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往事,处暑一死就被叨登了出来……七娘子肯定也有自己的用意。
否则,又何必许她好处?不治她的罪,都是撞大运了!
自从知道了七娘子要见她的消息后,小雪是一夜都没有睡着。盘算的,就是这里头的利弊得失。
糊弄过去,固然可以自保,但七娘子失望之余,未必不会迁怒于家人。
说实话,也许有被治罪的危险,但想来以七娘子的xing子,又哪里会巴巴地要翻腾出两年前的往事,只为了治一个小丫头的罪?
再说,七娘子的xing子,下人们也知道得很清楚,一向宽仁大度……不会叫人白忙活的。
这一着,她没有赌错。
小雪就侧着头,专注地听起了七娘子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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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是等小雪走了,才进的西偏院。
“可问出了什么没有?”就轻声问白露。
白露摇了摇头,望着西里间,咬住下唇,声若蚊蚋。
“七娘子还在出神,我们也不敢打扰。”
梁妈妈只好自己进了西里间。
七娘子果然正枕着胳膊,怔怔地望着烛台想着心事。
梁妈妈倒也不敢出言打扰,便在一边恭谨地垂手站了。
七娘子过了一刻,才回过神来,忙直起身客气,“怠慢了梁妈妈。”
又埋怨梁妈妈,“您也不叫我一叫。”
梁妈妈就笑,“七娘子快别寒碜妈妈了,这再没规矩,也不敢随意打扰姑娘啊。”
梁妈妈往日可不是这个做派……
不过,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当然是件好事。
七娘子也没有再和梁妈妈在这件事上客气。
白露就上了茶进来,七娘子赏了梁妈妈的坐,两人促膝谈心。
“这事倒怪得很……”七娘子是一脸的犹豫,“还好没有直接把事儿报到太太那里去……我竟是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了。”
梁妈妈就觉得很有意思,“哦?七娘子只管说,和梁妈妈您还怕什么?”
七娘子就叹了一口气。
“小雪说,她那几日,在净房里撞了好几次……那东西!”她靠近梁妈妈,轻声细语地诉说了起来。
梁妈妈肩头一耸,捂住了嘴。
“那、那东西?”声音已带了些惧意。
深宅大院的妇人,再没有不惧鬼神的。
“我疑心小雪是有些……”七娘子就比了比脑袋,“这样荒谬的话也都说得出口?梁妈妈您快别信了。这事,还好没过太太那,否则这大正月里的,也太扫兴了。”
梁妈妈就站起身失神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她到底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反反复复问了半天,也就问得了这几句话。”七娘子摇着头,一脸的羞愧,“倒是我冒进了,连累了您给我白做了这么多的工夫。这神神鬼鬼的,怎么能信?就算到太太面前说了,也是徒增烦心……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这……”梁妈妈见七娘子一脸的坚定,也只好应了下来。“您说的对,还是别给太太添心事了!”
又和七娘子客气了几句,就犹犹豫豫地告辞出去。
七娘子还吩咐白露,“帮我送梁妈妈回去……再多道几声不是,都是我冒进,没想到小雪那丫头魔障了……”
白露就抿着唇,把梁妈妈送出了屋子。
七娘子就松了一口气,垮下了肩膀。
演戏,并不是她的专长。
立夏轻巧的足音就传到了她身边。
“您中午也没吃几口饭,我去小厨房要了曹嫂子新做的糟饼,您先垫垫肚子?”
伴随着她到来的,还有刚出炉的酒糟饼热腾腾的香气,与茶水的清香。
七娘子就对立夏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
“嗯,我倒真有几分饿了。”
说着,就捻起了一块小饼送进了嘴边,却是两口也就吃不下了,又惦记着吩咐立夏,“明儿你休假出去,帮我带信给周婶,背了人悄悄的,买几样东西……”
78 解谜
梁妈妈究竟嘴紧,这件事,也真的没有传出来。
过了上元节,几个侄少爷进了山塘书院用功,九哥也在家学努力,上门拜访的人少了,大太太也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许家的信也到了,许夫人在信里气得是破口大骂,直说平国公胡闹,累得许凤佳现在也只能被困在前线。她担心得夜夜不能成眠。
大太太看得好笑,倒拿来当谈资和几个正院的儿女说笑,“这就是武将家的不好了,凤佳小小年纪就要去前线厮混……九哥,还是考科举太平吧?”
