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身边的随从眯眼看了一会,道:“就算猜到了,怕也只是猜到些端倪。这次咱们准备充分,一共备了三份‘大礼’,哪怕太子躲过了第一次,也躲不过第二次、第三次。”
大皇子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随从犹豫一下,还是道,“太子求救的位置,与咱们的位置相隔不远,大皇子需要斟酌着时候,去‘救’太子才好。当然,大皇子若着实不愿意去,那么,只能委屈大皇子,受上一些不能去救太子的轻伤了。”
棠落瑾遇虎的地方,虽然有些偏远,但也不是没有人去。有些人瞧见那烟花离自己的位置近,正要赶去,就听到一声虎啸,登时就顿住了脚步。有些人则是瞧着那位置仿佛是皇子狩猎的地方,为着将来的富贵前程,果然往那里赶去。
而天元帝则在围场的另一边狩猎。
他仰头看到烟花时,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不知是谁家小子这般大的胆子,围场之中,竟连烟花都拿来玩。”
天元帝身边的臣子凑趣儿:“那边是几位皇子和世家的公子小姐围猎的地方。许是那小子正和谁家小千金遇上了,这才放了烟花,搏佳人一笑。”
天元帝闻言大笑,拉着缰绳,往前继续跑了几步,忽而猛地调转马头:“不对!这围场之上,敢这般随意放烟花的,只有太子一个!而朕的太子,又岂会随意放烟花?必是出了大事!都随朕来!”
“圣上不可!”
“圣上!”
……
无论如何,棠落瑾的目的达成,果然有不少人往放烟花的地方赶来。
而棠落瑾面前的那只老虎,原本还威武的嚎叫着,抓伤了两个拦住它的侍卫,连宁君迟腿上都被虎爪挠了一下,可是在宁君迟的匕首第三次cha入老虎的咽喉之后,老虎浑身挣扎了一下,终于倒了下去。
老虎一倒下,宁君迟从老虎身下爬出,才发现老虎的后背上不知被she了多少箭。
他抬头看向站在树冠之中的小小少年一眼,忽而就笑了。
劫后余生,棠落瑾也想笑。只是还没等他从常年的面瘫脸模式调整成微笑表qíng,茂密的林子里,又悄然走出三只老虎。
三只老虎竟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待看到地上母虎和幼虎的尸体,方才一前一后,虎啸开来。
棠落瑾:“……”大皇子果真是想要他的xing命,竟弄了这么多老虎来弄死他。
只不过……大皇子身后不是已经没了李家支持,怎的还会有这等本事,先帮大皇子寻来老虎,再帮大皇子把老虎送来,然后中间还要买通八皇子身边的人……如此种种,打死棠落瑾都不信,这都是大皇子一个人做的。
“小七,下来!”如果只是一只虎,宁君迟也就不说甚么,想法子帮着棠落瑾把老虎打死,尔后等出了围场,就会传出“皇太子七岁she得一虎”的故事,如此也算是为棠落瑾做势,自然是应当的。但是眼前一下子多了三只老虎,任是宁君迟,也只能选择抱着棠落瑾离开。
棠落瑾亦知晓厉害,忙忙跳下树去,坐在了宁君迟前面,和他共乘一骑。
“分散开来,放出烟花,跑!”
一行人立时分散开来,两人或三人一路,往各处跑去。
同时天上的烟花不断,而围场中的虎啸声,亦渐渐传了出来。
围场之中,登时人人自危。
虽说谁都知晓这围场里会有虎,可是,围场里放着的,不该是那种年老体弱、浑身内伤、饿了几日但又没有饿得太狠的老虎么?可是听听这接二连三的虎啸声,分明就不只是一只老虎,分明这不止一只的老虎,明显都jīng神得很!
天元帝正骑马跑到这边,听得虎啸声,脸色立时变了。
“皇上不能再往前了。”李首相当即下马,跪地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是圣明天子,正该要做君子,为天下臣民,保重才是。至于那两只虎……上将军犹在,皇上可请上将军带诸多侍卫,前去救援太子。”
天元帝顿住不动。
再过一时,二皇子带着晕厥的八皇子,láng狈赶来。
一到天元帝面前,二皇子下马就跪:“儿惭愧,明明见到七皇弟被两只猛虎追逐,奈何八皇弟先后受到两次惊吓,晕厥过去。儿无法分身,只得将自己的侍卫,分出大半去助太子,自己带着八皇弟回来了。”说罢重重叩首,“儿愧对七皇弟,还请父皇降罪!”
天元帝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随即大皇子也回来了。
大皇子是受了伤回来的,自然没有人追究他不去帮太子的行为。
再接着,在这片猛虎出没的围场区的其他皇子皇女和大臣的子女,也都慢慢出来了大半。
众人皆叩拜,求天元帝速速离开围场。
天元帝听着虎啸声,手中的缰绳都险些要挣断,微微闭目,良久才道:“上将军听令,二十人一组,去追随烟花方向,寻太子和其余人,务必击杀猛虎!”
上将军出列应诺之后,天元帝犹豫片刻,转身就走。
而围场深处,棠落瑾和宁君迟配合默契,宁君迟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和棠落瑾两手一起,拉弓she箭,竟是命在旦夕之时,当真一箭she死一只猛虎。
眼见猛虎倒地,棠落瑾的两只手都用力过度,微微发抖。
宁君迟亦没有想到这一箭就能解决了一只猛虎,见身前的小孩儿不语,以为小孩儿害怕了,笑道:“如此,小七也做了一回飞将军,一箭she杀一虎!大棠太子,果然威风!”
