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这么一段话,但可以肯定在那段时间里赵匡胤想了很多,而且想的很出神,以至于王耀明问了他两遍他才反应过来:“王队长说什么?对不住了,我刚才有些走神。”
王耀明一笑:“没什么,我说是就这么完了,不需要再做点别的什么?”
赵匡胤回过神,这才发现那个大坑已经填平,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出和周围有什么区别,当然,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不同的,不过也就是这两天。要是今天晚上下点雨雪,明天这个地方就会变得和周围一样。
“立个碑吧。”他想了想道。
“立碑?”
“这不需要王队长忙活了,我自己来吧。”
王耀明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来的时候,刘灿有指使,他们的任务,就是看护守护。一开始他还不是太理解,当他发现那个王教官总是没事喝两口,一般qíng况下不说话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趟,他们就是陪太子读书来了,读书不是关键的,陪是主要的。所以现在虽然觉得赵匡胤有些莫名其妙,他也没有多话,只是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留了两个人在这里陪护。赵匡胤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有动作,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赵进:“班长?”
赵进点点头:“你想在这里立个碑?”
赵匡胤点点头:“若是不立碑,明年再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们了吧。”
“那你想写点什么?”
“我没想到,你说呢?”
赵进想了想:“不如就把他们的名字刻上吧。”
赵匡胤点点头:“就这样吧。”
此时人如果要立碑的话会有个墓志铭,最普通的也会上面有名字,下面有夫妻子孙。但这里,他们最多也就是个名字了,赵匡胤和赵进都不准备再添什么备注。他们虽是罪人,可已经死了,而要说有什么功绩,也没有,所以,只有名字。王森在知道这件事后曾有过疑惑,在他来看这个碑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也没有人会去烧纸祭奠,如果将来真有哪个难民过来了,还真是事。对于王森的这个问题,赵匡胤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令王森明白。
这些人对于他来说更是一个仪式,一个过程。他是杀过不少人,但那些人都可以说是必须要杀的。而这些,却是因为他做主才死的。如果他退缩一些,如果他软弱一些,这些人,也许就不必死了。
可惜吗?后悔吗?并不。但赵匡胤觉得自己应该记住这些人。
立碑的事赵匡胤并没有让别人来做,而是自己找了个木板,一一刻了上去,六个人的名字,他刻的很认真,弄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弄完,然后又自己立到了坟头上。赵进没有帮他刻碑,但立碑的时候和他一起过去了。
“我准备在难民中收拢一些人,这样以后就不会发生这次的事了,就算发生了,咱们也不至于事先完全不知qíng。”当他把碑立上去后,赵进开口。
赵匡胤怔了下,点点头:“这个办法不错,早该这么gān了。”
“这事我觉得不易大张旗鼓,我准备先自己试着做一做,若是成了,再说。”
赵匡胤又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疑惑,赵进又道:“今天上午这事你做的对,也亏得你拦住那贾先生,否则教官给咱们的任务说不定就此砸了。”
“这倒不至于吧……”
“现在看是不至于,但长此以往就难说了。这难民里已经是有当主心骨的,有出谋划策的了,若再让那个贾先生造势成功,以后更有凝聚力,现在他们打不过咱们当然没事,可以后人数再多些,或者得了什么外援就不好说了。”
赵匡胤想了想道:“这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班长不愧是大先生的弟子啊!”
赵方毅因为在谋主里位置最高,也被人私下称为大先生。赵进听了有些复杂的看了赵匡胤一眼,他能看出他说这话是真心的,他是真的觉得他厉害,可也就因此,他更为纠结,他不由得想到赵方毅当时对他的评语:“你xing格稳重,却是适合做谋主的,但决断上就差了一些,这就需要有人帮你做决定。”
当时他对这话还有些不服,现在却是有些不得不服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嘴中则道:“我刚才说的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对别人说了,以后有什么进展,我会再同你说的。”
“哦,咦?”赵匡胤有些怀疑的看向他,刚才他就觉得古怪,现在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这事只让他知道吗?可是,又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啊,赵进一个人做了不是更隐蔽吗?他想继续询问,那边赵进却转头就走,他在后面叫了两声也没能叫住。
“班长有时候,也有些古怪呢。”他摸着下颌,点了点头。
第145章 威望(中)
赵匡胤很快就没空想赵进了,因为他发现,很多演武场的学员对待他都有些怪异。比如过去他们男生之间没事拍个肩膀,打下头的,而现在,却没有人对他这么做了,就连王森,也不来同他抢ròu了,被问起来,还很有理:“你是伤员嘛,再同你抢ròu,不是太没良心了吗?”
虽然这个理由也很充足,赵匡胤还是觉得有点别的隐qíng,他很好奇,但想了想就把这点隐qíng放到了一边。他的天xing里有种对事qíng满不在乎的豪慡,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怪,但既然对他没妨碍,也就罢了。
在原地又休养了两天,他们再次开拔了。四月的天,本是一天暖似一天的,可因为他们一直往北走,也就没有太大感觉。这一天,天有些yīn,风chuī的很冷,卷起沙还有些迷眼。众人都低着头眯着眼,突然,难民中一阵骚动,护卫队和演武场的立刻警觉了起来:“做什么!”
