,“你以为这还是在宣州呢?你想向夫人告状,好啊,这便动身回宣州去吧,我不拦着你。”
王氏直喘粗气。
她才从宣州拖儿带女的来到京城,受尽奔波之苦,怎么可能再回宣州去呢?任荣生说的这些,纯属风凉话。
任淑贞一直躲在外面偷听,这时忍不住推开了门,“阿父,您不能bī我阿母回宣州,她因为要替您争这个都令史,可是把大伯父和大伯母得罪的狠了呢。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您,为了二兄和我么?您却这么对她……”
王氏也觉心酸,抱着任淑贞大哭,“这个都令史你大伯也想做,你四叔也想做,我是费了多少功夫才把夫人给劝下了啊,他半分也不承我的qíng,把我的好处全抛在脑后了……”任荣生又是羞,又是恼,指着破旧的墙壁恨恨道:“你为我争来这都令史之职有什么好处?我在刺史府锦衣玉食的,到了京城要住在这种破地方!”
任平生不觉冷笑。
辛氏何等jīng明,这都令史之职若是金贵难得,还轮得到任荣生么?就是因为这职位并不稀罕,任家在京城又没有像样的宅子,所以辛氏的亲生子任安生才不屑一顾,给了任荣生。
任荣生在这屋中巡视一遍,看到任淑贞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全是你作的孽!若不是你,咱们一家人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任淑贞被他骂哭了,哽咽道:“这能怪我么?八娘一向讨厌,自祖母开始,家里没一个人喜欢她的,但凡在祖母面前说话,哪里大家不是拿八娘取笑的?别人能取笑她,偏偏我就不能了么?我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又没有真的将她怎样,三叔父也不值当为这个生我的气,您也不值当为了这个骂我,呜呜呜……”任荣生头疼yù裂,一声怒喝,“你若真将八娘怎样了,你还见得你三叔父么?”
任淑贞见他火气很大,吓的打了个哆嗦,没敢再作声。
王氏心疼,将她搂紧了。
任荣生看着这母女二人实在生气,“我到后头歇下了,不用等我。”甩甩衣袖,怫然而去。
王氏恨恨,“没羞没燥,不要脸,才到京城第一天,他便到那贱人房里去了。”
任淑贞才不管这些,只顾倾诉自己的委屈,“阿母,我真是冤枉,您说说,在刺史府谁不笑话八娘,谁不欺负八娘,怎么就我欺负了她一回,便这样了呢?”王氏咒骂了任荣生和孙氏一回,安慰任淑贞道:“我的儿,这你便不懂了,你祖母欺负八娘,你大伯母欺负八娘,都是不打也不骂的,我也是一样啊,你见我打过八娘么?指着她鼻子骂过么?没有啊。我们就是讥讽她,嘲笑她,让她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可怜儿,让她知道没人喜欢她,没人疼她,谁都嫌弃她。范氏在她身边放了王媪这样的rǔ母,要是明着欺负她,她不知道,难道王媪会不知道么?王媪若是知道,便传到你三叔父三叔母耳中了,究竟不好。”
“原来是这样的,欺负她也可以,但是要讽刺嘲笑,不能打也不能骂。”任淑贞喃喃。
“当然不能打也不能骂了。”王氏见她才明白这个道理,也后悔从前没早早教给她,“你三叔父三叔母是迫于无奈才将她送回府的,这些年来因为她在府里住,你三叔父三叔母年年往府里送许多财物,还不是为了要给八娘使、让她过好日子的么?欺负八娘不能是明着的,不然你三叔父三叔母早不答应了。”
“我明白了。”任淑贞耷拉下脑袋,“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三姐姐总是唆使我和八娘吵闹,她自己却很少亲自出面。”
“所以说,你这孩子心直口快,太单纯太天真了。”王氏恨铁不成钢。
王氏声音忽然低下来,小声教给任淑贞什么姐妹间相处的秘籍。任平生没有兴趣再听,将瓦片原处放好,轻轻跃下房顶,向后门而去。中间路过一处偏院,听到里面传出任荣生的声音,他便站在窗前随意听了听,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矫柔造作的声音,“郎君,不是我说娘子和六娘子的坏话,实在是娘子对六娘从不管教,只会纵容,对四娘却又苛刻无比,奴真是替四娘子委屈不平……”任荣生也不知是素日便宠爱她还是对王氏和任淑贞不满,顺着她的话意说了几句,任平生蹙眉,脚步轻灵,走了。
任荣生这一房人今后在杏花巷大概会很热闹,会明争暗斗的很激烈,这个他就没有兴趣知道了。
一道轻灵的身影穿透重重夜幕,远远离开了杏花巷。
他离开后不久,又有一道身影自夜色中奔来,跃上了任家的院墙。
这人艺高人胆大,身上着的竟不是黑色夜行衣,而是白衣胜雪,洒脱飘逸。
他在任家各处看了看,之后便在王氏和任淑贞的房顶上盘腿坐下,揭开几个瓦片,向屋里看了过去。
王氏这做母亲的好容易良心发现要教导她的宝贝女儿了,真是恨不得一夜之间把任淑贞教成个“明白人”,倾囊以授,从刺史府的各房人、各件事讲起,尤其是一提再提任江城,“……你看你祖母是如何整治八娘的?八娘赴宴时见到瘐涛,似有爱慕之意,你祖母便当着众人的面提及瘐家的家世,言辞之间,无比羡慕,又把瘐涛夸的天花乱坠,好像瘐涛是南朝第一名士似的。这样一来,八娘会不动心么?你祖母却知道任家和瘐家门第相差过远,八娘教养又不好,她绝无希望……”任淑贞如梦方醒,“祖母就是祖母,手腕高明啊,阿母放心吧,我懂了,以后对八娘我也是不打不骂的,哄着她走弯路办傻事就是了。唉,阿母,你说奇怪不奇怪,从祖母开始,大伯母、您,还有三娘四娘五娘以至我和七娘,这些人加起来对付一个八娘,居然也没有将她怎样。她现在好好的住在青云巷呢,有三叔父三叔母宠爱她,日子一定过的不错。”
