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难处,比得上眼见至亲至爱之人惨死而无能为力的痛苦呢?
韩氏失笑:“微儿,你在说笑吧?止儿打小就对你好,虽然因为去年的事知道回避了。可到底你才是他亲表妹,别说是瑶儿自己滑倒,就算他亲眼见着你推倒的瑶儿。也不会对你动手的。”
“那母亲相不相信我没有推倒二姐,是她自己滑倒呢?”
望着次女冷静通透的眸子。韩氏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程微怔了怔,这才确定韩氏居然是在点头。
韩氏不自在的移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止儿就对你二姐有什么心思。”
程微笑了:“那是母亲你们都不晓得,其实当时止表哥不是意外遇到我们,而是去而复返呢。”
“去而复返?”
“对呀,我无意间溜达到红梅树旁,正巧撞见止表哥和二姐在一起互诉衷肠,这才知道,原来止表哥很早就喜欢二姐了,而二姐呢,明知他喜欢她,却从不对我说呢。”程微说到这里,心头涌上浓浓的酸涩和悲哀。
毕竟是她掏心掏肺对待了十多年的姐妹,怎么一朝之间,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甚至,甚至还不如她和程彤那样,明明白白的两看相厌。
“母亲。”她抬眸,深深望进韩氏眼波里,“不论如何,您总该清楚,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止表哥的心上人是二姐,我是绝对不会做出向他吐露心意这种蠢事的!”
韩氏不自觉点头。
这一点,她是相信的,次女没有别的优点,就是xing子倔,随她!
不过,是不是真如次女所说,侄儿对庶女早已暗生qíng愫,她总不能只听次女这样一说,就全信了。
程微悄悄观察韩氏神色,知道她已经有所动摇,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从没指望母亲完全信了她,只要能认真听她说这些话,就是好的开始。
“母亲若是不信,就等等看吧,止表哥对二姐痴心一片,早晚会来求您呢。只是这次,不带二姐进宫行么?”
韩氏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姑且让你二姐留在家里。不过要是将来证明止儿没有这个意思,你就莫再胡思乱想。这么多年,我看瑶儿对你很上心,别到最后你和哪个都不好,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韩氏说这话有感而发,想起了早逝的妹妹韩玉珠。
这样的结果,程微已经相当满意,暗道这样行事果然是对的,以前是她太笨了,才吃亏不讨好。
“夫人,二姑娘过来了。”
“请进来。”
浅紫色的棉帘掀起,程瑶走了进来。
她外面披着石青色灰鼠斗篷,里面是鹅huáng色镶糙绿宽边的对襟小袄,配水红挑线裙儿。这样的打扮喜庆中不失清雅,恰似一朵睡莲,粉白花瓣露出红蕊,让人移不开眼睛。
“母亲,三妹。”程瑶未语先笑,“今日三妹竟比我还早呢。母亲,我是不是来迟了,没耽误您时间吧?”
韩氏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眼见庶女举止温婉,言语体贴,就迟疑起来。
她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瞥一眼程微。次女面白如玉,好似覆了一层寒霜。
罢了,就这一次,要是以后证明次女胡言乱语,那就对庶女好些就是了。
程瑶观察韩氏神色,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于是把带来的礼物展开:“母亲,这是我要送给太子妃的礼物,您看合适不?”
韩氏和程微同时看去。
那是一对枕巾,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两个胖小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个手捧石榴笑嘻嘻吃着,另外一个好奇的伸出双手,手心上各落了一只蝙蝠。
更难得的是,那被咬了几口的石榴露出晶莹石榴籽儿,个个闪着光泽,冷眼瞧着,竟和真的一样!
“母亲,您看如何?”程瑶含笑问着,心中笃定嫡母会很高兴她把这对枕巾献给太子妃的。
“实在难得!寓意好,绣样新奇,更难得的是绣工jīng致完美。”韩氏连连赞叹,最后道,“瑶儿,太子妃有孕在身,去的人太多恐怕惊扰着,这次你就留在家里吧,我带你三妹进宫瞧瞧就是了。”
“可是——”程瑶险些失态,对上韩氏目光,很快稳住心神,“母亲,瑶儿心里也很惦记太子妃呢。”
韩氏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放心吧,等我们从宫里回来,就把太子妃的qíng况对你说说。”
“那这枕巾——”
“让微儿替你带过去就是了。”韩氏说得格外利落。
于是,直到韩氏和程微母女二人走了,程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这是她熬了数夜绣好的枕巾进宫了,她被甩下了?
第60章 望诊太子妃
不提程瑶是否哭晕,程微跟着韩氏进了皇城,由宫人领着去了东宫。
碧瓦朱墙,飞檐瑞shòu,奇花异糙装点着金碧辉煌的宫城,为恢弘庄严凭添了几分秾丽,一路走来,皆是程微熟悉的景色。
可是于她来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
金漆门匾,朱红大门,因为天色尚早,又有几分yīn沉,一眼望去还带着暮夜的朦胧,远处看不分明,跟着宫人亦步亦趋的走进去,有种走进凶shòu巨口的荒谬紧张感。
程微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微儿?”韩氏投来疑惑的眼神。
程微抬头,露出个浅淡笑容:“无事。”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走,韩氏迟疑了一下,低声问:“脚上还没好利落么?”
