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在这里娶妻生子的话……
不少没有成亲,就被家人推出来服兵役的将士,心中都开始发痒——他们大多是家中的次子或中间不起眼的儿子,家里兄长成亲了,有了家,要照顾妻儿,还要负担老父老母的养老,如何能来服兵役?家里的幼弟可怜,年纪如此之小,从小又是被宠着的,上了战场,还不过不几日,就要出事?于是他们就被推出来了。
既被推了出来,他们还想着回去作甚呢?
左右这片看似荒芜的地方,很快就要建起一座城池。或许,他们能扎根在这城池之中,真正的娶妻生子,保家卫国。
那些将士心中所想的,正是宁君迟当初想出这个法子时,心中推测到的。
虽然对那些女子来说,千里迢迢来到有些危险的边境定居,还要嫁给当兵的,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能从奴籍脱离,变成真正的平民,让自己将来的儿女不至于被身份限制,对她们来说,仿佛又是一件好事。
而对那些有心思的将士们来说,将来纵使是能回家,家中或许也早早没了他们的chuáng铺,留在此处定居,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qíng。
当然,宁君迟想得最多的,则是这些将士,一旦定居在他的小七新建的城池里,那么,他们就会为了守卫自己的家,更加努力的守卫这座城池,守卫大棠。对小七来说,这才是最好的。
不过,这些想法,宁君迟知晓自己不必说出,棠落瑾也能领会。
他现下所担心的是,棠落瑾两年前在长安城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篝火燃起,将周围都照的光亮。
宁君迟端着酒杯,坐在一旁,看着不少将士开始胡乱起舞——难看的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目光缓缓转动,慢慢搜寻到了少年的位置。
少年依旧是一身玄衣,腰间束着金色腰带,修长的身材,细细的腰肢……宁君迟每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多醉了几分。
可惜他瞧了棠落瑾一个晚上,棠落瑾一个晚上都在忙碌着应酬,不应酬时,也只端端正正的坐着,太子气势尽显,仿佛一直都没有瞧见他的目光似的。
宁君迟等了又等,知晓自己不能这样等下去。
或许二姐所言极是,他太过糊涂,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棠落瑾?可是,若是喜欢的人能够控制,那么,这世间的喜欢,或许也就没有那般珍贵了。
更何况,对宁君迟来说,他对棠落瑾的喜欢,是从长长久久的想出中,慢慢滋生的。待他发现时,那种感qíng,早已深深在他的心中扎根,又要如何能去除呢?
“信国公,您喝醉了。”
宁君迟黑亮的眸子,微微有些涣散,整个人有些摇摆,却一直并不开口,只皱着眉头。
可怜宁君迟身边的人,原是想要讨好这位国舅爷,太子殿下看重的舅舅,偏偏宁君迟这个时候忽然“醉”了起来,那人想要去搀扶宁君迟,却又不太敢,生怕宁君迟有什么怪癖,等清醒之后要来砍他的手,那可就不好了。
“殿下!”好在那人也算机灵,一眼瞧见棠落瑾冲着这边走来,忙忙叫了一声,行礼后道,“殿下,信国公似是醉了。”
棠落瑾面色清冷的看了宁君迟一眼。
醉了?
他明明记得,他这个舅舅的酒量最好不过,每每都能把旁人喝醉一大片,他自己还能清醒的算着还需要多久,才能把剩下的人也灌醉。
有这样酒量的人,真的这么轻易就醉了?
“无妨。”棠落瑾明知宁君迟不会这么快就喝醉,可他还是上前一步,将宁君迟的一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慢慢把人搀扶了起来,“孤送他回帐篷。”
那个叫住棠落瑾的人,忙忙伸出手来,yù要在另一旁去扶宁君迟,结果却被装作喝醉的宁君迟,蓦地打开了手。
棠落瑾面无表qíng道:“你退下。”
那人如蒙大赦,忙忙退下。
棠落瑾虽知道宁君迟是在装醉,可还是一力把人给搀扶到了帐篷里。
——在边境两年,他的个子长高了,力气也变大了,扶一个宁君迟,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单独面对宁君迟,却让棠落瑾有些头疼。
“小七。”
“嗯?”
“小七。”
“……”棠落瑾转身看向被扶到chuáng上的宁君迟,面无表qíng。
“小七。”
如同念咒似的,闭着眼睛装醉的宁君迟,忽然又叫了一声。
棠落瑾站起身来。
抖了抖衣服。
宁君迟终于不装醉了,蓦地睁开眼睛。
棠落瑾静静看他。
宁君迟道:“这件衣裳不好看,舅舅给你带来了不少衣裳,你穿那些。”
棠落瑾:“嗯?”
