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既饶了她一命,又把十二皇子发配到福建百佛寺,当真剃度为僧,”宁君远gān巴巴地道,“显见是皇上已经惩罚了她,绝了她的念想。只要太子不要二人的xing命。宁家,自然还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只是这些,和太子让父亲、君榆回来有何关系?”
宁君迟目光微微一凝,嘲讽道:“宁家在长安城的人手,一半在我的手中,另外一半,在二姐手中,是么?”
宁君远一怔,随即苦笑。
宁君迟九岁那年,便担着宁家洗清冤屈的重任,从边境一路逃亡,一路还要追捕山西前知府的千金,好为宁家洗清冤屈再加一个筹码。彼时宁山手中,因被人陷害,一时间竟没有太多人可以信任,因此只给了宁君迟三十个护卫,让这些人护送着宁君迟,从边境逃往长安。
而等宁君迟带着活的山西前知府的千金,到了长安城的时候,三十个侍卫,只剩下了三个。
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危险重重,竟是不必去想,都能猜得到。
宁山原本是看好宁君迟的,偏偏那个时候,皇后生子,宁家不得不让九岁的三子宁君迟和四岁的宁君榆在长安城中留作质子。
因那时候宁君迟年纪还小,好在他有一路逃亡的经历,让宁山格外看重,这才在那个时候,将宁家在长安城的一半势力给了宁君迟,另一半,则给了皇后。
宁山原本想着,等宁君迟再年长一些,就把那些人手给宁君迟。谁知长安城中频频传来皇后接连失女,皇后与太子不睦的消息。宁山能打一辈子仗,显见是个有本事的。他虽不确定,但心中既有了怀疑,又知晓三子、四子早就在皇上的安排下,和太子极其亲近,便一直没有把皇后手中的人手收回。而是只给了宁君迟一半的人手,让宁君迟做原本双倍人手该做的事qíng。
宁君远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一开始是对宁君迟有所愧疚的,但父亲一意孤行,既不喜宁君迟不肯娶妻生子一事,又不肯委屈皇后,他这才只能对这件事qíng缄默不语。
“父亲,总是有父亲的为难的。”宁君远只得gān巴巴的解释道,“你和太子关系素来亲近,而二姐……父亲总要顾着二姐……还有同在宫中的三妹的。”
宁君迟微微扯了扯唇角。三妹?宁玥儿么?父亲若当真还记得他这个三姐,当初就不该将宁玥儿的婚事jiāo给二姐,害得宁玥儿在不愿下嫁根本不能如意的人时,迫不得已,开始勾搭天元帝。
不过,那些事qíng,却不是宁君迟如今要说的了。
“那些人手,我并不管。”宁君迟缓缓道,“只是,二哥若还想保住君榆,就快些写信与父亲,让父亲找个借口,让君榆和他一同回来;二哥若想保住宁家在长安的另一半的人手,也要快些动手。最好,此刻就动手,把那些人手还有君榆留给二姐的人,统统接手过来。”
宁君远微微肃容。
宁君迟接着道:“从前太子不在意那些人,多少是顾念着宁家和皇上。可是现在,皇后和君榆糊涂,明明被太子放过了不止一次,还再继续算计太子,让太子……”宁君迟攥紧了拳头,“如此侮rǔ,太子岂能再忍?若二哥不快些出手,只怕长安城的人手,不止要折损许多,就连四弟……怕也不能整个儿的回来了。”
宁君远蓦地看他。
宁君远道:“君榆既敢算计太子,就该有太子会反过来算计他的觉悟。况,君榆如何算计太子的,二哥难道没有从老大夫那里知道么?君榆糊涂,太子岂会糊涂?害太子中招的东西,早早就被看管了起来,现下怕是早就找了不知道几个大夫去辨识那种东西了。”
宁君远犹自不肯死心:“君榆和太子自小一起长大,他还是太子的伴读。宁家为大棠付出良多,且边境那些将士,向来只认元帅虎符,不认其他。宁家如此,太子也敢动手?”
宁君远拍一拍衣裳,起身,面无表qíng道:“二哥莫要忘了,二姐几次yù要杀太子,太子看在宁家面子上,才数次放过她。宁家的脸面,早就在二姐几次yù杀太子的过程中,被用的一gān二净。且,旁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伴太子,一路从吐蕃边境,回到长安,途中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刺杀,那其中,难道就没有二姐的手笔么?蒋家小姐去世、昨日太子被算计,这却是好无疑问是二姐动的手。这一桩桩的事qíng,宁家的脸面,哪里还够用?”
宁君远脸色微微发白:“父亲的意思,只是想留些人手,让二姐在像冷宫一样的明水殿里,不至于过得太苦。”
“二哥还是早早劝父亲,莫要再这样想了。否则的话,二姐若是赔上了自己的xing命,亦未可知。”
宁君迟见宁君远还在迟疑,又加了一句,“二哥莫非忘了,自从几年前,太子提出,将士闲暇时刻,可分作两队,互相对战,以此博取名次时。皇上和太子,就在一步一步,挑选能领兵打仗的将才。父亲向来看重有将才的将士,这几年来,对他们怕是也颇多培养。如此一来……就是边境当真没有了宁家人,边境稍稍乱上三四年,也定能恢复安稳。说不得,那些将士里,还能有几个脱颖而出,在混乱中成为英雄。彼时,宁家,又有何用?”
