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铜花门_多木木多【完结+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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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里,她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能保护贞儿,也只有她和她屋里的丫头不会害贞儿。其他的就连李显她都信不过。
他能为了朱锦儿毁了她的一辈子,焉知不会为了李克害贞儿?
用过早饭,张宪薇陪着贞儿在屋里玩。贞儿刚学会走路,却在大人扶着她的时候总是想往前冲,想跑。张宪薇用柔软的布兜着她,从她的腋下穿过,在屋里陪着她一步步学走路。她可以在屋里陪她一天都不烦,哪怕一天她都只是在屋子里这么大一点的地方走来走去。
最近,贞儿刚刚学会解手要蹲下来,所以只要看到她走着走着蹲下来了,张宪薇就会赶紧抱起来,再喊良缘拿恭桶进来。
贞儿的恭桶是她特地让人做的,比成人用的要小,边缘磨圆,绝不会让木头的毛刺伤到贞儿的小屁股。她还想过把李显放在正房厅堂里那种有一圈扶手的椅子下面掏空,让贞儿坐着解手。
只是那种椅子是南边的做工,燕城里的木匠不会。她的要求又复杂,找来人说了半天,前后画了十几张图才给木匠。
围栏是一圈的,贞儿可以正好坐在里面,伸手抓住外面的围栏栏杆。椅子腿不能太高,免得贞儿以后自己上下时摔倒。座位处中间掏个dòng,要刚好卡住贞儿的小屁股又不能陷下去。椅子下面放恭桶,贞儿解完手,下人们从后面拿走恭桶,不会弄脏贞儿的裙子。
良缘说她太宠孩子,还特地想出这个怪东西。孩子嘛,随地一蹲,在哪里都能解手。
张宪薇却不这么想,贞儿现在才一岁,就算她日后能自己用恭桶,那也要等到她七、八岁后。这个东西能用七、八年,怎么是làng费?
木匠终于做出来后,是个方头方脑的怪椅子。贞儿可以踩着前面的踏板坐上去,大人帮她关上围栏,她坐在上面解手,解完撅起屁股,丫头帮她擦gān净。她下来后,gāngān净净的。恭桶再让人拿走清洗。
这个怪椅子足足花了张宪薇快五两银子,可她觉得这东西做得挺值得。木匠是花了心思的,椅子的所有边角都磨圆了,围栏上还有雕花、盘云,还刻了花鸟虫鱼,贞儿坐在上面时看个不停,她把这个当成玩具了,就是不想解手也要坐上去,一天吵着要坐它坐个十七、八回,左蹭右蹭不肯下来。
李显也看到这把椅子,对着张宪薇叹气,说她:“真是慈母多败儿。”
张宪薇当下半笑半恼的问他:“一把椅子就败家了?”
“现在只是一把椅子,日后她长大了,要的东西多了,你岂不是件件、桩桩都依她?”李显问。
“我要是能依她,为什么不依?”张宪薇反问。既然她有,为什么不能给贞儿?
李显摇头苦笑,只是他之后到这里的次数渐渐多了。贞儿长到两岁时,说的话倒大部分是他教的。张宪薇教的都是‘镜子’、‘梳子’、‘筷子’这样的,他教的却是‘爹’、‘哥哥’。
张宪薇倒是故意不教贞儿这两个的,她的女儿,为什么学说话倒要先学喊他们?是不是后面还要学着喊‘姨娘’?
李显没有教贞儿喊‘姨娘’,而是抱着她去了婆婆生前住的屋子,教她喊‘奶奶’。事后,张宪薇有半个月不许他看贞儿,他一来就让人抱到后面屋里‘去睡觉’。
孩子还小,若是被那间屋里的什么东西冲撞了怎么办?就是要拜祖宗也要在过年的时候,不年不节的,这样是gān什么?
李显还是天天来,有时一天来几趟。张宪薇从来不留他,坐一会儿就撵他走。朱锦儿的身体也好了,他去陪她不好吗?
