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罪名看似条条致命,但想以此定他的罪,砍他的脑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按照高皇帝的行事原则,总要依法办事。
再者,陈瑛太自信了,甚至可以说是自大。
如果只朝孟清和开火,任凭孟清和有几百张嘴,最轻的结果也会是降职丢官。但他却把皇帝的义子和亲子都牵扯进来,妄图一网打尽,这就不是想把别人拍死,而是自己往深井里跳。
旁的不说,当着皇帝的面,说他gān儿子品德不好,亲儿子言行不妥,缺少教育,这不是找抽吗?
没登上皇位时,朱棣身除了是北疆的藩王,还是宗人府的右宗正,秦王朱樉,晋王朱?之后的宗人府第三把手,皇室内部的婚丧嫁娶,陈情录罪,宗室教化,都要经手。
说他儿子立身不正,惟德不修,不是啪啪打老子的脸吗?
孟清和又瞄了陈瑛一眼,暗中摇头,这位的职业生涯,果真是用生命在奋斗啊!
“陈瑛。”
朱棣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压得陈瑛抬不起头来、
“臣在。”
“兴宁伯之前所问,你有何话说?”
“臣……”
陈瑛伏在地上,心头剧颤,他没有想到,孟清和竟是如此难以对付!
解缙等人也是表情数变。
真以为言官就无敌了?
既有中旨发出,证明军队出塞出自上意,不通报朝廷,必定是秘密行动,怕是连北京巡按御史都不知情。陈瑛把这件事摊开来,无疑是告诉皇帝,他在北边有人,负责秘密暗通情报。
这是犯了朱棣的大忌。
陈瑛以为自己是谁?锦衣卫?就算是锦衣卫,未得天子敕令也不敢随意安插人手,否则,百分百是在找死。
何况,纠察百官是御史之责,胆敢监视皇子却是重罪!
孟清和同朱高煦兄弟通信属于私jiāo,陈瑛敢举人证,就坐实了他监视皇子的罪名。拿出物证,三人信中的内容全无不可告人之处,且有锦衣卫报告,朱棣早已知晓,陈瑛真敢拿出一两封来,那就是私自截留皇子和朝廷二品大员的书信,谁给他的权力和胆子?
还是说,他想造反?
陈瑛挖了个坑,想让孟清和掉进去,不想孟清和比他更加深谙此技,最终掉进坑里的,变成了陈瑛自己。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人犯我一寸,我断人两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圣人教导,孟十二郎时刻不敢忘。陈瑛意图置他于死地,他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陈瑛不死,死的就会是他!
“陈瑛,你还有何话说?”
朱棣又问了一句,陈瑛除了跪地顿首,无一言可辩。
“臣有罪!”陈瑛垂首,眼中闪过一抹yīn狠,“但臣参兴宁伯数罪确有其事!尤以兴宁伯同定远侯私授金钱,图谋不轨,臣有实证,请陛下明察!”
陈瑛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但他临死也不忘拉上孟清和。
“大胆!”
朱高燧终于忍不住了,就要上前狠踹陈瑛一脚,却被沈瑄拦住了。
沈瑄站出来,朝堂上又是一静。
七梁冠,貂蝉巾,广袖朝服,云凤四色花锦绶,腰束玉带,昂身而立,如苍松翠柏,玉面修容,似君子谪仙。
“禀陛下,臣有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人之言二
定远侯站了出来,大殿内顿时一静。
解缙等人的神情变了,杨士奇和杨荣微微摇头。
武阳侯徐增寿,信安伯张辅等武将看向陈瑛的目光,根本不像在看一个活人。朱高煦和朱高燧嘴边都带上了冷笑,就差对陈瑛说一句,你死定了。
孟清和咂咂嘴,突然有点同情陈都宪。
惹自己就算了,顶多落得个充军发配,至少性命无忧,怎么偏偏想不开,还要拉上沈瑄?
沈侯爷是能惹的吗?死到临头还想拉沈侯爷做垫背,简直是嫌开往阎罗殿的火车速度太慢,蹦高喊着要改乘飞机。
当真不是一般的,想死啊。
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笏板,他是该帮陈瑛死得快点,还是退后一步看热闹就好?
不管怎么说,陈瑛咬住的主要对象是自己,只围观不参与,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于是,孟清和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距离稍后,站在沈瑄身旁,等着沈侯爷对陈瑛发起攻击,他立刻助攻。
“陛下,”沈瑄朗声道,“臣有奏。”
见沈瑄站出来,朱棣心中所想同大部分朝臣一样,陈瑛蹦跶得太过分,连一向在朝堂上不怎么出声的沈瑄都不能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