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氏的“谆谆教导”之下,司徒盈袖在别的事qíng上事事聪明,唯独男女之qíng从未开窍动心。
今天被师父这样一问,竟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上一世规规矩矩等了十年,结果没嫁人就惨死在白塔之下。
这辈子才过了两年,她就跟慕容长青退亲了,实在没有机会来自己选择。
司徒盈袖想了一想,问师父道:“成亲难道不应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哪里轮到自己选呢?”
师父听了微微一笑,放缓了声调,对她颔首道:“你想得很对。姑娘家应该嫁给对自己好的人,不要自己去胡思乱想。”说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么笨,怎么看得出谁好谁坏?”
“那……师父认为我应该嫁给什么样的人呢?”司徒盈袖犹豫着问道,真的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师父转眸看着她,银色面具背后的双眸黑得深不可测,“这你不用急,多看看,多想想,找个人品好,有本事。还能护着你,凡事为你着想,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
司徒盈袖听了只是骇笑不已,连连摆手道:“师父!您太看得起我了!没有男人会对我这么好。若是按您的标准。别说这辈子,我下辈子都嫁不出去!”
师父仰了头,望着深蓝璀璨星空微笑,淡淡地道:“你敢不敢跟师父打赌?——这个世上,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不计代价,不计得失,默默地对你好。你要做的,就是睁大眼睛,找到这个人。”说完,他回头静静地看着她。
司徒盈袖被说得怦然心动,她捧着越来越热的面颊发了一会儿呆,但是想到深处,又觉得沮丧,嘟哝道:“师父说得容易。可是世上人这么多,谁知道那人在哪里?——太难了,实在太难了……”
师父闭了闭眼,转头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一定能找到,相信师父。”
“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找不到,我娶你。找到了,你嫁给他。——你愿不愿意?”师父的声音似乎有些厚重,如同秋日的埙,熨帖得五脏六腑都舒坦极了。
“师父会娶我?”司徒盈袖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觉得不好意思,忙摆手道:“师父是长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敢有非份之想。”
师父一下子沉默了。
“……这辈子,我只希望师父您不会如同上辈子一样,无声无息消失了就好了。”司徒盈袖见师父一直不说话,终于鼓足勇气,伸出两根手指头,抓住了师父的衣袖。轻声说道。
她知道师父明白她的话。
这个世上,也只有师父明白她了。
师父这才摸了摸她的头,笑说:“傻孩子,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还当真了。好了,你既然把我当成长辈,那要记得,以后如果有人提亲,你一定要问过我同意之后才能答应,记住没有?”
司徒盈袖使劲儿点头:“一定一定!其实我正想跟师父说呢。以后有提亲的人上门,我想请师父帮着暗中查访一番。您也知道,很多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想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是不是跟在人前一样。”
“没问题,包在师父身上。”师父的心qíng好了许多,将她送回了司徒府内院靠近海湾的至贵堂。
司徒盈袖晚上在外面玩得高兴,回去之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这个晚上居然做起了梦。
她梦见师父在大白天要见她,说在一个山崖上等她。
她欢快地跑去,大叫“师父”!
师父转过身,没有戴着银色面具,脸上却是谢东篱的面容!
谢东篱对她微笑,阳光下他的容颜俊美不可方物。
她却如同见了鬼一样,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后退!
一不小心,她从山崖上摔了下去!
山风烈烈,白云从她身边飘过,而她在急速坠落……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谢东篱却跟着跳了下来,将她拥在怀里!
太惊悚了有木有!
司徒盈袖大惊,用力捏住谢东篱的脸,连声道:“师父快变回去!快变回去!不要这张脸!”
谢东篱立马翻脸,猛地松开手臂!
司徒盈袖觉得自己再次急速下坠,比先前刚掉下去的时候还要快!
就跟上一世她从百丈高的白塔上往下跳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顿时手脚僵硬,全身冰凉。
抬头,看见头顶上方全是灰白云雾,还有电闪雷鸣。
低头,看见脚下一片苍茫,无边无际。
一声“师父救我!”顿时脱口而出!
这时,她头顶的云雾再次变幻。
师父戴着银色面具,穿云破雾而来,驱散闪电,拽住她的手,将她拥在怀里,抱着她,缓缓降落。
这一瞬间,她好似又经历了一次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过程,紧紧揽住师父的脖颈,眼泪无声涔涔而出,再也不肯松手。
师父无奈地长叹一声,将她放在地上,在她面前冉冉消失了……
“师父!”司徒盈袖大惊失色,用力往前一扑,却扑了个空,整个人从chuáng上翻滚到脚踏板上,砸得轰隆一声响。
值夜的丫鬟婆子却照例在师父来的晚上睡得格外熟,因此她弄出来的声响并没有吵醒她们。
司徒盈袖揉了揉眼睛,发现刚才只是一场噩梦,忙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想:“我的天爷!实在太惊悚了!我怎么会把谢五爷的脸安到师父脸上?!——真是见了鬼了!看来是自己吓唬别人,反把自己吓到了。师父您老人家有怪莫怪!”一边想,一边胡乱拱了拱手拜了几下。
再一想是自己的梦,只要自己不说,别人一定不会知道……
一定是最近事qíng太多,她没睡好,所以做噩梦了。
司徒盈袖安慰好自己,便爬到chuáng上再次安然入睡。
同一时刻,谢东篱从睡梦中醒来,紧紧抿住唇,再也睡不着了,因为更心塞了……
第193章 出气
天还没大亮,只从东面溢出一丝鲜红,掩着云后的日头,只等时机成熟,就要一跃而出,普照天下。
谢东篱早早起身,早饭也没吃,板着脸,穿好朝服,拿了绷带将自己昨天被鞭子抽到的左胳膊绑起来吊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拿上奏章,走出了他住的南山轩。
阿顺蹲在南山轩上房门口的滴水檐下,捧着一碗黍米jī粥吃得稀里哗啦,满头是汗。
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阿顺回头一看,见是谢东篱出来了,忙一口将剩下的jī粥都吃尽了,把碗搁在桐油清漆的座栏上,起身道:“五爷,您这就要去上朝?”
