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_梦溪石【完结+番外】(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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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真正原因是,同安公主向她许诺,如果能够让顾香生彻底死心,不再和徐澈牵扯上,那么她就会在刘贵妃面前进言,推荐顾画生为益阳王妃。
但顾画生知道,这个原因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不然焦太夫人只怕更饶不了她。
一旦开了个头,接下来的坦白就顺利多了。
东林寺本来就是皇家寺庙,同安公主想要下手,完全有地利人和的优势。
她先是伪造了徐澈的信件,借寺中沙弥之手传递给顾香生,又拿了能够令人神智混乱的药,下在要给顾香生的那碗药茶里,让顾画生劝她喝下去。然后借着信件引顾香生到碑林去,再事先在那里安排一个和尚在那里,作出顾香生与和尚幽会的假象。
到时候只要顾画生大声一喊,引来旁人,顾香生的名声也就毁了,肯定没脸再缠着徐澈不放,就算她有脸,徐澈也不可能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只是顾画生万万没有想到,顾香生根本不按计划来,非但把茶碗给调换了,反而让自己给喝下去。
yīn差阳错,顾香生没有被放倒,她倒成了中招的人。
顾香生接口:“我不知当时二姐姐在药茶里下的是什么,只觉有些蹊跷,所以将那杯茶调换了一下而已,若是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也会阻止她的,毕竟二姐姐对我不仁,我也不能对她不义啊!”
顾画生闻言倏地抬头,朝她she去怨毒的一瞥:“你这贱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已经扑上去将顾香生撕个粉碎了。
“闭嘴!你还有脸骂你妹妹!”
焦太夫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是气同安的狠毒,更不是气顾香生的将计就计。
而是气顾画生的愚蠢。
“你说这一切是同安指使的,可有证据?”
“有,碑林那个……”顾画生咬牙,qiáng忍难堪说下去,“那个和尚,就是她找的!”
焦太夫人:“这些有什么用!到时候一问,人家一推二五六,一问三不知,你难道还想去与她当面对质不成?”
顾画生绞尽脑汁地想,忽而灵光一闪:“还有,当时给送来药茶的时候,也是有人事先告诉我,哪杯茶是有问题的,让我给四娘……”
焦太夫人打断她:“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顾画生:“大约这么高,我听他说是叫明慧……”
她手忙脚乱地比划,恨不得立时撇清自己的嫌疑。
顾香生接道:“听形容,应该也正是给我送假信件的那个人。”
焦太夫人却长长叹了口气,已经没力气发火了:“东林寺并没有明字辈的僧人!”
顾画生qiáng辩:“那或许是没有露面的小辈呢……”
焦太夫人打断她:“不管是不是寺庙的小辈僧人,你现在找过去,他们也不会有这个人了,你信不信?”
顾画生:“不,不可能,同安为什么要骗我!”
她膝行过去,一把抱住焦太夫人的腿大哭:“阿婆,阿婆您救救我,我不想嫁给吕诵!现在这件事不是还没几个人知道么,只要吕家不说,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焦太夫人恨其不争:“你怎么就这么蠢,被别人利用了一场还不知道!同安要对付四娘,她自己不出马,却总让你当马前卒,你怎么也就傻傻地听了,你当同安真是和你一样傻么!现在好了,出了事,你顶着,同安却站在岸上,连鞋子都没沾湿,她既然有所准备,就不会给你留下把柄,我就算现在带着你进宫与贵妃对质,你难道觉得能有什么结果吗!”
顾画生哭得说不出话。
至此,她方体会出害人害己的后悔滋味。
要知道吕诵的妹妹吕音,前些日子与她在品香会上才吵过一架,如今转眼,顾画生就要嫁入吕家,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会遭遇吕音怎样的嘲笑。
从小到大,顾画生在顾家虽然谈不上恣意妄为,但起码也没有人给她下绊子,与她过不去,日子过于顺风顺水,以至于她完全无法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困难了。
焦太夫人见她哭得这样撕心离肺,心里却没有一丝恻然,只有恨其不争的愤慨。
她沉沉道:“你出生不久,你阿娘就过世了,我总念着你还年幼,对你多有纵容,没想到反而养成你无法无天的xing子!本以为你就算xing子稍微任xing一些,也出不了什么大错,谁知现在竟连陷害自家人这种事qíng都能做得出,这场婚事既然定下来,就无法更改了,说到底,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顾画生泣不成声:“不,我不想嫁过去,阿婆,求求您……”
焦太夫人的语调倏地严厉起来:“听着,事已至此,就要学着面对!吕家说到底,也并不差到哪里去,你先是出了这等丑事,人家还肯娶你,反倒是通qíng达理了!吕诵如今有实职在身,若是再加把劲,以后未尝不能成为一方大将,到时候你夫贵妻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qíng!回去擦gān眼泪,好好准备,顾家不会在嫁妆上亏待你的!”
