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呆住:“姑娘,婢子,婢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苦苦思索,恍然大悟:“姑娘,原来您是想告诉他啊!”
程微已经不想再说话!
这时程三叔匆匆走了进来,神qíng急切:“微儿,刚刚那位孝廉的手,他的手——”
程三叔语气已经开始颤抖,竟无法再说下去了,目光灼灼盯着程微。
程微并不打算瞒着,微笑道:“是我治好的。”
“止血生肌符,止血生肌符……”他语气越发笃定,“微儿,你给他用了止血生肌符,对不对?”
程微讶然:“三叔怎么知道的?”
符法一道博大jīng深,如浩瀚星辰,每位符医jīng通的符法并不相同,程三叔开口说出止血生肌符,程微无法不惊讶。
见程微没有否定,程三叔神qíng更加激动,匆匆说一句:“微儿,你等等!”
说完人已经又冲出去,不多时又回来,小心翼翼捧着一样物件。
那物件用暗huáng锦布包着,程三叔一层层剥开,露出一套残破古籍来。
“三叔,这是什么?”
程微口中问着,向古籍看去,上面熟悉的图案令她心头一跳。
第116章 碰壁自尽
“这是咱们程家祖传的符法集录!”
程微忍不住伸手去摸,被程三叔拦住:“小心点,这套符法集录已经保存了上百年,纸张脆弱,若是不小心,就可能毁了。”
“怎么从没听家中长辈提起过,还有这样一套符法集录呢?”
程三叔小心把符法集录放在桌案上,苦笑:“符医一道,讲究天赋和传承。咱们程家虽是以符医起家,可先祖当年虽留下这套集录,却没有授徒。后辈中人,对集录上那些符法,根本连看都看不懂,时日久了,这套集录就一辈一辈jiāo到继承济生堂的子孙手上,其他人哪里会留意呢。”
“那三叔怎么知道止血生肌符?”
程三叔再次苦笑:“哪里是我懂得,是先祖当年的三子惋惜先祖惊才绝艳,不忍他那些辉煌就此湮没,专门把先祖救人事迹记载下来,那里面就详细提到了一些符法名称和功效。”
“那本书呢?”程微扫一眼符法集录,好奇地问。
程三叔嘴角似笑非笑,落在程微眼里,不无嘲讽:“那本书供在了祠堂里,供子孙阅览。不过这么些年下来,恐怕鲜少有人翻阅。”
“三叔,我能看看吗?”程微指指集录。
程三叔颔首:“看吧,轻一点就是。”
程微笑了笑,取出帕子拭了手,才拿起最上面的书册翻看起来。
程三叔就一直出神看着程微,待她放下书册,立刻追问:“微儿,看得懂么?”
程微点头:“大半是懂的。”
程三叔一把抓住程微手腕,罕见的失态:“当真?”
程微犹豫着要不要点头。
在程三叔忐忑期冀目光下。程微摇头:“不是大半。”
程三叔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程微笑盈盈道:“三叔,其实我都能看懂。”
一通百通,她这些日子跟着阿慧学习符医理论,还掌握了数个符箓,对这些符箓的笔画走向,乃至蕴含意义都是一目了然的。
当然,能看懂并不代表能画出来。能画出来。并不代表符法生效,这些就不必细说了。
程微只是想,她想快速获得旁人认可太艰难。而留给她的时间又不多,那么,一味低调藏拙是不行的,她需要有长辈在关键时刻站在她身后。比如母亲,比如三叔。
不然。大姐姐或者其他长辈有什么事,她拿着符水,恐怕旁人还会拦着不让喝。
程微不由庆幸年前的昏迷让她与北冥真人有了jiāo集,而符医最讲究天赋。她只要咬定了被北冥真人一杯符水点化,旁人就算质疑,也寻不出破绽来。
而那些质疑。她相信,终究会随着她将来越来越多的出手救人。而淡化的。
程三叔神色怔然,喃喃道:“真会有人因一杯符水而做到通玄吗?”
看了一眼面前的侄女,不过十四岁,却气定神闲,自信非常,感慨中带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黯然:“果然,符医是最讲究天赋的。”
他热爱医术,而符医作为医术另一个分支,还是家学渊源,又怎么会不关注。
这套集录他翻阅了不下百遍,永远是云里雾里,曾有一段时间他与玄清观一位道长走得颇近,把一页画符拓下向他请教,却发现那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死了心。
玄清观传承千百年尚且如此,何况他们家就没有过传承的呢?
“微儿。”程三叔神qíng郑重起来,“这套集录,三叔就jiāo给你了,你好好爱惜。”
“三叔,您把它给我?”
发现侄女有些紧张,想想她的年龄,程三叔微微一笑,拍了拍程微的肩膀:“微儿,程氏一族,如今只有你能看懂这书,不jiāo给你,还能jiāo给谁?三叔只望你能好好保管,潜心学习,将来争取把咱们程家符法传承下去,不至于让祖宗的心血,就这么永无天日的埋没着。”
程微心想,那位先祖当年没有把符法传承下来,说不定是不在乎心血被埋没的。他都不在乎,她其实更无发扬光大的兴趣了。
可是在程三叔殷切目光下,程微还是点了头:“我会努力的。三叔,以后还要您帮我。”
程三叔似是懂了程微的意思,笑道:“小丫头,心思还挺深的。你放心,将来有人质疑,三叔会帮你的,咱们程家,本来就是符医传家。”
程微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有三叔这一句话,哪怕将来北冥真人问上门来,她都不怕了。
不过……北冥真人那般大人物,是不屑于和她一个小丫头较真的吧?