他对贞儿也算是真心疼爱,只是张宪薇心中始终记得他最爱的朱锦儿,还有他和朱锦儿的儿子李克。觉得他就是喜欢贞儿,也比不上对李克的真心。
从那天起,她就不想让他抱贞儿抱出去。要抱走她就跟着,他去哪里她跟到哪里。家里倒是传说大老爷跟太太是梅开二度,枯木逢chūn。两人冷冷淡淡,客气了半辈子,现在又像新婚小夫妻一样形影不离。
张宪薇听了只是笑,就是她真的跟李显是新婚小夫妇时也没有形影不离啊。
大概,李显也是想过要把贞儿抱去给朱锦儿看的,也想让贞儿和李克这个‘大哥’亲近、亲热。但是有张宪薇跟着,他次次都只能在院子里转一圈就回来。
贞儿三岁时,李克的妻子赵氏还没有消息。她也日日拜观音,想要个孩子。可是李家的风水大概就是会跟正室做对,这三年她也吃了不少药,拜了不少菩萨,进了多少香火灵验的庙宇,舍了许多香油钱,但就是没有孩子。
李克要纳妾,跟李显说过后,得了他的同意就过来找张宪薇了。赵氏早就在张宪薇跟前哭过好几次了,张宪薇虽然同qíng她,却不打算管这件事。
因为李克的事,她怎么管都是错的。她再同qíng赵氏,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她是个地位尴尬的嫡母,如果她拦着李克纳妾,这是不是说明她不希望李克有儿子呢?
所以她不管。李克大概也没想她管,只是简单的跟她说了一句,连人选都有了。是朱锦儿挑的,一家贫穷农户的女儿。
朱锦儿的出身,张宪薇一直不是很清楚。李显只是说朱锦儿的出身不错,祖上出过秀才,也算书香世家。但是秀才也有穷秀才,何况这个‘世家’到底有多少水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她认为大概李显可能在朱锦儿的家还不是特别糟的时候遇见了她,可能就是在他出去办事的时候。朱家大约也是有些风骨的,不会轻易同意送女做妾。李显最有可能是用银子砸开了朱家的大门。
张宪薇尽量把朱锦儿的出身往好了估计,她不想把朱锦儿贬到泥地里,日后再吃亏。嘴上痛快痛快又不顶用。但是她觉得自己绝对是高估了朱锦儿了,因为朱锦儿不识字。
秀才家的姑娘,能一个字都不识吗?
朱家应该也不是很有钱,她从婆婆那里把朱锦儿接到他们的小院子的时候,从上到下都是婆婆给朱锦儿置办的,应该是出自李显的授意。张宪薇从一开始就没亏待朱锦儿,发现她老是穿一件衣服,鞋磨穿了鞋尖还不肯换后,gān脆每年给她做四套衣服,送新的拿走前年的旧衣。她不会让朱锦儿穿一件衣服超过三年。
她不会让人觉得她亏待朱锦儿。
张宪薇一直在想,到底李显喜欢朱锦儿什么地方?
朱锦儿不爱开口,说话绵软,声音又轻又细。她总好像腰腿无力的样子,走动间爱扶着旁边的东西倚着。在她还住在张宪薇的院子里时,她能常常看到她或者扶着庭园里的梅花树,或者扶着门框,或者倚在柜子、桌子边,仿佛柔若无骨。
若是让张宪薇也学她的做派,那就是让她再重新投胎也做不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味儿。
要说朱锦儿有坏心,其实也没有。张宪薇见人见事还算是有心德,唯一看错的只有李显一个。朱锦儿虽然有些小心眼,但她一见张宪薇就胆怯,就像老鼠见猫。就算李显也在旁边,她还是不敢撒泼胡闹。
倒是在房里时,她会跟李显撒娇。提一些小要求,比如看一看李克,比如要一点东西。
张宪薇觉得朱锦儿也怕李显,虽然李显对她很好。但这个好是张宪薇知道的,朱锦儿未必就真的清楚李显对她的心意。李显说的越多,大概她越不敢相信。

 


第 5 章

  李克纳妾是在盛夏,蝉叫得人心烦。
这个妾进门也没什么好热闹的,只不过是在李克的院子里摆了一桌酒。第二天,这个妾就带着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到各院来请安、磕头。第一个就到张宪薇的院子来。
不过张宪薇没让她进来,只让她在门外磕了个头。要不是李克是李家的长子,又是李显最疼的儿子,连赵氏她都不用理,何况一个妾?
