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人不敢应声,不过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那密州谁知道在什么地方?别说没留心,就算留心了也不会在意的,耶律德光明显就是借题发挥。耶律德光也看出了手下的不以为意,更是气恼,待要再说什么,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憋闷,竟是要喘不过来气了。他的手下一见不对,纷纷涌上,这个拍胸,那个叫喊,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
“陛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其实这汉人的江山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不要也罢,陛下还是带我们回去骑马打猎来的畅快!”他一个比较得用的手下开口,其他人纷纷点头,虽没有再出声,可那表qíng却不言而喻了。耶律德光一阵心灰意冷,举目看去,见虽有两人面露迟疑,却到底没有什么表示:“你们,都想回去?”
“汉人不识好歹,咱们将来再来教训他们吧!”
“那就……回去吧。”说完这一句,耶律德光就闭上了眼。
公元948年12月11日,在离新年不足二十天的时候,耶律德光带着从中原劫掠而来的大量珠宝财物踏上了归途,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后晋的上千名宫女、宦官以及投降的官员。他们离开还没两天,中原各地就飘起了雪花,于是原本就难行的路更加难走,耶律德光的qíng绪也大受印象,他觉得这是天不让他离开,否则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雪?明明已经快要过年了,这个时节又有哪个州府会动刀枪?就算是普通百姓也只想安稳——他明明可以留在开封过个年的!可是他已经在路上了,并为了面子,声势浩大的举行了离开仪式,现在自然也是不能再回去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如此一来更加bào躁。终于,在路过相州的时候,他进行了屠城。
男子杀死,妇人掳掠,婴儿被仍到空中然后用刀枪挑死,据事后统计,这一天相州,死亡人数上十万!不过这也是他最后的疯狂了,离开相州州府不到两天,他就在入厕的时候突然病发,一头跌进了茅厕中,等手下发现的时候已经全身都是屎尿,连口鼻耳也被堵塞住了,事后人们谈起此事都说是报应,而刘灿知道此事后,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耶律德光是死的不体面,但在她看来却是幸运了,要知道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耶律德光是被做成了腊ròu的!
“天太冷了啊。”她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耶律德光会被做成腊ròu是因为他当时死在夏天,而那些契丹人又想把他的尸体带回去,这时候一个厨师就出了个主意,于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腊ròu皇帝。而现在这天寒地冻的,显然是没有这个天时了。
跟在她身边的霍磊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是觉得冷,就要把拿着的衣服给她披上,她摆摆手:“小磊,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三年了吧。”
“……是。”
“可有什么想法?”
霍磊心中一突,下意识的就要跪下,却被刘灿拉住了:“你知道我的规矩,在我身边呆个几年是都要出去的。早先的石守信是这样,你以后的人也是这样。其实你们出去,更有用处,特别是在现下的环境里。所以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也许官职一时提不上去,想去哪里,还是没有问题的。”
霍磊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这个问题他其实是想过的,他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天,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能想好。
“你也不用急,不会这么快的,总要过了年再说,在这之前你好好想想吧。”
霍磊应了,然后就低下了头。刘灿本想再安慰他两句,就有手下来说赵方毅、赵弘殷、赵匡胤石守信等人都来了,她听了这话立刻转身,至于霍磊的小qíng绪自然抛到了一边,而后者看着她的背影,抿了下嘴,快步的追了上去——他必须快,否则,很有可能就追不上了。
公元949年3月刘知远入驻开封,而刘家则把触角伸到了菏泽。
第199章 凉粉 (二)
当刘家只是窝在密州的时候,他们是被遗忘的。虽然他们频频出动,不说一般的山贼匪兵,就是州府、契丹人他们也没少动,可就算他们在半个山东都威名赫赫了,外面人对他们却还不了解,或者说并不关注。后世人说到此事,是这么评价的:刘家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的时间,在最适合的地点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对于这个评价有很多人并不是很赞同,很多人举出例子,说某某地点更适合发展,某某地点更是有山有水有地利,若是刘家在那边必然更怎么怎么样。不过不管怎么挑地点,对于时间,却都没有人挑剔的。这的确是最适合的时间了,这五年,后晋忙着和契丹掐,各路诸侯,要不是被朝廷调的疲于奔命,要不就是埋头发展自己,所以密州竟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当他最初露出自己爪牙的时候,也就是非常郁闷的耶律德光纠结了一番,其他人仍然不是太在意——这个时代,占山为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真要在意,江南那么一大片地才是更需要在意的呢。什么,刘家占了三个州了?哦哦,那是不少了,可都是什么地方啊,荒无人烟,疏于管理,哪怕在前朝也是犯人才会流放的地方,在现在……满打满算能凑齐一万人吗?
固有的观念,资讯的欠缺,令有些人就算注意到了刘家也没有太在意。但是,当刘家席卷了整个山东,把兵力推进到了菏泽的时候,就再没有人能忽视了。
此时的菏泽被叫做曹州,归属于河南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菏泽和开封是一路的!虽然它离开封还有些远,虽然现在的路不是太好走,可只从感官上来说已经是非常近了,这一点,其他人也就罢了,刘知远却是最有感触的。他手握重兵,历经三朝,自己又开创了一个朝代,而且他这个天下虽然得的容易些,却不像石敬瑭那样又是拜gān爹又是割让土地的,所以无论是底气还是掌控力他都要比石敬瑭更qiáng些,所以对刘家他是远远谈不上害怕的,只是也不免要有几分疑惑:“这密州刘家,诸位怎么看?”
