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么郎君的意思……”赵方毅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才道,“是要逐鹿吗?”
“谁知道呢?”刘灿一笑,“如果这是必须要做的,那就当是吧。”
赵方毅一怔,然后双手高举,一揖到地,刘灿连忙扶着他:“先生这是……?”
这么问着,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感觉,果然,就听赵方毅头也不抬的道:“若这是郎君的念想,毅,愿以死相随,必不敢怠!”
“……先生如此,以后恐与名声有碍。”
赵方毅抬起头:“早先我是有遗憾的,遗憾郎君的身份,但自古英雄出糙莽,糙莽尚且不算什么,又何况男女。而且以郎君之才gān胸怀,若能得之中原,必是圣人当朝。我若因此被骂,那是我赵方毅的福气!”
糙莽是经常的,女主却绝对稀罕,赵方毅这么说完全是找理由,但其中的意思刘灿是明白的,当下一笑:“有先生此话,我再无顾虑。先生放心,此事阿耶是知道的。”
第123章 大变(上)
天福六年的这个chūn节,整个后晋就是在动dàng不安而又怀揣着某种似乎不可说的希望中度过的。而对于郑州上下来说,刘灿宴请的事又仿佛事一个信号,当刘柱拜在赵方毅名下的时候,下面的人是有些迷惘的。刘成的这点家业还很单薄,可好好经营也很有可能流传下去,这突然推出个小儿子,不免就让人犯嘀咕。就连开国伯郑永齐也说刘成走了一步糊涂棋。而这次刘灿一出面,众人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早先的那些迷茫啊,还有埋藏在心中的不安啊都消失了,连带看着刘家都仿佛比早先厚实了不少。
这点变化刘成能够感受到,刘灿也能。父女俩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刘成就道:“我看着上下都对你信服的很,但愿有一日你换回女装他们也能不变。”
刘灿一笑:“此事,以后再说吧。”
刘成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刘灿这么说基本就是不准备换装的意思了,对此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现在刘家的形式,若刘灿换回女装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可要这么一直穿着男装,以后又要如何嫁人生子?
“阿耶,得到一些东西总是注定要失去另外一些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阿耶也不用有什么遗憾,到了今天,这些都是小事,阿耶真的无须在意。”
刘成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对于他心中的那些计较,刘灿也没办法,只有让他自己去理顺了。其实刘成也没有太多jīng力花在这上面,他有太多事qíng要忙了,他要整理军队,要研究安重荣安从进,要考虑路线、装备。这些事qíng虽然也都有属下分担,但他也要一一关注并做下决定。刘家上下都在等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而刘灿这边也有很多事要忙,除了演武场本身的事物外,早先在路上他们打发回来的那批难民也要安置好,其实认真来说,那些人本来是都安置好了的——从一开始,刘灿就把他们打发到了荥阳。虽然这时节难民很多,但一批批遭过契丹祸害的难民都来到郑州,还是有可能留下祸害的,荥阳就不一样了,山多不说,又不引人注目,县令程政又是自己人,做什么都比较方便。
这些人先后七批,总共八百三十一人,路上又死了十六人,到荥阳的时候还有八百一十五人,不过另有九人因为疾病到荥阳后很快不行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八百零六人。
到了荥阳,他们的日子就算好过了,每日做一些修路、修房之类的活计,虽然这些工作都比较耗费体力,但一来并不怎么赶工期,二来给出的饮食也不错。当然没有什么大鱼大ròu,但每日都有三个杂面馒头,两碗稠稀饭,更妙的是,每过个三天,还能得一个jī蛋!这些饭食现在在管城已经是比较普通得了,只要勤快,家中又没有特别捣蛋的或者重病的,一般人家都能混个温饱,沾些荤腥。但在其他地方,这绝对是一等一的饭食,就是荥阳当地,很多百姓也吃不上,所以为此程政没少给刘灿上书。当然,这是另外一回事了,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这日子真是美的不行,只要好好gān活,就能吃上这等饭食,因此一个个非常卖力,生怕被开出去。
他们来的时候各种担心,怕这怕那,到了荥阳,有个比较有见识的更是晕了过去——葬在北邙!这荥阳临着邙山,可不是让他们修坟的吗?而修坟,都是要殉葬的啊!所以当时还闹了一场小bào动。不过他们慢慢就发现,这里的人是让他们修东西不错,但显然不是坟,而这么过上一两个月,还有人觉得就是修坟又怎么样?这坟又不是一天两天就修的好的,说不定要修个几十年,现在外面那日子,几十天都不见得能活的下去,能在这里安生过个几十年,那是福气呢!
所以这些人的心也就定了下来,不过刘灿并不准备把这批人留在荥阳,她早有计划,这些人是要北上的,局势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些事qíng必须提前做好安排。
密州虽还不是最理想的地方,可也是可以经营的,而且曹明已经传回消息,那地方地广人稀,最北端几乎没有朝廷的力量,不过一些渔民散居,所以哪怕他们争取不到那里,也可以先占据了,而这批人,就可以先去打个前哨。
“我说的,你可记清了?”
“是,教官!”赵进的胸挺的笔直,他的两眼放光,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他一向稳重,此时这么qíng绪外露是没有想到刘灿会把这么大的事jiāo给他——为刘家经营一处退路!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托扶!
