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_梦溪石【完结+番外】(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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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虽然张母提的是刘婉和刘妆,但刘桢与刘婉她们一道上课,要喊就得一起喊,这点人qíng世故张氏还是明白的,于是便派了婢子过去,将上课中的三姐妹一并叫过来,刘楠这阵子白天时常是不在府里的,一般都找他三叔厮混去了,所以张氏就没有特意把他找回来。
刘婉和刘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外祖了,刘婉尚且还有一丁点印象,刘妆则已经完全忘光了,她们跟在刘桢身后进来,一眼就瞧见坐在母亲张氏旁边,面容苍老憔悴,衣着黯淡落魄的老妇人。
“这是我的阿母,你们的大母,还不快来拜见!”张氏笑着道,心qíng很好使她忽略了两个女儿脸上的异样。
刘桢三人齐齐拜下,张母含笑应了,招手让她们到跟前去,却舍不得放下怀里的刘槿,只能腾出一只手去拉拉这个的手,摸摸那个的脑袋。
张母的手gān瘪粗糙,带着长年累月gān重活粗活留下的痕迹,被这样的手摸到脸上,想必是不太舒服的,刘桢心想,因为她瞧见了刘婉和刘妆因为被张母抚摸了一下,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与外祖母相见的喜悦。
这也难怪,又不是长年累月相处在一起,小孩子是敏感而又忘事的生物,连以前常常都要前往去问安的祖父一家,她们都没能生出什么亲近感,更不要说这一年也见不上几次的外祖母了。
兴许是因为刘桢不是张氏所出的缘故,张母对她只是笑了笑,询问了几句,没有像对刘婉她们那样伸手来抚摸她的脸。
如果她的生母还活着,现在她肯定也是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吧,刘桢溜了一下神,想起老爹好像说过,生母死后,他们就跟外祖家断了往来,再无联系。
这些日子的学习不是没有成果的,起码刘桢三人对着张母行礼,又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坐了半天,已经能做到礼仪上没有纰漏了。
张氏看着三个人的举止,同样也很满意,越发觉得将韩氏请来教导女儿是正确的。“你们今日可还有课?”
刘桢道:“傅姆听说大母来了,便免了我们今日的课程,让我们过来陪伴大母即可。”
张氏含笑点头:“既然如此,昼食便在这里一道用罢,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尽可向阿芦说了,她自然会吩咐厨下去做的。”
同样被调教出来的不止是刘桢三姐妹,就连张氏耳濡目染,也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三姐妹齐齐应下,就陪着母亲和外祖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吃饭时间。
为了招待母亲,张氏很是下了一番工夫,特地吩咐阿芦尽可将好吃的都做了端上来,说到底还是隐约有种骤富起来之后迫不及待想要炫耀的心思。
瞧着端上来的一道道菜肴,张母果然看得眼珠子都舍不得转动了。
她指着自己面前的耳杯问:“此为何物?”
张氏笑道:“此物名为荼,乃是与浆酒一般的饮品,据说可以提神醒目呢,阿母不妨尝尝。”
其实就是茶,但这时候没有茶的说法,一般人都是喊为荼。虽然茶叶起源于神农氏,但是时下广受欢迎的饮料一般都是各种浆和酒,历史上要等到三国时代,茶才会流行起来。此时的茶还是个稀罕物,所以张母完全不认得是什么并不稀奇。
张母听说如此神奇,忍不住就双手捧起来喝了一大口,下一刻,整张脸完全皱成一团,随即大声呛咳。
刘妆咯咯笑了起来,刘婉自制力稍好一点,也忍不住侧首掩口偷笑。
“这,这也太苦了!”孙女的嘲笑没什么恶意,张母也不计较,只是咋舌道,“怎么味道这般古怪,你若不说,我还以为是苦药呢!”
张氏其实也喝不惯这玩意,但她仍对母亲道:“都说良药苦口,只有聪明人才会喝呢,这荼本来就是药,再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喝到的,还是宋先生送来给郡守尝鲜的,若不是阿母来了,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的。”
刘桢也道:“大母,阿母说得不错,这荼虽苦,却是有益身体的。”
张氏笑道:“瞧瞧,阿桢也如此说了,她平日里是读书最多的,她既也这么说了,那准没错!”
张母连忙摆手:“罢罢!这滋味我着实不惯,还是别làng费了,既然如此好,还是给阿桢阿婉她们喝罢!”
刘妆连忙小声嚷嚷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也不喜喝荼!”
“几时轮到你出声了!”张氏瞪了她一眼,对张母道,“阿母若不喜,我让人换了就是,阿芦,再上一壶蜜浆和桂浆罢,让阿母挑着用!”
阿芦应声答是,食案上很快又多了两种饮料,张氏不假人手,在一旁殷勤伺候,奈何张家平日里最丰盛的饭食也就是粟米烹羊ròu,何曾见过这般样式繁多的菜肴?张母眼花缭乱,最后反倒是看得多,吃得少,嘴里啧啧称奇,直到饭后还不停地感叹,觉得女儿果真是嫁对人,过上好日子了。
张母叹了一声,想起苦命的三女儿,忍不住流泪道:“可怜你的三妹妹,没了夫主,也不知以后日子如何过得!”
张氏大吃一惊:“这是何时的事?我竟不知!”
饭也用完了,后面的话题不太适合小孩子旁听,张氏让人将刘槿抱走,又让刘桢她们下去,这才细细问起母亲。
张母道:“是你们上山之后的事qíng。你离开向乡时,并未前来辞行,我与你阿父也不好贸然去找你,生怕给你带来麻烦,是以也未能早些与你说。”
话语之中不乏埋怨,张氏不及细想,又问:“还请阿母细细说来!”
