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在对面听了,暗暗腹诽郑昊:……摆明了就想把头筹给慕容长青,还要把谢东篱拎出来做幌子……
果然谢东篱出声道:“当然是慕容公子拔得头筹,我是充数的,不算。”
慕容长青不好意思,跟着推辞,郑昊一把将那锦盒塞到他手里,笑道:“你可拿好了,你那小舅子,日日吃虫糙补身呢……”一边说,一边朝屏风那边挤眉弄眼。
慕容长青本来不想要,但是一听司徒晨磊需要,反手就将那锦盒扣住了,颔首道:“那就谢过郑二皇子了。”又对谢东篱道:“谢五表叔承认了。”
司徒盈袖听了好奇,偷偷问沈遇乐,“……慕容公子,为何将谢五爷叫‘表叔’?”
“……慕容公子的娘亲慕容夫人陆氏,跟谢五爷的大嫂谢大夫人陆氏,都是出自陆家,两人是嫡亲堂姐妹,是姻亲,所以叫他表叔。”沈遇乐跟她解释了一番。
屏风的另一边,郑昊又道:“联句确实jīng彩,不过,咱们再来一场策论如何?——头筹还是一盒玉树虫糙,如假包换!”
大家轰得一声笑,都道:“郑二皇子,你虫糙若是多得吃不完,给咱们大家每人发一盒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
“那可不行。好东西,要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才会珍惜。太轻易到手的东西,也容易放弃。”郑昊笑嘻嘻竖起大拇指:“所以我们南郑国最珍贵的虫糙,值得你们争取!”
皇太孙笑着点点头,“确实,联句虽好,还是策论更有意思。——沈大丞相,不如您来出题吧?”
沈大丞相笑捋长须,颔首道:“不如,就用‘天下势’为题,各位一展雄才吧!”
“天下势?——这个题目可大可小啊!”沈大公子笑着说道,“如今天下三分,北有北齐,南有南郑,东有东元,实力相当,确实有些意思。”
皇太孙背着手,笑而不语,目光却从屋子里每个人面上掠过。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最基本的势了。”张家大公子张林昌朗声说道,很有见地的样子。
皇太孙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想我们中州之地,夏之前有堕民统领,夏之后有堕民之主称帝的大周。而大周绵延千年,也免不了最后群雄并起,诸侯割据,三国分立的局面。”
“如今三国之中,北齐占地最广,人口最多,但是北齐皇室子嗣太多,每次皇位更迭,都是腥风血雨,内耗太大,一直立不起来。”谢家大公子谢同运跟着说道。
“我们南郑国皇室的儿子们也不少。”郑昊不用别人提,自己先懒洋洋地自曝其短,“但是北齐再如何内耗,北齐的地位都是最高,没人能够否认。你别不同意!”郑昊指着人群中一个满脸不屑神色的人说道,“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北齐的两位公主,如今分别是东元国和南郑国的皇后,比如这位皇太孙殿下,就是北齐公主出身的齐皇后的嫡孙。而东元国和南郑国的公主嫁到北齐,却只能一个做元贵妃,一个做郑淑妃,没有人能做北齐的皇后。”
郑昊的话,说得大家一阵沉默。
也许当初三分天下的时候,北齐、南郑和东元都是实力相当,但是过了数百年之后,北齐之势已经在东元和南郑之上了,只是北齐皇室确实烂账比较多,所以至今国力也只能跟东元和南郑差不多。
“……北齐皇帝曾经挟周天子以令诸侯,他的势大,是可想而知的。”慕容长青沉吟说道,“若论天下之势,东元国民智最高,南郑国地势最险,北齐国地大物博,无论怎么看,都是半斤八两,难分胜负。”
“不错不错。”沈大丞相眯着眼听这些年轻人论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些人,就是他们东元国的希望。东元国民智最高,可不是chuī出来的,“东篱,你看呢?”
既然沈大丞相点了名,谢东篱想回避都不行。
他微微颔首,正色说道:“慕容公子刚才说得确实有理。不过,天下势,在人,从来不在物。有能人,则弱能胜qiáng,少能胜多。无能人,则众不能敌寡,富不能战贫。简单来说,一盘好棋,落到不会下棋的人手里,肯定逃不脱溃败的命运。而一盘坏棋,如果落在国手里,却能起死回生。——这就是人的作用。”
沈大丞相拊掌大笑,道:“正合老夫之意!——我们东元国,有三侯五相,还有众多才智之士,才是最值得称道的!”
其实中州大陆的三个国家里面,东元国的地方最小,地势又平坦,根本无险可守。出产的东西,也不如北齐品种众多,只有盐、铁,算是东元的特产。其余的东西产量不多,还要从北齐和南郑买回来一部分,供给东元国的百姓,比如大米、药糙,甚至绸缎和木材,都要从别国买入。
但是也因为此,东元国的商人行走天下,经商的本事远超北齐和南郑的商户。
东元国皇商的实力更是个顶个的厉害。
而司徒健仁能成为东元国皇商的翘楚,肯定更有过人的本事。
司徒健仁这一房虽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商户,但是其身家实力雄厚,已经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第42章 偶遇
也许连司徒健仁自己都未必知道他的财产有多庞大,要问他的大掌柜吕有钱才能知晓。
谢东篱点点头,表示同意沈大丞相的话,又接着说道:“北齐国虽然地大物博,但是并无能人主政,跟东元国和南郑国相比,在为政之道上,有五败之相。
其一,周末政失于宽,而北齐自恃大周之后的正统,以宽济宽,却不知当今之人并无古风,大多畏威不服德,导致国家政令不一。北齐天子之令,不能出京城,此败相一也。
其二,北齐外宽内忌,用人疑之,任人唯亲,裙带之风遍布朝廷上下,此败相二也。
其三,北齐皇室多谋少决,重小仁而轻大义,此败相三也。
其四,北齐朝廷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党同伐异,此败相四也。
其五,北齐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军中猛将尽遭清洗,无人能领军,此败相五也。
这五者之中,第五败才是最致命的缺陷,使得庞大的北齐只能是一头没有爪牙的老虎,不足为虑。”
“说得好!”皇太孙和沈大丞相异口同声赞道,“不愧是我们东元国最是才高的谢郎!”