“兔子!”
“有只兔子!”
难民中有人叫道,众人一怔。
“奶奶的,真有只兔子!”最后一句是王森说的,他眼尖,已经看到了,“你们别动,看我she杀了它,别动!别动!”
“不要!”一见他这个动作,赵进立刻道,但已经来不及了,眼见他就要把箭she出去,那边突然伸出一杆枪把他的弓给挑了起来,王森一惊,下意识的就松了手,随即大怒,“做什么!”
“不能she!”
“凭什么不能she,奶奶的就不能加个菜?老子的……”他正要破口大骂,扭头就看到了赵匡胤,这才发现那一枪是他出的,不由得他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怎么不能she啊,我看那兔子挺肥的。”
“反正是不能she。”
王森立刻就来气了,正要嚷嚷,一见赵匡胤脸上没有丝毫温qíng,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能she就不能she吧,好好的烤兔腿就这么没了……”
他话音刚落,左边山坡上就传来一个尖锐的哨声,再然后,几排人就站了起来。只见那些人或拿刀或拿枪,还有一个竟拿了两把斧头,竟是个个都有武器的!
“下面的人听着,这是平江王的队伍,我家大王三万铁骑,五万兵马,看万民悲苦,决定解救民生,尔等还不快快归降?”那个拿斧头的是一个虬髯大汉,这一番话说的不文不白,却很有气势。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应答。
那大汉又等了片刻,不耐道:“尔等里哪个是当家做主的,出来应话!”
赵进想站出来,想了想又没有动,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怕自己上了对方的当。赵匡胤眯着眼低声道:“你能she中那个人吗?”
“……啊?”王森怔了下才反应是说给自己的,赵匡胤又问了一遍,“这个距离,你能she中那个人吗?”
王森估摸了一下:“不说要害的话,应该差不多。”
“那好,一会儿等我大笑三声你就she箭,最好能she瞎他一只眼。”
王森一怔,还没来得及答应,那边赵匡胤已驱马上前了一步:“你是哪个?”
那虬髯客大汉看了他一下,皱眉道:“毛头小孩上边儿去,让你家能做主的出来说话!”
“你先报上名来,我再看看是不是值得我家官人出来。我家官人何等身份,若你是什么小瘪三小混球,我家官人出来简直就是笑话了。”
那虬髯大汉大叫一声:“兀那小子口吐狂言,你仔细听了,我乃平江王手下振威将军!手下有八千大好儿郎,若非平江王慈悲,尔等早已人头落地,化为齑粉!”
他话音刚落,赵匡胤就大笑了起来,那虬髯大汉一怔,正要发问,就感到一股寒光铺面而来,再之后就感到脸上一疼,他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
“she!”赵匡胤一声大喝,当先拿起弓箭向前she去,其他演武场的学员纷纷跟进。在他们的下一批、下下一批,甚至下下下一批里,有擅长刀的有擅长枪的也有擅长斧头的,但他们这一批,固然各有爱好,比如赵匡胤本人就不是太擅长弓箭,可比起普通人,他们的箭术都能称得上好了。演武场的人不多,但这一批箭雨下来,顿时倒下七八个,然后不用人叮嘱,他们就来了第二批、第三批。
she箭的要素是什么?
第一是准,第二就是快,而演武场的学员这两者都不缺,只见他们坐在马上拉了一下又一下,然后那箭就像阵雨似的来了一批又一批。对面的人完全被she蒙了,首先,王森gān掉了他们的首领,然后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其他人的箭就到了,他们也算是有经验反应快的,立刻就扑到了地上,可上面的箭就能she的他们抬不起头。
“将军!将军!”有人喊着,这是关心领导的手下。
“冲啊!杀呀!冲过去!”这是勇猛之士,但这声音虽然非常勇猛,却不见有什么人跳起来。
“挡住!挡住!”这人高叫着,也不知是让谁来挡。
而在箭雨下,本来看起来魁梧雄武,甚有气势的一gān人是被she的各种凌乱。他们一开始还想着等着一波箭雨过去再冲下去好生厮杀,但很快他们就被这箭雨弄的绝望了,其实演武场的倒没she多少轮,但在这个时代,一般弓箭手就是she三轮,这第一是因为三轮过后,大多数敌人都会冲到眼前——如果真是两军相战,攻击的一方自然会被自己的上峰催促着顶箭而上;第二,则是she箭也是非常需要臂力的,三轮过后,大多数减手都会有力竭的感觉,不至于抬不起胳膊,但要保持准确度就难了。但演武场的学员不一样,他们的营养训练足以保证他们能she五轮,更关键的是,为了不至于在刘灿面前丢脸,他们起码都有she六轮的水准,所以这一轮轮下,直把山坡上的人she的绝望了。
时间长是绝望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不断传来的喊痛声——就算他们隐蔽的很好,也总有箭落在他们身上的,有的扎的浅,有的则扎的比较深,更有的被扎中了后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命。于是,随着时间的蔓延,众人心中的退意也就越深,特别是那虬髯大汉一直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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