“你们这些人,不仅要应付这些难民一路有可能做出异动,还要应付过路的州府的刁难,此中必会有种种险恶之事,都要看你们自己的手段了。”她说着,目光从赵进脸上滑过,又看向旁边的赵匡胤、白勇等人,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的挺直了胸,“如此,就拜托了!”
“教官放心!”众人齐齐抱拳,“必竭尽所能,赴汤蹈火!”
“竭尽所能也就罢了,赴汤蹈火就不必了,”刘灿一笑,“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这几个可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赵匡胤等人也笑了,这个说教官我们一定会活着,那个说他们会早些回来的,一时间热闹纷纷而又带了些伤感。这种伤感在赵进带队离开后达到了顶峰,这几年演武场的这些人基本就是吃住在一起,就算偶有分开,也是很快就又聚到了一起。而这一次,起码要半年,还有可能会更久,所以就算他们都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也多了离别的愁绪。赵匡胤更是拉着石守信的袖子:“我不在的日子,教官就拜托你了,你可要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受伤,更不要让她伤心。”
……
“你别不相信,教官是重qíng义的,她虽不说,对我们的离开也必定是难过的,所以你要好好安慰安慰她,刘静虽是她亲妹妹,可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你是最早跟在她身边的,这时候可不能偷懒。”
“……五十个积分。”
“什么?让你照顾教官,你还找我要积分?石守信,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把我袖子扯破了,我要去换件新衣服,我对这件衣服有感qíng,五十个积分都给你算便宜了!”
赵匡胤看着他跳了又跳,最后咬牙道:“石守信,你没人xing!”
石守信淡淡一笑,不过在赵匡胤要走的时候,还是给了一句祝福——活着回来。
外面人并不太清楚演武场的这些少年男女是到什么地方的,演武场经常会有些短期外出,前不久还去了一次太原,所以最初也没有人太在意。当然,像赵弘殷这样的人是清楚的,杜氏还为此流了好几次泪:“二郎那么小,就要离家,一走又是要到山东,这山东现在哪是太平的啊,不是说那个什么安从进要反吗?万一二郎被卷了进去……这、这可如何是好?郎君,不若去与大郎君说说吧,咱们现在虽然有了三郎,可他还不成人呢!”
未来的宋太宗在三年前出生了,但现在还是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孩,按照此时的说法,人不满三岁还不算成人。杜氏早前夭亡过一个孩子,对这个幺子真是各种看顾,可就是如此,她也怕这个老幺长不大。
“郎君这已经是照顾我们了,此事不要再提!”
“什么意思?”
赵弘殷皱了下眉:“有些事不好与你说,你只要知道,二郎若不去密州就要打仗即可。”
杜氏一怔,哭的更难受了,不过再不说让赵匡胤留下的话了,她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又生在这个环境里,哪怕赵弘殷不说,隐隐的也感觉到了点东西,想到之后又要经历战乱,不由哀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在赵进等人离开三天后,刘成上表给李氏,在表中他先是为自己早先的怯懦道了一番罪,最后又表示愿意为国为民上刀山下火海,石敬瑭这次北巡,他愿意跟随。
是的,在经过了一番商讨、分析,还有刘灿的回忆后,众人还是选择了安重荣。第一,安重荣的时间更近,刘家要想从容撤离,时间是很重要的一个要求;第二,刘成能跟着石敬瑭,这样也方便及时提要求,要知道石敬瑭是在安重荣谋反后没多久就死了的,他一死石重贵和契丹抗上,谁知道是什么后果?当然,最关键的一点也是,石敬瑭现在是去北巡劝说安重荣,而不是像早先要讨伐安重荣,这可是有着绝对的差别的。哪怕劝说不成再打,那也说不上太恶劣了。
而这一次北巡,演武场的第一期学员,包括刘灿都是要参加的。她把演武场的学员分成了两部分,赵进赵匡胤那边是到密州开拓,剩下的石守信石小小则是上战场,唯一留下的就是刘静,对此刘静很不服气,大吵大嚷着也要上战场,却被刘灿一句话止住了:“若我同阿耶死了,就靠你带着大母和刘柱离开了。”
第124章 大变(中)
刘静一下被震住了,她看着刘灿,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弱的叫了一声阿姐,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叫刘灿了,这次在内心极度虚弱下又下意识的叫了出来。刘灿笑着拍了拍她的脸:“不要怕,我只是说万一,没有意外的话,我同阿耶是不会死的。”
在她的记忆里,这两次叛乱都是平了的,作为胜利一方,特别是作为还算高级的又绝对不会死战的将领,战死的可能还真不是太大。不过她虽然这么说了,刘静的小脸还是煞白,她哆嗦着嘴:“阿姐、阿姐就不能不去吗?”
“我刘家若想有更好的发展,这一次,是必须要去的。”是的,这一次她可以不参加,演武场的那些学员其实也可以不参加。毕竟他们想的是此战过后就立刻脱身,避开中原的血ròu磨盘,找个地方安生发展几年。要想达成这个目的,刘成一个人去就行了。可一直到现在演武场的那些学员都没有经历真正的战火,她自己也没有亲临过战场。闷头发展是必须的,但不打上一仗,又怎么真正的知道什么叫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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