大概是她没让妾进门,赵氏不到下午,打着送夏衣量尺寸的旗号又跑到她的屋里来了,进门不一会儿就泪水涟涟。
张宪薇见了她,难免想到她也生不出孩子来的时候。
赵氏不是不想生,她盼孩子都快盼出病了。李克待她还算好,但是也不够亲热。似乎他跟李显是一个毛病,总觉得赵氏看不起朱锦儿这个姨娘婆婆,反而对张宪薇巴结个没完。
她委屈啊。朱锦儿生病的那几年,她哪天不在她的chuáng前侍候?不管是吃的药还是用的饭,她哪一样没有jīng心侍候?就是张宪薇这个正经婆婆都没这么让她费心。
那几年她熬得人都瘦了几圈。何况她一进门就管家,说是权力大了,威风。可事qíng也多,她在家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一朝过了门就让她立刻当家,谁还能一夜就百事皆通?
丈夫是庶子,李克的心气又高,赵氏的日子没有新婚的甜蜜。
张宪薇觉得这个家里最在乎李克的庶子身份的,一个是朱锦儿,一个就是李克自己。李显把李克当成最重要的儿子,当然不会看不起他。张宪薇在张家就是嫡出的大姑娘,对庶出的人不是看不起,而是根本没把他们当成一回事。所以对李克,他亲近她也好,捣乱也好,跟她离心也好。她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克却不知道,他把自己心上的弦绷得紧紧的,片刻不敢放松。有这么一个丈夫,赵氏如果在他面前撒个小娇,诉个小苦,说一句‘管家太辛苦了’,只怕得回的不是安慰和宽心,而是恨铁不成钢的责备。
所以,赵氏不敢放松,她也把自己的弦绷紧了。
张宪薇最明白这个,身为夫妻,却彼此离心。赵氏心里的苦不敢告诉李克,她跟李克只能越走越远。可是如果她贸然说了,很难说会得回什么。
比起张宪薇待这个妾的冷淡,朱锦儿却是亲自迎进了门,又把她的体已首饰给她。赵氏两下一对比,对这个不识好歹,不看她的面子的姨娘婆婆从心底怨恨起来。
这些都是良缘去打听了告诉她。张宪薇了解朱锦儿,她倒不是故意给赵氏脸子瞧,只是经过这几年大病,她怕自己活不长了。朱锦儿在这个世上最放心不下谁?当然是李克。
李克成亲几年都没有孩子,朱锦儿怎么能不着急?要是等她死的那一天,李克还没有儿子,她连眼睛都闭不上。
至于赵氏对她的孝顺,她当然记在心里,也很感激。可对一个担忧儿子的婆婆来说,儿媳妇就是再孝顺也比不上赶紧生个孙子。她要是生了个孙子,就是天天闹得不安宁,婆婆也会看在小孙子的面上轻轻放下。她要是累得李克没有儿子,那她就是天天给婆婆倒夜壶,朱锦儿也不稀罕。
这些都不关张宪薇的事。贞儿已经四岁了,从她落地起,身上穿的、每天吃的都是张宪薇亲手做的。她只想着箱子里还有没有轻薄的纱萝,夏天这么热,要多给贞儿做几件夏裙替换。
看着贞儿穿上她新给她做的一身桃红色的八幅裙,因为裙摆大,贞儿穿上后就咯咯笑着在屋里转圈。张宪薇看她高兴,一边轻声让她慢点,别摔着,一边想着再去布店瞧瞧,若有新的纱萝就再买几匹新鲜颜色的回来,多给她做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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