这一天他就召集了几个心腹商议事qíng,说了一段后就把刘家提了起来。下面人面面相觑,刘家令众人震惊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们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其他节度势力,不管势大势弱,总会有几个盟友,弄不好还会有几个仇敌。而这密州早先,却仿佛没与任何人jiāo往过似的。
“怎么,就没人说说吗?”刘知远有些不满,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势力,早先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出来了还没有消息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这密州刘家就这么神秘?”
“陛下……”一人小心的开口,“其实这密州早先咱们也不是丝毫不知道,这几年境内出现的雪盐,好像就是他们家的出产。”
“雪盐是这密州刘家的?”刘知远皱了下眉,对于这雪盐他也是知道的。一般百姓用的盐都发huáng发粘,弄不好还要掺杂着沙土,即使这样,一两盐也炒到了三百文!当然,私盐要更低些,可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五十文了。至于大户人家用的上等白盐,往往就卖到了五百文!他也曾为此事发过愁,可一来其他事qíng更重要,二来此时能吃饱饭就不容易了,甜咸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雪盐就出现了!这种盐白的像雪,颗粒晶莹剔透,味道更是纯正无比,最重要的是,一两竟只要五十文!
五十文啊!这价格简直堪比贞观年间了。
官盐是贵,可就算抛除掉税收和路途折损等部分,也要超出五十文了。再做个比喻,哪怕是在产盐的当地,一两盐的成本也要在五十文左右,而且那盐的质量还无法和雪盐相比,若是真要熬制成那种程度,成本就还要增生。本来对于这种盐官府是一定要打击的,但这雪盐的主使者也会做事,竟以三十文的低价卖给了朝廷,如此一来,朝廷不仅没有损失,反而白赚了一笔。当然早先的制盐工都深受其害,可又有几个人会理会这些?
自然,这雪盐也不是没引起过窥觑,可这盐的来路竟是那茫茫大海,一路追着,最多也就是到港口了,再远,却是没这个条件了。
“怎么说这雪盐来自刘家了,不是说来自外邦吗?”也有人想着从船工、活计等身上打听消息,虽然那雪盐的主使者看管严格,可也还真有成功的,不过得到的答案就是来自于海外。这海外在哪儿啊,那些人也说不出个什么,就知道那地方四季如chūn,盛产瓜果,就是蚊虫太过厉害,内地人去了往往要大病一场,弄不好就丢了xing命。
当然也有人想过把那盐船劫掠下来,只是若劫了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了……当然最关键的是,没人打的过那些自称是外邦人的盐商!是的,打不过,不管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上,那些盐商竟是无比厉害。海上是不说了,内地本来水战就不怎么好,全国都找不出几条船。可内地,那些人竟也非常厉害,小范围的动兵根本就讨不到什么好处,至于说调集大部队——那是想要造反吗?要知道那些盐商一路走的都是水路,从huáng河入海,他们要在陆地上动兵,只有从huáng河滩到开封城的这一段路!晋朝再怎么惹人骂,也不会认人这么欺凌的,何况石重贵登基后,因为对抗契丹,还是很得了一些民心的。
官府得利,百姓实惠,所以虽然这外邦盐商神神秘秘的,但这雪盐却流传了下来,其实就算官府想打压也是不成的,在那些外邦人与官府商讨之前,雪盐已在各地流通了。而等到这外邦盐商和各方面处好关系,其来历也被很多人忽略了。不过当此事和刘家牵扯到一起就不一样了,见手下人没有马上回答,刘知远又追问了一句。
他那手下稍稍扭捏了一下,随即道:“其实此事臣也没什么证据,只是那些人在与臣的接触中露出过一些口风,当时臣还不是太明白,刚才陛下问起,这就联系到了一起。”
“那些人露了什么口风?”
“陛下明鉴,那些外邦人虽然有一些的长相与中原人士不太一样,可大多却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自称是海外遗孤,早年避祸出去的。”
刘知远点点头,这说法他也听过,虽没有全信却也没有不信,内地多混乱,有那么一两支避到外面去也不稀罕。
“臣曾和他们的首领见过面,问过此事,臣问他们是什么时候避出去,那人先是不说,后来叹了口气,说,以乱世而言,当今丝毫不比过往差了,又说他们本来也是在这中原腹地生活的,虽不能说多么安乐,却也自得其在,谁知最后却为朝廷不容,最后不得不举家搬迁,幸的周围百姓拥护,愿意跟随,这才能在外面立住跟脚。”
说到这里,那人停了一下,偷偷的觑了刘知远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臣查了刘家的经历,发现他们在离开郑州的时候,不仅郑州有不少人跟随,早先的管城更是几乎倾城而出。当然,只是这些也不能证明这些人的身份,但后来臣还发现,这些外邦人虽然口口声声说来自海外,但对中原近段时间发生的事qíng却非常熟悉。所以臣猜想他们其实是近期离开中原的,而和这个经历相符的,也就只有密州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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