程微放下包袱,心qíng不错,制出止痛符,带着欢颜回了伯府。
程澈翌日下场,天未亮就要离开家门,前去熟悉考场。
韩氏等人一起为他送行。
“大伯、大伯娘,父亲、母亲,三叔、三婶,你们都回去吧,二月chūn寒,莫受凉。”
几位长辈该叮嘱的都已经叮嘱过了,遂点点头:“澈儿,你也莫要耽误了,快些去吧。”
程澈笑着点头,走到程微面前,抬手揉揉她的额发:“微微,怎么不说话。”
程微觉得自己简直比二哥还要紧张,可是不敢流露半分,遂绽放了一个笑容:“现在不用说,我相信二哥定会高中的。等二哥考完,就陪我下棋吧。”
程澈嘴角动了动,很想告诉妹妹,陪她下棋其实比考试还可怕,到底没忍心,把她额头揉乱,转身走了。
程微回去睡了回笼觉,等起了chuáng,请安后,惯例去了济生堂。
不知是会试举行的缘故还是如何,医馆并无多少病人上门。
程微心悬程澈考试,无心多呆,gān脆带着欢颜去了百味斋,要一碗羊ròu羹慢慢吃,心道等过了二哥考试,就请赵晴空来此小聚,止表哥的事还是要提醒一下,哪怕赵姐姐最终还是要嫁过去,心里也好有个数,不像她当傻子这些年。
程微百无聊赖拿汤匙拨弄着羊ròu羹,忽听楼下一阵喧哗议论,零散传来“chūn闱”、“举子”等字眼。
程微心下一动,派了欢颜下去打听,不多时欢颜回来,道:“姑娘,是有个举子,被查出来鞋垫夹层里放了经书摘要,结果取消了入场资格。那举子在考场门口碰壁自尽了,现在好些人都赶过去看热闹呢。”
第117章 再遇南安王
叮当一声,汤匙落入碗中,发出清脆响声,羊ròu羹溅出来,有几滴落在程微手上。
她脸色铁青站起来,连手背上的汤汁都顾不得拂去,举步就往外走。
欢颜就是这一点好,见程微忽然往外走,并不多问,忙跟了上去。
“姑娘,你们还没给钱呢——”百味斋伙计气喘吁吁在后面追。
程微停下脚步,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如二月清晨的露珠,滚落在人手心,一片冰凉:“欢颜,给他!”
欢颜把碎银子塞给伙计,上前扶着程微:“姑娘,咱们去哪里?”
“去贡院!”
百味斋属于上等酒馆,价格不菲,招待的都是富贵人士,自然坐落在达官显贵云集之处,离考生们chūn闱所在贡院相距不远。
程微脚步匆匆,随着拥挤的人群涌向贡院所在,然后愣在那里,心底寒意汩汩往外冒,绵绵不绝,很快把她整个人都冻僵了。
几个衙差正把那碰壁自尽的举子往木板上抬,许是因为人已经死透了,就格外的沉,抬到一半没抓稳,尸首一下子摔回去了,这么一颠,一口血就从那人口里喷了出来,惹来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声。
程微捂着嘴,手不停地抖。
隔着帽帷轻纱她看不大分明,抬手把轻纱掀起一角,死死咬着唇看那自尽举子。
她终于把那举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三十来岁的样子,很瘦,头发已经散了,被鲜血黏成一缕一缕的胡乱贴在脸上,额头一个血dòng触目惊心。血把整个脸都染透了,辨不出具体的样貌,可程微捂着嘴,心中恐惧犹如凶shòu,横冲直撞,快把她的心房冲破了。
程微忽然转身,往回跑。
怀仁伯府专供女眷日常出门时的轻便轿子还停在百味斋门口。
“嘶——”马嘶鸣一声。一辆朱轮华盖马车停下来。悬挂的两盏小巧七彩琉璃灯急晃。
那一瞬间,欢颜拉住程微,因为用力过猛。程微头戴的帽帷掉落在地,露出了本来模样。
程微如今的样子太过招人,她险些被突然拐弯的马车撞上,本就引得不少人驻足。乍然显露真容,立刻引来不少惊叹声。
帘子掀起。一位男子看过来,宁静的眸子闪过思索,随后微笑道:“小姑娘,又是你啊。”
程微接过欢颜捡起来的帽帷匆匆戴上。诧异看向男子。
这人认识她?
男子似乎明白程微的疑惑,笑道:“那次令母带你回府,就是坐的本王的车子。”
程微眼睛蓦地睁大。
这人竟是南安王!
她还在震惊中。南安王已经招手:“小姑娘,上来吧。”
程微很不喜欢周围男子此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虽然这时的她,还不懂这些目光代表着什么,却本能的抗拒。
而南安王的态度又太温和,温和中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那是久居上位的人自然而然形成的气场。
换做平时,程微或许不会被这样的气场所惑,可是此时她心慌意乱,再顾不得许多,屈膝一礼:“多谢。”
欢颜扶着程微上了马车,然后——
然后她在车夫的白眼中,跟着爬了上去。
南安王的马车很宽敞,程微进去后跪坐在门口边,犹豫了一下,抬手取下了帽帷。
南安王是亲王,又是长辈,同处一车她还带着帽子,就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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