谢东篱冷峻地横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阿顺愣了一下,忙跟上去,斜眼瞥着谢东篱吊起来的左胳膊,yù言又止。
他明明记得昨天这胳膊还没事,今儿怎么就吊上了?!
谢东篱并没有看他,但是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声道:“昨夜我的胳膊疼了一夜,跌打药呢?”
“小的这就差人去找管事要去!”阿顺忙弓着腰说道,又问:“您既然受了伤,不如今天就请假在家歇一天吧?”
“歇?我哪有功夫歇!——我忙着呢!今儿不整治那几个贱人,我谢东篱也白做这个官儿!”谢东篱从牙fèng里挤出一句话,袍袖一拂,肃着脸,快步往大门外去了。
阿顺明白五爷的心里不顺。
瞧这黑沉沉的脸色……有人要倒霉了……
就是不知道谁那么不长眼,会撞到五爷刀口上?
来到谢家的大车前,趁着谢东篱上车的当口,阿顺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忍不住打了寒颤。——五爷的脸色,比他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yīn沉冰寒!
天上的云雾渐渐散去,初升的太阳洒下万千金光,将初秋的东元国京城装点得huáng灿灿的。
谢东篱在大车里正襟危坐,面无表qíng。
阿顺睃了一眼,见五爷那俊美无俦的面容连朝阳的光芒都压制不下。却肃着颜,一丝笑容都没有。
昨天的事让五爷真的生这么大气?
还是因为说到退亲……五爷其实挺在乎张家的亲事的?
就在阿顺的胡思乱想中,谢家的大车来到宫门前。
这里已经站了不少等着上朝的官员。
见谢东篱过来了,都来给他打招呼。
他不过点点头。抱着奏章站到最前头沈大丞相身后。
看见他的胳膊绑了绷带,吊在脖颈上,有昨天去过司徒家赴宴的人忙关切问道:“谢大人,您的胳膊不碍事吧?”
“不碍事,还没断。”谢东篱淡然说道。目光从缩在一旁讪笑的副相张绍齐面上掠过。
“……谢大人,下官认得一位国手神医,最擅长跌打,不如举荐给您瞧一瞧?”
“要什么国手神医?!谢大人,家父是太医院医正,特别擅长看骨科,不如下朝之后,您去我家坐一坐?……或者我爹去您家坐一坐也行……”
“你就胡chuī吧!你爹明明最擅长内科!——谢大人,我大伯父才最擅长骨科,是太医院有名的‘一指禅’!就是说。只要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正骨!”
一些闲官见有机可乘,顿时围了上去,纷纷向谢东篱讨好卖乖。
谢东篱只把这些人扔给阿顺料理:“各位,谢某公务在身,今儿不能陪大家叙谈了。有事找谢某的小厮。——改日再聊!改日再聊!”说着拱一拱手,见宫门大开,他跟在沈大丞相身后,走进了宫门。
东元国的大朝会十日一次,今日正是大朝会的日子。
各位服朱佩紫的官员鱼贯而入。迎着初升的朝阳,来到东元国举行大朝会的保和殿。
元宏帝在太监的簇拥下走上保和殿高高的宝座。
宝座下方摆着两只青铜仙鹤香炉。
淡淡的龙涎香从那仙鹤嘴里袅袅升起,将君臣的界限隔开一道鸿沟。
司礼太监唱和之后,沈大丞相带着四位副相和百官一起大礼参拜元宏帝。
谢东篱就站在五相之后。
他身形颀长。本来就很醒目,再加上黑地红边的官袍映着白色的绷带,更加打眼。
果然官员行礼之后,元宏帝一眼就看见了谢东篱吊在胸前的胳膊,诧异问道:“谢爱卿,你的胳膊怎么了?”
站在副相位置的张绍齐只好硬着头皮出列。抢在谢东篱前头躬身道:“陛下,是下官管教不力,才让谢大人受了伤。不过下官已经狠狠管教过犬子,罚他跪祠堂……”
“张副相,不如我打断你儿子的胳膊,然后我也在家跪祠堂,你说可行么?”谢东篱这才上前一步,冷冷地说道,说完也不等张绍齐回答,已经对着元宏帝颔首道:“多谢陛下垂询。下官的伤势不碍,还能上朝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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