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画生外裳已经被扯碎了落在地上,身上披着的是赵氏的外裳,正贴着石碑低头啜泣。
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从她紧紧揪着的那件外裳下泄露的chūn光和凌乱的钗鬓来看,也不知道赵氏赶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焦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还是因为顾画生的愚蠢。
她并未多看顾画生一眼,很快便将视线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吕诵?”焦太夫人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里翻出这人的名字。
年轻人倒是落落大方,甚至还有闲qíng拱手行礼:“见过太夫人。”
焦太夫人冷冷道:“想必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吕诵道:“今日陪家母和妹妹来此地礼佛,听说此地风景甚佳,就独自过来游览,没想到竟看见一名和尚对顾家二娘子yù行那不轨之事,我将那人赶跑之后,谁知二娘子还意犹未尽地扑上来与我纠缠,我别无他法……”
“你胡说八道!”顾画生声嘶力竭地打断他,哭喊道:“我怎么会主动与你纠缠,明明是你见色起意!”
吕诵冷笑:“二娘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方才是谁扒着我不放的?”
顾画生怒骂:“你血口喷人!是你给我下了药,想趁人之危!”
吕诵轻佻道:“我见你热qíng如火,还当二娘子仰慕我多时,故意制造机会,让我英雄救美,好投怀送抱呢!焦太夫人在这里,我怎敢信口雌huáng,太夫人若是不信,不妨问问您的婢仆们,他们赶来的时候,难道只看见我在qiáng迫顾而娘子吗?你们家二娘子就没有半分主动?”
顾画生:“你这个无耻卑鄙下贱的……”
“闭嘴!”焦太夫人一巴掌扇掉她接下来所有的话。
顾画生好似被打懵了,捂着脸颊愣愣地看着祖母。
焦太夫人却没有空再搭理她,而是铁青着脸转向吕诵:“今日之事到底真想如何,我自会查明,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吕小郎君心里也该有个数才是。”
吕诵道:“这个自然,但若是顾家的人自己外传,太夫人可就怪不得我了。”
焦太夫人冷冷道:“吕小郎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解决这件事?若你不能作主,让令尊和令慈过来亲自谈也行。”
吕诵斜眼看了看顾画生:“太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娶顾二娘子?”
顾画生:“痴心妄想!”
焦太夫人:“不管如何,你坏了我孙女的名节,此事自然要有个合理的解决方式。”
吕诵的回答更慡快:“那我就娶了她呗!”
顾画生尖叫起来:“不,我不要嫁他!”
焦太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和吕诵道:“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吕诵笑了笑:“我可以带太夫人去见家母,马上将这件事定下来!”
对方这样慡快,焦太夫人反而意外,不过想想京中传言,也就不难理解了。
吕诵是吕音的兄长,子承父业,他也是武将出身,如今驻守边关,任折冲校尉,相当于府兵中最低等的军官。
吕家在京城算不得显赫门第,但也勉qiáng称得上是武勋之家了,其父贺国公吕有德,如今同样驻守在外,难得回家一趟。
不过吕诵年过二十尚未娶妻,跟门第无关,和他老爹也没关系,原因很多。
一来,时下流行的徐澈那等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吕诵这种人高马大身材壮实的武将完全不受欢迎,若是想娶个出身普通的妻子那还容易,但他娘亲,也就是贺国公夫人一直想给儿子找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难度可想而知。
二来,平心而论,吕诵生得不算好,有些国字脸,脸上还受过伤,留下疤痕,算是破了相,这一点更是致命。
三来,贺国公夫人明显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她女儿吕音更不是,谁家想把女儿嫁过去,也得掂量掂量这么个婆婆和小姑子。
所以现在闹出这件事,吕诵反而很痛快地答应了这桩婚事,因为对他而言,能娶顾家嫡女,自然比娶小门小户出身的妻子更好。
再说了,顾画生长得也算漂亮,没什么可嫌弃的。
心念电转,焦太夫人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若换了平时,她当然不会这样贸然下决定,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就算时下风气再开放,这件事qíng一旦传了出去,名声受损的肯定是顾画生。
“罢了,带我去见令慈。”焦太夫人又吩咐赵氏,“阿赵,你将二娘她们送回去安歇,将此事告知阿许她们。”
见焦太夫人与吕诵先行离去,赵氏对顾画生和顾香生道:“二娘,四娘,咱们也回去罢?”
“是你,是不是你!”顾画生倏地抬起头,恶狠狠盯住顾香生,露出择人而噬的表qíng,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却被赵氏拦住。
顾香生冷冷道:“二姐姐这是魔怔了罢,大中午的不歇息不说,无端端跑到这里来,若不是我担心你,去向阿婆禀报,现在你还能得救吗?还是你根本就希望我们不要过来?”
顾画生很激动:“那碗药茶,肯定是你把它调……”
“二娘!”赵氏也冷下脸,她提高了声音:“您这是准备将事qíng闹大,让所有人都过来看热闹,顺便看见您这副样子,是也不是?”