谢东篱微微欠身,“太孙殿下和大丞相谬赞。”
“好了,这一轮没有什么可争论的吧?——这一盒南郑国最好的玉树虫糙,就归谢五爷所有了。”沈大公子笑呵呵说道。
郑昊抄手立在一旁,冲自己的随从努努嘴,道:“给谢五公子。”
谢东篱没有接,倒是他身边的小厮阿顺接了过去,还笑着向郑昊道谢:“多谢郑二皇子厚礼!”
郑昊对阿顺抬抬手,“免礼免礼。”斜睨谢东篱一眼,见谢东篱正眼都不看他,郑昊撇了撇嘴,坐回慕容长青身边,提议道:“联句和策论都比过了,接下来要不咱们比骑she吧?”
若是论骑she功夫,厉害的肯定是长兴侯府、万宁侯府和唐安侯府这三侯府的人。
三侯府的人果然轰然叫好。
五相世家的公子少爷们也习骑she,只是没有三侯府的人jīng通。
“骑马就算了,我们家也没这么大的地儿,不如我们去比she箭吧?——这拂香阁后面有一块小平地,以前都是我们兄弟用来练箭的。”沈大公子忙笑着说道,“she箭大家都会。”
“好,she箭就she箭。”郑昊和慕容长青一起站了起来,看向皇太孙,“太孙殿下,您要不要去she第一箭?”
皇太孙摆摆手,道:“不用了,孤去看看大家的箭法。”说着,又命人去宫里取了一柄上等羊脂玉的玉如意过来,道:“咱们不能老用南郑国的虫糙做彩头,这一次用这个吧。”
那羊脂玉油润莹泽,白得毫无杂质,如同凝脂冻雪,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柄玉如意在宾客中传看,也传到了女眷那边。
司徒盈袖抚了抚这玉如意,抿了抿唇,觉得这玉质还不如张四爷送她的那块玉佩,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将玉如意jiāo给身边的张氏。
张氏抚摸着这玉如意良久,才转给下一个人看。
谢大夫人陆瑞兰笑着瞥了一眼,道:“这玉如意是北齐的样式,跟咱们东元习惯的样子略微有些不同,应该是皇后娘娘当年带来的陪嫁,如今赏给太孙殿下了。”
齐皇后齐雪筠是北齐公主,嫁给东元国的元宏帝做继后,一进门当年就生了皇子,转年这孩子就立为太子,可惜到十五岁上就突然一病不起,听说得了“缠腰龙”,一晚上就去了。
“是吗?这是北齐的样子?”张氏很是好奇地又看了一眼。
陆瑞兰点点头,“是的,你看这边,北齐玉如意的顶部云纹中总是套着圈儿。东元和南郑都没有这样的样子。”
“出去看他们she箭吧。这玉如意有什么好看的?”沈遇乐拉拉司徒盈袖的衣襟。
司徒盈袖点点头。
司徒暗香悄声道:“姐姐,我也要去看。”
“跟我们走吧。”司徒盈袖微笑着回头,拉住司徒暗香的手。
司徒暗香看看张氏,“娘……”
“去吧,好好跟着姐姐,不要乱跑。”张氏微笑着颔首,又对司徒盈袖道:“你跟着大家伙儿一起,也不要出去抛头露面。”
司徒盈袖笑着道:“没事,我跟大舅母,还有表妹他们一起。妹妹跟着我,也不会有事的。”
屏风另一边的男人们很快结队出来,往拂香阁后面去了。
司徒盈袖跟着沈遇乐和沈大夫人,带着妹妹司徒暗香则走到附近不远处的凉亭里。
那凉亭建在小山坡上,四面挂着随风飘动的淡粉绿的纱帘,朱漆黑瓦,恰好能看见不远处男子们的she箭比试。
平整的小场地上,有五个箭靶,整整齐齐摆在场地的另一端。
男人们议定了每人五箭,一箭she一靶,最后看环数论输赢。
郑昊道:“慕容公子是长兴侯府的世子,理应she第一轮!”
慕容长青笑道:“还是抓阄吧。这样公平。”
“好,抓阄!”沈大公子笑呵呵捧着阄桶过来了。
愿意参加比试的人一拥而上去抓阄。
谢东篱却和沈大丞相一起站得远远的,并没有去抓阄。
“东篱,你不去试试?”
谢东篱摇摇头,“我不会she箭。”
沈大丞相知道,谢东篱是文弱书生,除了勉勉qiángqiáng能骑马,别的一概都不会。
张家的大公子张林昌朝谢东篱招招手,“谢五爷,快来抓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