宁君迟声音微微沙哑:“那些,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曾经穿过的。”只是,身为信国公,太子的舅舅,天元帝面前的大红人,宁君迟的衣裳多了去了。他挑出来的这几身,都是保存的好,他穿过但不常穿的几件。
“……”棠落瑾道,“舅舅醉了。”
“是吗?”宁君迟索xing不再装了,从chuáng上起身,慢慢一步一步走向棠落瑾,低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副画里,小七不就穿着舅舅的衣裳么?画里的小七,甚美。”
棠落瑾依旧不语。
宁君迟叹息一声,道:“小七,做事总要有始有终。你两年前送了那样一幅画与我,就该想到我心中会如何做想。两个月前,你写信与我,说‘盼舅舅亲至’。你既盼着,我定会来。”
“小七,无论你心中如何想。这件事,你既开了头,就不能有始无终。舅舅,还等着小七,真正穿上舅舅的衣裳的那一日。”
第74章 赝品
“舅舅,还等着小七,真正穿上舅舅的衣裳的那一日。”
棠落瑾原本还面无表qíng,待听到这句话,嘴角立时一抽。
——他一直以为,他的这位三舅舅,他选中的这个可以让他的位置更加稳固的人,是个非常非常正经的正人君子来着。
结果……
怎么都没想到,他会从宁君迟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调戏人的话。
“舅舅,你醉的太厉害了。”棠落瑾正了正衣衫,板着脸道,“现在,你该好好睡一觉。等明日一早,舅舅就会把现下说的话,做的事,全都忘记。”
尔后转身就要离开。
宁君迟伸手一挡,棠落瑾迅速一侧身,须臾之间,二人就接连过了好几招。
棠落瑾如今在战场上待了两年,打仗和打架的本事都长了许多。然而,他始终打不过头一个教他打架的人——宁君迟。
宁君迟不过几招,就把板着脸、一丝丝的笑容都不肯露的少年,给压在了chuáng上。
——虽然住的是帐篷,却也是最好的帐篷。帐篷里还放着一张格外宽大的chuáng。chuáng上的被子柔软极了,因此宁君迟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棠落瑾脑袋里只想到一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宁君迟这个师傅,果然没有把全部的本事都jiāo给他,自己私底下还藏了那么一手!”。
宁君迟却不管那些,他一只手压制住棠落瑾的两只手臂,另一只手,则是抚摸上少年的脸颊。
光滑,温暖。
就像是他无数次梦中触碰到的那般。
“舅舅,”棠落瑾声音微微拔高,清冷依旧,却并无焦躁之意,“松手。”
“呵。”宁君迟微微一笑,又将少年的脸颊抚摸了一遍,最后还按在了少年额头间的朱砂痣上。
“小七不是说,舅舅醉了么?”宁君迟道,“舅舅既醉了,又如何会听得懂小七的话?继续像从前一样,由着小七,想做甚么,就做甚么呢?”
棠落瑾微微蹙眉,正要开口,就发现额头上被一个温润柔软的物体给碰触了一下。
“醉酒的人,是可以任xing的。”
宁君迟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同时翻转了下身体,将少年抱在了怀里,二人就这么一起躺在了chuáng上。
棠落瑾:“……”
等到伺候棠落瑾的长渠、小径发现不对劲,进去察看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太子殿下,正被抱在怀里,面无表qíng的仰头看着头顶的帐篷。
小径、长渠当即就跪了下来。
“殿、殿下……”
二人觉得自己大概发现了甚么不得了的事qíng,登时结巴起来。
棠落瑾道:“起来,把信国公的手臂从孤身上挪开。”
小径、长渠一呆,随即想到信国公先前喝醉了。至于现在……大约也是醉的太厉害了,所以才会抱着他们家太子不放手?
对,一定是这样的!
饶是小径、长渠是小小太监,却也知晓断袖一事,于普通的世家公子来说,或许只是一时的风流,说严重了,也只是一世的风流,甚至对于一个帝皇来说,若真要坚持断袖,只要这个帝皇足够qiáng势,断袖一事,也未必不可能发生。
可是,唯独太子,不该断袖。
小径、长渠忙忙爬起来,想要把信国公的手臂从太子殿下身上“拿”下去。
他们初时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贵人,自己也倒霉。
可是等太子殿下一脸不善的盯着他们时,二人心中一颤,登时就加大了力气,和太子殿下一起,把信国公的手臂给“弄”了下去。
太子殿下顺势在chuáng上一滚,就脱离了信国公的“怀抱”。
棠落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才道:“小径去找信国公的小厮,让他把信国公的鞋袜脱了,盖好被子。帐篷里温上醒酒汤。等信国公醒了再喝。”
小径自是答应不提。
长渠则继续跟着棠落瑾出了帐篷,去应酬众人。
等到第二日,宁君迟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再对棠落瑾说那些话了。
棠落瑾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旁的就罢了,虽说他心中也早早想过,真的就和宁君迟在一起的事qíng。
对他来说,他前世就并非是纯粹的直男,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qíng。
尤其,宁君迟身份不错,长相不错,身材……昨天宁君迟将他抱得紧紧地时候,他也默默地发现,对付的身材也很不错。更难得的是,宁君迟有一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在这个三妻四妾是寻常事的时候,能遇到一个宁君迟,显然就像是他能从现代穿越到古代这样神奇和难得。
然而世事难料,宁君迟虽样样都好,又是和他这一世一起长大的。对他也一直都好,但棠落瑾心中有数,宁君迟待他的好,都是有缘故的。
——因为在宁君迟的眼中,他是皇后宁氏的儿子,是宁君迟的亲外甥。
棠落瑾不知宁君迟是怎么在明知如此的qíng形下,还会喜欢上他的。但是,他很清楚的是,宁君榆在知道真相后,尚且要因血脉一事,跑来质问他,并要索要一个承诺,若是宁君迟知道了这件事qíng……他,会如何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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