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妃闻言,知晓皇后是蒋寒漪未来的嫡亲婆婆,皇后要为难蒋寒漪,太子都不便开口,她这个庶母,也只能心中叹一声气,转而说到那些对眼睛好的药膳。
宁君榆听了一会,想着二姐何时喜欢小字了?还有金丝线,四妹不是才刚从宫里拿了不少回家么?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这些事qíng,馨妃和蒋寒漪的侍女,就提醒二人,发现了他。
宁君榆客客气气地行了礼,好心提醒道:“二姐身边,如今只有我大姐和五公主,想来很快就会召见二位了。”
馨妃和蒋寒漪亦客气了回去。
只是直到烈阳晒了头顶,皇后才叫了人,先请蒋寒漪进去。
蒋寒漪微微迟疑:“抚桂姑姑不知,是馨妃娘娘在我之前到的,按理,该是馨妃娘娘先去见皇后娘娘的。”
抚桂道:“蒋姑娘还是快些进去罢,若是迟了,怕是不单单是您,馨妃娘娘也要等到皇后用了午膳,才能见一一见二位了。”
蒋寒漪这才不再开口,冲馨妃微微福身,就进去了。
蒋寒漪和抚桂一走,馨妃身边的紫烟才愤愤开口道:“若非为了五公主的亲事,咱们又何必来这里受她的磋磨?可恨五公主糊涂,明明是娘娘的亲生骨ròu,竟然反而跟在皇后身边,像是宫婢一般,鞍前马后端汤送药的伺候着。五公主这般不愿和娘娘亲近,非得和皇后亲近,想来皇后定会许五公主一个好前程,娘娘来这里受这几番磋磨,怕也是白受。”
“休得胡言。”馨妃斥责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紫烟的话,她又何尝不知?五公主不肯与她亲近,馨妃心里,是最难过的一个。可是,那又如何呢?骨ròu血亲,五公主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五公主不肯认她,馨妃心里,也是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
“待她成了亲,为人母,或许就知晓了。”馨妃喃喃道,“五公主只是年纪小,等再过几年,她会知晓我的好的。”
紫烟忍了又忍,被香炉看了一眼,终究是没再开口。
眼见着太阳越来越晒,清宁宫里依旧没有人出来请她们哪怕去耳房等着,馨妃沉默许久,才开口道:“香炉,过几日,你就回沈家罢。小妹活泼,又出嫁在即,合该有个人时时劝着她才好。”
况且,香炉自小跟着她,本就感qíng极深,后来又因她而瘸了腿,如今为着九公主,又在宫里跟随她,受了不少嘲讽,馨妃总想着能让香炉将来过得好一些。
香炉怔了怔,正要说甚么,就见蒋寒漪走了出来,她们也要往正殿里去了。
香炉便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同时心中想着,娘娘只想着把五公主嫁到娘家,省的五公主受气,可是,皇后会愿意么?五公主……又会愿意么?
棠落瑾在知晓馨妃想要把五公主嫁到宁家的消息后,脸立刻黑了。
连翘猜不到棠落瑾心中所想,只得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良久,才听到棠落瑾开口,声音比以往更加清冷。
“大公主若是再有消息传来,就让河柳跟她约个地方,孤到时,会去见她的。”
连翘忙忙应是,又问:“殿下要去江南的行礼都预备好了,不知殿下到时,都要带那个奴才去伺候?殿下是不是确定了时候,十天后就走?”
棠落瑾先前自是这般打算的。
虽然天元帝说过,若是他想留到蒋寒漪及笄之礼后再走,也未为不可。可是江南事急,棠落瑾唯恐迟则生变,就推拒了这件事,想着将来再补偿蒋寒漪好了。
可是上次听到宁君榆所说的蒋寒漪绣的佛经后,他令人去查,才发现皇后常常从一些小事上为难蒋寒漪。
偏偏这些“小事”做的有理有据,光明正大,棠落瑾也好,蒋家也罢,明知皇后故意为难,可是也只得哑巴吃huáng连,把这些为难统统都吃下去。
“不必了。”棠落瑾沉默片刻,道,“蒋家小姐的及笄礼后,孤再出发。”
“那江南的事qíng?”
“路上走得快些,想来不会耽搁那些事qíng。”
连翘忙忙应是不提。
如此又过了三日,棠落瑾一大早就出宫游玩,在青楼楚馆又画了几个美人儿,直到傍晚,这才回宫。
第45章
大公主是秦淑妃之女。
天元八年,平王联合秦淑妃的娘家秦家共同叛逆,秦家上下,一个不留。秦淑妃被幽禁冷宫,因生育了大公主,天元帝保留其封号。
而大公主在jian人挑拨之下,害陈宝林小产,因此被太皇太后下旨,同当时还不到周岁的五公主一起,去了庵堂修行。
从天元八年到天元十四年,大公主在庵堂里从七岁长到十三岁,才得以返回宫中。其中女儿家最该肆意受宠的年纪,大公主都是在青灯古佛的庵堂里度过的。
庵堂的确是清静。
五公主年纪太小,不曾见识过外面的风光,又被身边的宫人吓住,因此虽然无趣,倒也能呆的下去。
可是对大公主来说,庵堂苦修,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她记得她公主的风光,记得众人对她的奉承chuī捧,记得那些金银珍珠翡翠首饰,记得各种各样的布匹华服,甚至记得那些她不爱吃的那些点心饭菜……可是庵堂里,甚么都没有。
早课经文,木鱼青衣,光秃秃的脑袋,无一丝ròu沫的饭菜,这些就是大公主在庵堂的全部了。
那样的苦修,大公主不愿去回想。而对那个和她一起在庵堂的五公主,大公主既嫉妒又不屑。
同在庵堂清修,大公主母族死了个gāngān净净,母妃住在冷宫里,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只逢年过节才会记得她;而五公主呢?那个轻易就被宫人愚弄的五公主呢?沈家牢牢记得五公主,隔三差五,总要送些东西上来,五公主的生母馨妃自不必多想,亦是常常送了东西来,五公主身上的衣服,都是馨妃亲自fèng制的,而皇后不知为何,竟也格外在意五公主。
若是五公主和她一样,都是被幽禁庵堂,一样的孤苦伶仃无人问津,大公主或许还会对五公主有些感qíng。可是,凡事就怕比,大公主被冷落至此,母族全死,如何又能看得惯五公主过得好?