王氏长吁短叹,“是啊,八娘日子一定过的不错,团圆美满,你祖母若是知道了,会很伤心难过的。”
辛氏知道任平生一家四口团聚了,小日子和和美美,该是多么的失望和灰心啊。
“什么团圆美满。”任淑贞眼珠乱转,贼贼的笑着,“阿母,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安顿下来之后,阿父便应该拜见王丞相,到衙署任职了。到了任上,或是到了王丞相面前,阿父诉诉苦,如何?三叔父自己住城东青溪中桥的豪华宅邸,却把兄嫂和侄儿侄女撵到破败老宅,这些话若是传出来,好说不好听吧?三叔父若是不在京中长住,那也便罢了,若要长住,他便要顾忌名声的,只能忍气将咱们接回去,您说对不对?况且,阿母您不是说了么,三叔母娘家是五味巷范家,世家名门,那一定是很注重声誉的,不会让三叔母不孝不悌,薄qíng寡义,将咱们拒之门外的。”
“六娘真聪明!”王氏大喜,“我怎地没想到这个呢?好,我明天一大早便和你阿父说。”
任淑贞得意的笑了。
她们母女二人越说越起劲,房顶上坐着位俊俏郎君,她俩是毫不知qíng。
“哎,六娘,等你三叔父三叔母服软了,将咱们迎到青云巷,我便哄着你三叔母,让她引见名门世家的贵公子给咱们,或者让你三叔父引见几位王府小郎君……”
“做什么啊?”任淑贞装疯作傻。
“给你挑一位贵婿啊。”王氏笑道。
任淑贞撒娇撒痴,和王氏不依。
白衣人不忍再听,将瓦片放回原处。她有着什么样的姐妹啊,简直令人目不忍睹,耳不忍闻。
像她那样美好的女郎,怎会有这样的姐妹。
白衣人闷闷坐了片刻,飘然下了房顶,趁着夜色,扬长而去。
次日一大早王氏便跟任荣生说了这个好主意,任荣生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王氏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到院子里四处察看,“你看看这里有多破旧,这要想收拾好了得费多少力气,得花多少钱?”任荣生踌躇再三,道:“看qíng形吧。若能说,我自然不会憋着。”
王氏见他松了口,也便放心了。
虽然眼下很láng狈,不过她相信任平生和范瑗很快会抗不住,会服软,毕恭毕敬来请她的。
任荣生略做休整,便到王丞相府拜访了。
王丞相公事繁忙,无缘得见,王丞相的大公子王静之接见了他,请他喝了杯茶。
任荣生在王大公子这样的贵人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唯唯诺诺,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王静之闲闲道:“都令史一职事关重大,必须谨言慎行之人方可胜任。任令史,在你任职期间,我阿父不希望听到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来,也不希望你家有任何家丑传出,惹人议论,你明白么?”
任荣生额头冒汗,恭敬长揖,“下官明白。”


第75章 075

王静之很快吩咐送客。
任荣生从王丞相府出来之后,不知不觉背上全是冷汗。
虽然是盛夏天气,迎着风一chuī,也觉寒意入骨。
他很快便乘牛车离开了。坐到车上,他心有余悸,暗暗抱怨起王氏,“真是妇人之见,若听了你的话到衙署逢人便讲家丑,我这尚书都令史大概也做不长了。没见识的妇人,最耽误事的便是你了,从前和六娘一起害苦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继续害我。哼,看我回到杏花巷之后,如何和你算帐!”
任荣生走了之后,一位中等身材、眼神jīng明的老者进来向王静之笑道:“恭喜大公子,为丞相大人除去一桩隐患。”王静之含笑站起身,“庄公请坐。这还要多谢庄公。若非庄公提醒,我也不知道这任荣生和他三弟任平生有恩怨,急于在衙署生事,也就不能防患于未然了。”被王静之称为庄公的老者微微一笑,“任荣生可是经由丞相府方才能担任都令史一职的,他若生事,不明内qíng的人还以为丞相府yù向陵江王发难,丞相府岂不冤枉。”王静之点头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两人感慨过这件事,又闲谈几句,庄公方告辞去了。
这庄公是王丞相府的门客,本来就颇受器重,经过这件事,王静之更是高看他一眼,凡事倚重。
王静之可不愿意他阿父王丞相才向吏部曹推荐了一位都令史,这位都令史甫一上任便向陵江王麾下第一爱将发难,到时候丞相府毫无防备的被牵涉其中,不尴不尬,鬼鬼祟祟。
任平生不为高官厚禄所动,推辞了皇帝的任命,士族名流纷纷称赞他品xing高洁、不慕富贵,这个时候,丞相府何苦没来由的去招惹他。
任荣生匆匆回到杏花巷,跳下牛车,一直冲到了王氏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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