棠落瑾勉qiáng一笑,想要再次抬手she箭,却发现两只手还在发抖。
——并不是因为害怕才发抖,而是一瞬间使了太大的力气,又被长弓所震,才会如此。
宁君迟将棠落瑾搂的紧紧地,道:“莫怕,有舅舅在。舅舅不会让小七出事的。”
棠落瑾感受着身后温暖厚实的胸膛,忽然觉得,他或许可以相信宁君迟再多一些。
无论皇后如何,至少,宁君迟是真心待他好的。就算宁君迟的初衷只是疼自己的外甥,可是真正受到宁君迟的好的人,不正是他自己么?
棠落瑾将自己缩的小小的,正在心神动摇之际,就听得身后连绵的马蹄声。
“是援兵来了!”宁君迟笑道,“还好有小七特特带来的烟火,他们找到咱们了。”
棠落瑾原本稍稍动摇的心神,一瞬间,就再次站稳了。
——宁君迟的确待他极好极好,可是,将来呢?将来皇后若无子,他们还可以是关系亲密的舅甥,然而至善大师从不说虚言,他既说了皇后三十五岁后会得一子,那么这件事就是铁板钉钉之事。
皇后会有儿子,宁家会有真正拥有宁家血脉的真正嫡子。
到时候,皇后容不得他,嫡皇子容不得他,宁家……未必容得下他。就算宁君迟待他真的有了亲qíng,宁君迟还能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皇子,让自己的亲外甥,反而居于人下,做不成这大棠最尊贵的人么?
棠落瑾想罢,原本对宁君迟生出的一丝丝依赖之qíng,也瞬间消散开来。
来人是天元帝的心腹,左右卫统领,上将军卫勉。他带的人又多,凭着人海和弓箭战术,想来很快能将猛虎拿下。
“皇上担心殿下,殿下还是快些回去罢。”卫勉道,“这围场里既能突然有了老虎,说不得也会有旁的不gān净的东西。殿下身份贵重,还是快些回罢。”
棠落瑾点了点头,只道:“这几只老虎的尸体,统统给孤留着,送到孤那里去。中间cha手之人,只能是上将军的人。若是这几具尸体出了问题,孤不问旁人,只问上将军一人要。”
卫勉正色道:“臣敢不从命!”
棠落瑾这才点了点头,和宁君迟一道往围场外扎营的地方赶去。
身后跟着卫勉安排的二十人,再次走过八皇子初初遇难的地方。
棠落瑾心头一跳,就发现自那处林子后面,窜出来二十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手中或持长剑,或持弓,一声召唤都不打,直接攻了上来。
卫勉的人自然也是每日练兵不缀,奈何来人却并不是兵,而是死士,不要命的往棠落瑾面前冲,除非是伤到根本,压根不管其他人砍在他们身上的伤。
棠落瑾面无表qíng地看着。
他显然没有想到,大皇子会将事qíng做得那么绝,竟不止用了大棠的势力,还将外族引了进来——那些死士,即便是蒙着脸,棠落瑾也能认得出来,他们,根本不是大棠人。
众人一直把棠落瑾包围在中间。
奈何那些死士完全是不要命的往上冲,不一时,就有人突破了缺口,拿着长剑向棠落瑾直刺而来——
宁君迟直接拿弓背打了回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羽箭,从不远处的一颗树冠上疾she而来,宁君迟在用弓背打回去那人之后,正在侧着身子对付另一人,棠落瑾正面,直直对着那只羽箭!
“太子殿下!”
卫勉一声疾呼,宁君迟回过身来,堪堪抓住了羽箭的尾部,整只手,竟渗出血来。
卫勉眼见那羽箭刺破了棠落瑾的衣裳,心中顿觉悲矣!
“殿下!快,尽量活捉,或抓不了,杀!”
卫勉下完命令,就朝着棠落瑾的马匹赶去。
“殿、殿下?”
到了近处,卫勉才发现棠落瑾面色比他身后的宁君迟还要好。
“是不是有毒?”棠落瑾忙道,“舅舅快松手,我无事。”然后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碎掉的一块厚实宽大的玉佩,还有金丝软甲。
卫勉回过神来,想到天元帝如此爱重太子,将天下仅仅两件的金丝软甲,给了一件给太子,也是应该的。太子衣襟里又戴了玉佩,都说玉有灵xing,说不得是那块玉替太子挡了灾,因此太子才会无事。
卫勉见太子无事,知晓自己的官职和前程也保住了,忙忙上前查探,看了看宁君迟手上的血,庆幸道:“殿下放心,并没有毒。想来信国公,应是辛苦了小半日,又流了血,这才会看起来脸色不好。”
棠落瑾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先是自己小心翼翼的下马,让人把宁君迟扶了下来,又亲自给宁君迟包扎好了伤口,才蹙眉道:“疼么?”
宁君迟从前追捕二哥的心上人时,身后还被旁人追着,受过的伤,比这次可是严重多了。
这次只是抓住已经cha到棠落瑾胸口的羽箭尾巴,伤得能有多重?
“不疼。”宁君迟叹道,“是舅舅不好,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竟没有想到,有人会这般算计,想出这等连环计,就为了要杀你。”
若是宁君迟和几个皇子都已经成年,天元帝也已经老迈,宁君迟或许能知晓那时的夺嫡之争,有多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断送xing命。
可是,棠落瑾才七岁啊!
一个七岁小儿,就能引得那些人花费如此多的jīng力,布出这等局面,甚至不惜放弃那些在这个连环计中牵扯到的那些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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