顾画生张了张嘴,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赵氏挥挥手,两名婢女上前,qiáng行将她搀回去。
许氏和李氏听说出了事,匆忙赶过来,拉住赵氏询问个不停。
赵氏也不敢吐露太多,只将前因后果略略一说,两人听得目瞪口呆,已经不知作何反应。
其实何止是她们,连顾香生到现在,也还觉得滑稽。
她万万没想到顾画生会胆子大到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来陷害自己,但凡自己粗心大意一点,喝了那碗下药的茶,再对信上内容信以为真,现在这出闹剧的主角,指不定就换成自己了。
现在害人终害己,看着顾画生提泪横流的样子,她真是半点同qíng也提不起来。
然而顾画生真有胆子独自做出这种事qíng吗?
顾香生不明白,就算她们两人不和,终究也是同一个父亲,同姓一个顾,哪来那么大的仇恨,非要将她置于身败名裂的境地?
没有让她们等太久,焦太夫人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顾家与吕家的婚约——这是自然的,出了这种事qíng,顾画生名节有损,掩盖得再严实,迟早也会有风声传出去,除了用联姻来解决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正如焦太夫人所预料的那样,吕家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虽然贺国公夫人听见这件事qíng之后异常吃惊,并且对顾画生先前被撞见与和尚在一起的事qíng颇有微词,但在吕诵本人也同意的qíng况下,这件事依旧非常顺利地定了下来。
为免出现意外,双方商定,在顾琴生成亲之后,也就是年底之前,也挑一个日子尽快成亲。
就这样,顾家人出门礼佛,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一门亲家。
但顾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为这门亲事高兴,顾经得知这件事qíng之后,甚至差点气得要把顾画生打死。
顾画生自然不肯乖乖被打,眼明手快躲到许氏身后去,许氏也软语劝着,顾经怒道:“慈母多败儿,这些年若不是你总护着她,她如何会变成这样?!”
李氏道:“大兄,您说这话,我可就要替嫂嫂抱一句不平了。二娘又非嫂嫂亲出,若是管得严了,外头说不定有人要说她苛待原配子女呢,二娘不自爱,怎么能怪到嫂嫂头上呢?”
“你少说两句!”顾国见自家大哥脸色不对,忙出声道,将李氏拉到一旁。
顾经羞恼jiāo加,气得不知说什么话才好,见顾画生依旧躲在许氏后面不肯出来,伸手便要去揪。
“够了!”焦太夫人不想再看眼前这场闹剧,断然喝止。“你们全都出去,二娘留下来,阿赵,你去将四娘也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们。”
赵氏应声离开,焦太夫人看着众人道:“眼前木已成舟,多说无益,此事是二娘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将来有什么后果,自然也要她自己去承受,你们勿须多说,如今婚事有些仓促,但正好与大娘的一并准备,对外头,所有人一律不准胡言乱语!”
李氏道:“阿家,就算我们不说,也难保吕家那边的人能管住嘴巴啊!”
焦太夫人冷冷道:“我管不了他们,可管得了你们。”
众人见她面色不佳,也不敢多话,便都应了下来,陆续离开。
老实说,出了这种事qíng,顾家真正能高兴得起来的也没几个,就算是李氏,也要为她两个女儿着想,担心顾画生的事qíng连累了女儿们的名声。
顾香生很快就过来了。
焦太夫人将所有人屏退,只余画、香二人。
“现在,将你所知道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准有所隐瞒。”她对顾画生冷冷道。
☆、第35章
顾画生的表qíng带着惊惶和紧张,其中又夹杂一丝丝的不忿和不甘:“阿婆,这并不是我……我只是路过那里,结果吕诵就忽然冒出来,对我,对我……阿婆,我真的是被陷害的!”
她掩面哭了起来。
只可惜在场另外二人,焦太夫人无动于衷,顾香生面无表qíng。
等她哭了好一会儿,焦太夫人才缓缓道:“这件事,我自然知道,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定然还有别人在指使。你若是如今还藏着掖着,不敢坦白,日后再出了什么麻烦,别说顾家不可能为你遮掩,到时候吕家退婚,你就剩下两条路可走了。”
顾画生惊恐抬头。
焦太夫人看着她:“要么去庐州乡下,与huáng氏作伴,要么bào病而亡,顾家就当没有你这个不肖子孙。”
顾画生猛地摇头:“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焦太夫人厉声:“那就说实话!”
她这一威bī一恐吓,彻底把顾画生本来就不甚坚qiáng的心防给彻底打碎了:“阿婆,是同安,一切都是同安让我做的!”
果然。
顾香生心底浮现出这两个字,没有丝毫意外。
焦太夫人:“说清楚点!同安公主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找上了你?”
顾画生抽抽噎噎:“上回品香会上,同安原本让人调换了四娘的香露,但后来思王出面给四娘解围,同安耿耿于怀,不肯罢休,就说要给四娘一个教训,让她不能再缠着徐澈……”
焦太夫人怒道:“别人让你一起坑害自家人,这种事你竟然也能答应,你还是不是姓顾!”
顾画生哭道:“孙女本来也没答应,可同安说,若是我不答应,就要往外散布,说上回将四娘香露换成馊水的人是我,因为当时谁都看见我当场说话了,如此一来,我的名声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