一席话,将宁君远说的脸色发白。
宁君迟却不管其他,说了这番话后,就离开了。不是去他在承恩公府的院子,而是直接回了信国公府。
那里才是,他的家。
宁君远听了宁君迟的话,虽心中惊异,但也没有立即动手,收回皇后身边的人。
毕竟,明水殿四周都是水,寻常人尚且不得进入。而明水殿里,除了宫人,就只有皇后和贤妃两个主子。
贤妃正是宁玥儿。
宁君远此刻,还不知道宁玥儿对皇后的不喜,只当宁玥儿此举,是为了姐妹qíng深。而宫中传消息出来的人,不知为何,竟也一直没有把贤妃nüè待皇后的消息传出来。
只是尽管甚么都不知道,宁君远顾念姐弟之qíng,心中依旧在踟蹰——毕竟,太子即便是再出色,也并非是后宫之主,并不能对宫中留得人手动手。
宁君远这样想着,就先动手把宫外的人手整合了起来,至于宫里和福建的十二皇子身边的人,则都没有动。
只是可不等两日,宫中就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梦中忽见太皇太后和先帝,二人都说,如今大棠人口太少,当将宫中适龄女子放出宫外,令其早早出嫁。还有不少人是yīn差阳错被处以宫刑,留在宫中做太监。为着天下太平,百姓之福,当将这些人,也早早放出宫外才好。
对天元帝来说,他的后宫妃嫔,本就比先帝的妃嫔要少了一半,如今他因身体缘故,又鲜少临幸妃嫔,就是临幸,也只临幸跟了他数年的妃嫔。宫中放出一部分宫女太监,对天元帝来说,既可以减少宫中支出,又能造福百姓,这等事qíng,他自然愿意做。
于是宫中很快就放出了一批二十岁以上的宫女,还有不少太监。
宁君远发现,宁家安排在宫里的人,有三分之二,都被送了出来。剩下的三分之一里,其中一部分,已经因“犯错”,直接被在宫里处置了。
宁君远这才沉默下来。
太子的确不方便处置后宫人手,但是,太后却可以。
不但太后可以,还有馨贵妃……馨贵妃是太子生母,她不帮着太子,又帮着谁呢?
瞧,太子要动手,那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qíng,不是么?
至于宁家的人手为何会被清的这么gān净……一方面是皇后做事不小心,一方面当然也是宁家在后宫放的人手并不多的缘故。
但即便如此,太子能准确无误的找出这些人来,宁君远已然服气了。
“我这便写信给父亲,让他和四弟,尽快回来。就算是绑,也要把四弟绑回来才好!”宁君远终于下定了决心,尔后看向宁君迟,“只是三弟,父亲和四弟都回来了,皇上当真会允许你再去边境么?”
宁君迟正在练剑。
收了剑招后,才道:“自然。皇上和太子都不糊涂。宁家数代都在边境为将为帅。哪怕是边境的将士,如今早已习惯了宁家人为将帅的事qíng。就算皇上和太子能承受边境三四年的动dàng,可是,既然有人可以让这三四年的动dàng变少,皇上和太子,为何要拒绝?”
宁君远沉默了下来。
宁君迟道:“二哥也莫要常常教侄儿们边境的事qíng了。否则,将来若他们不能去边境打仗,岂非是有志向而不能追求,徒惹伤悲?”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这些侄儿,都是庶子。可是,宁君榆却还年轻,娶妻之事,待他回来,必会提上日程。
到时候,这些庶出的侄儿们,又会过上甚么样的日子呢?
宁君迟稍稍一动,不再多想,又重新开始练剑。
天元二十四年,十月。
太后朱氏,大肆裁减宫中宫女太监,令宫女回归百姓中,为大棠诞育子女,令宫外自行宫刑,送往宫中的太监减少。并将宫中宫人数量做了具体规定。是为善举,载于史册。
太后原本做这些事qíng,只是为着太子相求。可是等做完了这件事qíng,才发现自己当真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qíng。
太后不免高兴。
六皇子见了,笑道:“皇祖母可是难得这样高兴呀。要知道,孙儿得了头一个孩儿的时候,您都没高兴成这个样子。反倒是给七皇弟费心帮了忙,您就高兴成这般了。”
太后指了指他,笑道:“哀家如何能不高兴呢?哀家,”她顿了顿,才继续笑道,“哀家论及才gān,不及姑母多已。论及生养,皇帝并非哀家亲生。将来于青史上,怕也只有寥寥一句棠朱氏。如今太子顾念哀家,让朝堂上众人对哀家jiāo口称赞,百姓高呼哀家仁善,将来留在青史上的,还有哀家此举。哀家岂会不高兴?”
六皇子笑眯眯的道:“皇祖母既喜欢七皇弟,那,就从了七皇弟的意思,晚些再给他指婚好啦!”
太后闻言哭笑不得,指了指他,道:“哀家道是你这孩子怎的有了空闲,来哀家这里逗乐,原是受了太子的托付,过来求哀家来了。”
六皇子是太后亲手养大的,巴巴的坐在太后身边,揽着太后的手臂,道:“皇祖母,您就心疼心疼七皇弟罢。父皇给七皇弟找了两个妾室,七皇弟自己找了一个妾室,结果这三个里头,只有蒋家那个,完好无损的嫁了过来,另外两个,还没进门,就都……”六皇子小声道,“皇祖母,珏儿知道皇祖母想让七皇弟娶一个朱家女。可是,珏儿已经娶了朱家女做嫡妻啦。珏儿和七皇弟亲近,朱家又一直支持七皇弟。朱家将来,不会出事啦!”
太后微微迟疑。
六皇子接着小声道:“我瞧着七皇弟喜欢的是蒋家小姐那样的xing子,可是朱家的表妹里……并没有一个合适的。皇祖母,七皇弟可不是任由人拿捏的xing子啊。他现下既然不愿意娶妻纳妾,您又何必为难他呢?等到七皇弟当真想要娶妻纳妻了,必会告诉皇祖母的。到时候,皇祖母再挑了人,让他来选,必是错不了的!七皇弟最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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