程微颇为意外韩氏会问起这个,怔了怔吐出两个字:“好了。”
说话的工夫,二人已经到了地方,惯例是要等上一段时间的。
不料才落座不久,宮婢奉上来的茶水只喝了几口,就有内侍来请:“夫人、三姑娘,太子妃有请。”
程微母女对视一眼,都颇为意外。
韩氏心中一紧,别是雅儿出了什么事吧?
想完又暗啐自己一口,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呢,雅儿福泽深厚,命格贵重,又有龙气庇佑,哪会出事!
虽这么想,她还是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程微见状跟上,因为一早服用了止痛符,脚上并不觉得痛。
进了殿内,明亮堂皇驱散了暗沉,二人转进内室。太子妃程雅侧卧在美人榻上,喊了一声:“母亲,三妹,你们来啦。”
韩氏忙拉着程微跪下来:“给太子妃请安。”
“快起来——”程雅坐起来,想要下来扶,一旁的嬷嬷抢先一步把韩氏扶了起来。
程雅嗔道:“母亲怎么对我如此客气?”
“礼不可废。”韩氏随口一句好堵住宫人们的嘴,仔细打量着程雅。“太子妃瘦了。”
程雅拉着韩氏坐下来。抬头对程微笑道:“三妹,你也来我身边坐。”
等二人都坐好,她扫宫人们一眼:“你们都退下吧。”
“是。”
宫人们鱼贯而出。最终还是留了一个嬷嬷并两个宫娥站在程雅不远处,不离左右。
程微心想,天家规矩就是如此,任你有满腹的话。这样一来,就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雅儿。这些日子你吃的可好?害喜厉害么?”
“也还好。”程雅不愿韩氏担心,温声道。
程微悄悄抬眼,按着阿慧教她的理论观察程雅面部。
大姐姐眼睑有些水肿,唇色发白。jīng神不佳,按着符医胎产科的理论,应是营养不良。轻度贫血的症状。
她头一次结合理论望诊,犹豫不定。忍不住悄悄问阿慧。
阿慧便道:“我见不到人,仅凭你说哪能确定呢,这样吧,你让我借着你的双眼瞧瞧。”
程微想了想,答应下来。
阿慧的声音很快响起:“程微,你仔细观察一下她额头和旁处有何不同。”
程微认真打量片刻,道:“有两个痘痘,被脂粉刻意盖住了。”
阿慧提醒道:“你看她发迹处!”
见程微迟迟没有定论,忍不住给出了答案:“她发迹处肤色比之旁处要暗,应是心中压力过大的表现。我跟你说,人有孕时,心中压力大了就容易造成小产。”
“那怎么办?”程微听得都紧张起来。
“你无需太紧张,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毕竟妇人从怀孕到生产,遇到的各种状况太多了,等回去,我先教你保胎符。至于现在,让她多宽心就是了。”
“三妹——”
程微回神:“大姐姐?”
程雅笑了:“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我在想……”程微匆忙找着借口,“在想女子可真神奇,长大后这里居然会怀宝宝呢。”
幼妹的懵懂令程雅会心一笑。
她当年何尝不是如此,以为女子长大嫁人后,和男子在一间屋里睡过就会生出小宝宝来了,直到十三岁那年,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教给了她那些……
“三妹觉得大姐会生小皇孙,还是皇孙女呢?”程雅问出这句话后,立刻后悔了。
玄清观北冥道长座下有位女弟子,叫素尘,本事不小,常来往于后宫,颇受嫔妃们追捧。她先前害喜厉害,吃了太医院开的方子不见效果,贵妃娘娘就请了素尘道长来。
素尘道长让她饮下符水,害喜的症状果真缓解不少,可她却添了一桩心病。
素尘道长对她说,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女胎。
还说,若想一举诞下皇孙,可以喝下她特制的一种符水,胎儿三个月以内,能有一定几率转换xing别。
女胎转换成男胎,要说程雅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没有人比她自己清楚,太子殿下对她是何等冷淡,要不是有那例行的初一十五,她根本连太子的面都鲜少见到。
这一胎若是女孩……
程雅不愿想下去,可是让她去喝那转换胎儿xing别的符水,她又下不了决心。
子女是缘分,qiáng行改变xing别,她总觉得有违天合,可是说出这话的又是玄清观的道长……
连日来,程雅觉得自己想这些都有些魔障了,今日竟忍不住对三妹问出来,为难一个小姑娘。
就连韩氏都觉得长女这问题让人太为难,特别是拿来问不靠谱的次女,那丫头忒较真,万一开口说是女孩,岂不是给太子妃添堵?
“太子妃——”
程雅抱歉地笑笑:“母亲,我就是随口问着玩儿,不是说小孩子眼亮么?”
韩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说的是几岁大的孩子,你妹妹都十好几了!”
程微却把程雅这话当成了一个考验,认真望诊一番,又把结论与阿慧沟通过,郑重道:“大姐姐,我看了,你会生个小皇孙的。”
“什么?”程雅脱口而出,忍不住看一眼伺候她的宫人,随后紧紧盯着程微,“三妹,你真这样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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