因着这心中的种种怨恨,五公主在被养歪的路上,大公主没少cha足。
虽然大公主丝毫不明白,为甚她对着五公主如此算计,五公主竟还是像从前那般,对她一惯的信任?
甚至五公主自己起了那等心思,对十二公主下手的事qíng……五公主谁都不敢告诉,却偏偏告诉了她。
大公主坐在马车里,想到这些,神色古怪的笑了起来。瞧,嫉妒之心,人皆有之。皇后不许五公主认亲母,又把五公主当成嫡出公主那般养着、宠着、护着,可不是就把五公主的心给养大了?为了能独得皇后宠爱,做皇后膝下唯一的女儿,甚至做出那等事qíng,生生将一向健康的十二公主给弄死了?
大公主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虽然说,若是换了她,被以嫡出公主的身份养了那么久,心中多少也会有所妄想,甚至嫉妒得狠了,说不得也会像五公主这般真的动手。可是,至少,她不会那样糊涂,把消息告诉给一个明显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有了五公主的命门,大公主想,将来若是五公主不听话了,她要拿捏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
“还没到?”
“公主莫急,这就要到了。只是,咱们得换身行头,才好往那地方去。”
大公主想到太子跟她约的地方是长安城近两年才开的一家倌倌馆,就忍不住一默,半晌才道:“换身行头,再拐个弯,绕道过去。”
大公主的侍女自是答应不提。
大公主坐在车厢里,心中想着,就算是太子拿到了五公主害死十二公主的证据,可是对她来说,她充其量只是个知qíng不报的罪——然而十二公主是她的妹妹,五公主也是她的妹妹,若真有事qíng被捅开的一日,或许她可以用“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妹妹”的理由,用来博取父皇的信任?
如此一来,就是太子,也奈何不得她。
大公主微微定了定神,有心想让自己安心,奈何太子威名,响彻整个大堂,百日宴上传出痴呆名声,抓周时和开国皇帝武帝抓了一样的东西,周岁后就被送到福建百佛寺下学习佛道,三岁回长安,神智不但清醒,而且还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令人闻之赞叹,七岁时,便能以幼龄上得朝堂,将缠足之风彻底掰了回去,使得除了一些贱籍女子为生存不得不缠足,其余贵族和平民女子皆以缠足为耻……
如此太子,哪怕只有十二岁,寻常人这个年纪,也只是个不懂事儿贪玩的孩子而已。可是在太子这里,却显然不能这般看待。
大公主将手中的手帕攥的更近了一些,她想,她或许要好好想一想,待会要怎么和太子讲条件,让自己作为掌控一方。
奈何到了倌倌馆的一家包间里,大公主见到了在画画的太子,犹豫片刻,正yù开口,就被对方先打断了。
“大公主金安。”连翘福身一礼,然后把大公主引到一张桌前,指着桌上的东西,道,“太子说,让您先瞧瞧这些。等他为清欢公子画完了画,再来跟您说话。”
清欢指的就是年纪渐长的那个小倌了。
大公主心中微微厌恶,却又不好说棠落瑾的不是,只得坐了下来,尽量定下心神,看桌上的东西。
结果她刚刚随意拿起桌上的折子似的硬纸,打开一看,登时就愣住了。
十二公主的死,大公主的的确确只是没有阻止五公主而已。如果棠落瑾那这件事来要挟她,至多她也只是被责骂一番而已。
可是,十二公主的死和她几乎没有关系,但是,六公主和七公主呢?
六公主和七公主是天元十年,棠落瑾正式回宫那一日没的。
那一天,大公主还和五公主一起待在庵堂修行,自然没有出手。可是,大公主的母妃还在。
秦淑妃当日为了给唯一的女儿大公主寻找靠山,带着平王叛逆留下来的党羽,选中了湘贵妃和大皇子。然后作为“投名状”,秦淑妃安排那些人,在棠落瑾快要回宫的时候,开始让六公主和七公主生病。
六公主和七公主本就是皇后接连生育产下的孩子,身子比寻常孩子要弱上一些,皇后彼时心中想的最多就是如何处置棠落瑾以及在庵堂吃苦的五公主,对这两个不是她期待中出生的女儿并不是那么看重。上行下效,皇后这个生母都不那么看重了,下面的宫人难免偷懒,照顾起来不够细心。
因此秦淑妃的人很快就做成了这件事qíng,让两位小公主在棠落瑾回宫的时候接连病了起来,甚至在棠落瑾回宫当日,两位小公主一同去世。
秦淑妃再无娘家,人又被关在了冷宫。心中唯一惦念的,就是大公主的将来。她知晓天元帝厌恶秦家勾结平王一事,太皇太后和太后对大公主也不喜欢,于是只得投靠大皇子和湘贵妃,妄想有了这般的靠山,将来大公主出嫁的事qíng也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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