顾画生还想再恳求,焦太夫人却已经不想再听了:“就这样罢,你先下去,四娘留下。”
“阿婆……”顾画生不肯走。
焦太夫人直接闭上双眼,摆出一副不yù多说的表qíng。
顾画生又哀求了几句,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只能怏怏起身离去,临走前不忘恶狠狠瞪了顾香生一眼。
恨意刻骨。
顾香生目不斜视,只在焦太夫人没注意的角度,回了她一个隐蔽的笑容。
顾画生见状,更是怒意上涌,拳头紧紧攥着,连面容都狰狞起来。
只是她也知道,今时今日,自己若还做出什么事,焦太夫人是万万不会再原谅她的。
经一事长一智,事到临头,她总算能用脑子想一想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焦太夫人复又睁开眼。
“这次的事qíng,的确是二娘有错在先,你做什么,都是出于自保,我不会怪罪于你的。”
“多谢阿婆宽宏大量。”顾香生道。
“个中内qíng,你也不必与人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二娘固然名声受损,到时亦会连累你们。”
顾香生应了下来。
焦太夫人:“方才二娘说,同安公主因徐澈而对你心生不满,看来她说的,并非子虚乌有?”
顾香生沉默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孙女与徐澈的来往的确多一些,不过发乎qíng,止乎礼,并无逾距之处。”
焦太夫人叹了口气:“本来,徐澈虽为平国宗室,但品行才华俱可,与你堪为佳侣,我没道理不成全你们。但现在,你自己也瞧见了,同安公主有意于徐澈,甚至通过陷害手段,来污你名声,就算没了一个顾画生,还会有另一个顾画生愿意为她驱使,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见顾香生想说什么,她摆摆手制止,又继续说下去:“但是,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不愿意让儿子当上太子,贵妃若是有意为益阳王筹划,就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宗室,即便是为了女儿本身着想,同安与徐澈身份悬殊,也不会是良配。所以,你们暂且等上一段时日,未必没有转机,这段时间,就暂且不要在同安跟前露面了。”
这番话是站在顾香生的角度上为她考虑的,顾香生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踌躇道:“阿婆,这次,其实我应该事先与您商量一声,不该……”
焦太夫人摇摇头:“不怪你,正如我方才所说,是二娘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该她自己来承受结果,我之前时常但心,以二娘这样一个xing子,以后要嫁入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过好日子。如今看来,吕家总算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只要她幡然悔悟,愿意将xing子收一收,以后未尝不会比大娘好,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焦太夫人话锋一转,“往后这种捧杀的手段,还是少用为妙。”
顾香生一愣:“孙女不明白阿婆所言何意?”
焦太夫人似笑非笑:“二娘一错再错的这件事上,你敢说没有自己在其中刻意放纵,冷眼坐看她最后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么?”
太夫人人老成jīng,顾香生本不奢望有什么事qíng能瞒过她的眼睛,不过这件事她还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说白了,如果顾画生不是一开始就存了陷害她的心思,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焦太夫人语重心长:“我不是说你这件事做得不对,只是想给你一个提醒。正如郑庄公对其母姜氏和其弟叔段一样,纵其为恶,令其恶果自食,姜氏与叔段愚蠢,自然未有察觉,但郑庄公的臣子们,却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用心。你了解二娘,固然能够奏效,但以后,在不了解对手的qíng况下,如果贸然使用这一招,却很有可能会反噬己身,你明白吗?”
顾香生默然不语,心中却蓦地警醒。
焦太夫人说的是对的。
见她听进去了,焦太夫人也很欣慰:“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将来嫁人,你必然也要管理自己的家,但古人早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反过来说,大国也好,小家也罢,道理说白了都是一样的,”
顾香生郑重行礼:“多谢祖母教诲,孙女受用不尽。”
焦太夫人叹道:“也怪我疏忽不周,当年你祖父骤然去世,我要掌管这一大家子,尚且分身乏术,你们又还小,我便也让许氏带着,没有多加过问。大郎和大娘还好些,那时候他们也算晓得一点事了,我又曾带在身边教养过一段时日,如今xing子也不会差得太远,唯独二娘,因为我疏于管教,你娘又不敢管家,以致酿成今日后果,殷鉴未远,你更要以她为戒,切不可自作聪明,重蹈覆辙。”
顾香生:“是,孙女定会一日三省,不令阿婆失望。”
焦太夫人笑道:“罢了,一日三省就免了,别尽挑些好听话,你们这些少年人,个个心比天高,但凡能听进一点半点,我也就高兴得很了。”
且不提顾画生回去之后如何哭闹不休,顾家与吕家的婚事就此板上钉钉,再无更改回旋之余地。
这桩婚事很快传了出去,众人颇感错愕之余,自然觉得很奇怪。
品香会上顾画生与吕音争执的场面历历在目,前者却转眼就要嫁给后者兄长了,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吕家那边因为长子将要迎娶顾画生入门,自然不会在外面散布谣言,焦太夫人那边,则隔日就入了宫,也不知她与刘贵妃说了什么,同安公主被禁足于宫中,暂时不得外出,各中内qíng也就此被按捺下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关于两家的婚事,不时有流言蜚语传出,但因事涉皇家,且同安公主保持缄默,一言不发,此事的热度也就慢慢过去。
很快,六月中旬,诸国会盟到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再没有谁会去关心一桩无足轻重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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