张母就说,你三妹妹嫁人之后,原本是过得不错的,男人家里有田地,虽说不上大富大贵,起码三餐温饱无忧,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岁她家男人一场急病,很快就没了,剩下你三妹妹一个人,又还没孩子,直接就被夫家赶出来,现在只能待在娘家了。
张氏就陪着张母唏嘘一阵,然后道:“三妹妹可找到二嫁的人家没有?”
这个时候可不讲究什么女子守节,乡村里那些qíng投意合就直接以天为被地为chuánggān柴烈火来一发之后又各自嫁娶的男女多不胜数,守寡再嫁的女子更是不在少数,世人视为稀疏平常,所以张氏才有此一问。
张母摇摇头:“你三妹妹伤了心,说此事不急,我与你阿父也就不便多加勉qiáng,吾家虽贫贱,一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顿了顿,张母叹了口气,拭泪道:“如今你家良人已是郡守,我与你阿父大半辈子也未曾见过如此大的官,想必凭着女婿的能耐,为你三妹妹寻觅一个夫婿也是容易的,我便想厚着脸皮托你一托。你三妹妹年岁尚轻,我与你阿父实在不忍心看她在娘家蹉跎了大好年华!”
张氏道:“阿母既有所托,我何敢有二话,更勿论我与三妹妹姊妹一场,此事自当尽力!”
张母这才破涕为笑:“我就知你是个孝顺的,合该你嫁了如此好的夫婿!”
张氏道:“既然三妹妹住在娘家,此番阿母为何不一并将她带来?”
张母嗔怪道:“我这不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么?”
张氏笑道:“阿母倒无须这般小心,如今郡守府我尽可作主的,明日我便派人将阿妹一并接来罢!”
张母大喜:“如此甚好!”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些家常琐事,张氏想起之前韩氏对刘桢的评价,忍不住对母亲倾诉道:“阿桢自小是有主意的,不必我cao半点心,我原想着这样才好,不料事到临头却出了这种岔子,都说后母难为,如今才发现半点不错,平日里我不曾像管教阿婉阿妆那般去管教她,现在倒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张母笑道:“先前阿桢同阿婉她们在一起时,倒显得比阿婉她们还要懂事知礼得多呢,这其中也不乏你的教导之功,她虽非你所出,但自幼便在你膝下长大,要说有隔阂,其实也就是隔那一层肚皮罢了!”
张氏点点头:“阿母所言甚是,可纵然她有过,我也不能如对阿婉她们那般随意叱骂,哎,这分寸真是让人头疼!”
她本是想将韩氏跟她说的话,以及后来她自己和刘桢的对话说与张母听,又想想自己的母亲未必听得懂,只能三言两语含糊而过。
张母道:“你是你阿父的长女,我们对你的关注便要比你三个阿妹多得多,同理,阿桢是郡守的长女,你若与郡守说道说道,他想必是不会不管的。”
张氏恍然大悟:“多赖阿母教我!”
当晚张氏就将事qíng跟刘远一说,谁知刘远非但不以为然,反倒说:“依我看,阿桢的话没错,虽则如今我是颍川郡守,你们跟着得享富贵,可旁边等着看笑话的人不知凡几,一旦我稍有差池,你们可不就要过回从前的请苦日子?以后还是少让韩氏向她们灌输那些个王宫贵族的事qíng了,省得阿婉和阿妆养出眼高手低的毛病来!”
张氏一听就紧张起来了:“怎的,难道现在还有人想害良人?我不是听说起义军都打到咸阳去了吗,秦军节节败退,有何可惧?”
“还未入咸阳,只是到了戏地!”刘远没有兴趣向她长篇大论地解释,更何况解释了,张氏也未必能明白,索xing不耐道:“总之那韩氏是外人,她的话你不必多听!”
张氏不满:“韩傅姆还是良人推荐给我的呢,这回头又说她不好了!”
刘远道:“你耳根子软,素来听风就是雨,想当初那长社县令派人上山迎你们时,若不是阿桢及时拦阻,又将那衣服烧了,你便要穿着下山了,此事多赖阿桢明醒,方才没有让人以为你们在山上享福。阿桢聪慧,又肯沉下心去读书,比阿楠qiáng了百倍不止,可惜她非男儿身,否则我就是将她日日带在身旁又有何不可?如今有她在身边,你正该遇事多些询问她的意见。”
张氏原是打算让刘远出面去说说刘桢的,谁知道反倒被对方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还把以前的黑历史翻出来讲,她心中有气,禁不住就道:“我自嫁到刘家,家中便一贫如洗,家计还是靠了我的嫁妆贴补方才能维持勉qiáng度日的,如今良人成了郡守,转头倒事事来教训我了!阿桢再聪慧,那也是为人子女,哪里有做儿女教训父母的道理?!”
刘远懒得与她多说,这阵子他一心扑在熟悉庶务上,早出晚归,还得一边在宋谐的辅导下恶补文化知识,每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用在上面,连后院那两个姬妾都很久没去光顾过了,更不要说跟张氏吵架。
他的反应是直接就躺倒盖上被子,秒睡。
张氏气急又无可奈何。
一夜无话。
两人没能就女儿的教育问题达成一致,隔日一大早刘远又上班去了。
平时张氏的生活是比较单调的,现在家中人口不多,没什么家务需要费心的,原先让张氏头疼的婢仆现在自有两名管事打理,上下井井有条,那两名姬妾也等如隐形人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张氏还不用像刘桢她们那样上课学习,日子就更清闲了,如今有了张母陪伴,还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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