九哥就只是转眼珠不肯答话,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大太太好了,几个小娘子也就解放了出来。
三娘子、四娘子并六娘子虽然不用到正院侍疾,但是嫡母病了,也不好出外玩耍,只能在屋内静静地闲坐。
现在大太太身体一痊愈,小娘子们就赶快把握余下的假期,在百芳园内外嬉戏了起来。
七娘子也时常到月来馆并小香雪找五娘子、六娘子玩耍。
进出百芳园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有几次都是快进了初更的时候,才从月来馆小跑着出来,堪堪赶上李妈妈锁门的脚步声。
这样过了几天,正院里里外外,也都看惯了七娘子进出百芳园的脚步。
正月二十七,大太太终于是彻底痊愈,就振作起jīng神,打发了王妈妈、梁妈妈并一众管事妈妈,在屋里算账点年礼,又安排开chūn时补请chūn酒的宴席名单。
七娘子就带着立夏进了百芳园。
正是过了中午,杨府众人都有午睡的习惯,园子里静悄悄的,连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今年的冬天说不上冷,但毕竟也有几分寒意,寻常的丫鬟婆子们,进了冬就不爱在外头走动,多半还是窝在屋里烘炉子取暖。
一段飘逸的梅香,自小香雪的方向遥遥传来,隐约还能听见女儿家的笑声,银铃般地在梅林上空回dàng。
六娘子又带着人dàng秋千去了。
小香雪外的这个秋千,倒真是给六娘子带来了无限乐趣。
七娘子不禁一阵好笑。
路经轻红阁,七娘子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轻红阁已有几支早桃花含苞待放。
疏落有致的桃林里,一壁粉墙茕茕孤立,隐约还能见到堂屋檐下的匾额,乱红如雨四个字被院内桃花掩映,若隐若现。
园内园外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中,小香雪传来的笑声,更显得轻红阁前一片宁静。
路那一侧,隔了万/花/溪,远远的是浣纱坞,也是门窗紧闭,悄无人声。
七娘子就推了立夏一把。
“去吧!”她低声急促地说。“你翻得过去吧?”
轻红阁地势低矮,背后又是假山,很容易就能从假山上翻过院墙。
进了院子,要进屋就容易了……上夜的婆子如今常在轻红阁底楼打牌吃酒——也是大太太的意思,想让轻红阁里多点人气。
人进出得多了,难免就会有半边没关好的窗,或是一扇虚掩的门……
立夏沉着地点了点头,迅速消失在轻红阁后头,进了假山。
七娘子也难免有些心跳。
这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就要大费唇舌……虽然不至于找不到过关的理由,但总是麻烦。
自己的计划,也就要停顿下来了。
她做出欣赏花苞的样子,半靠在大青石上,望着桃树出起了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着了轻轻的脚步声。
七娘子几乎是半跳起来。
一回头,却是叔霞带了个小丫鬟,缓缓自小径上踱了过来。
“七娘子。”
“十二姨娘。”
两边都有些诧异,也都问了好。
七娘子就关心地问,“十二姨娘怎么想得到这时候出来走动?”
“肚子里的这个,每天我吃了饭就不安份,动来动去的……总要走走才舒服。”十二姨娘也就站住脚问候七娘子,“七娘子又怎么在这里发呆?”
“噢,我看着着早桃花可爱,不知不觉就看住了。”七娘子只好把借口抬了出来。
既然只是看住了早桃花,也不好再继续看下去。
又不好走远了……免得立夏出来看不到人,心慌露了马脚。
七娘子就想到了又一件往事。
说起来,三姐妹一向是同进同出,七娘子还真的很少和叔霞单独照面。
这件事也搁在心底有一阵子了。
不知怎么回事,就一直不想弄懂……
又想到了权仲白的话。“是一把银器划出的伤口,金酸银苦……”
“十二姨娘是要回浣纱坞去?”她就顺势和叔霞一起往万/花/溪方向走。
“是。”叔霞眉眼弯弯。
这三姐妹本来就长得清秀温婉,叔霞自从有孕在身,也出落得更有一股楚楚的风姿。
七娘子就笑着吩咐小丫鬟,“烦你到小香雪看看,六娘子是不是在dàng秋千……是的话,便问问她要不要一道进月来馆找五姐姐玩耍?不论她说好还是不好,你都到月来馆找谷雨姐姐,说我要去找五姐姐打双陆……看看五姐姐睡醒了没有。我就在浣纱坞和你们家姨娘说话,不会走远的。”
从月来馆回浣纱坞,就不必经过轻红阁了。
那小丫鬟就看了看叔霞。
叔霞忙不迭催促,“快去吧,七娘子的话,也敢当耳旁风?”
七娘子就取代了那小丫鬟的位置,虚扶着叔霞往浣纱坞缓缓行去。
“七娘子有什么话想吩咐,但说无妨。”还是叔霞先打破了沉默。
她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纯真无邪。
七娘子望着她的笑颜,一时也有些发怔。
连二十岁都没有到!
小小年纪,就做了大老爷的通房……
不过,她也的确不敢小看叔霞。
这三姐妹里,论美色,论手腕,都是这个最小的妹妹更出色些。
“倒是想问问你两三年前的一件往事。”七娘子就笑着说。
这件事从头到尾,叔霞不过是个目击者。整件事和叔霞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
自己问起的话,叔霞应该会说实话吧?在抬房这件事上,自己可是结结实实卖了一个人qíng给这三姐妹。
叔霞果然莞尔,“原来是这件事……七娘子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这多年前的往事?”
“前几天不是收到了三姨的信?”七娘子不动声色,和叔霞并肩过了万/花/溪上的小竹桥。“说是许家表哥在前线打仗……我倒一下就想到了这件事。”
叔霞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却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这事,您还真只能问我。”
也不知为什么,叔霞的眼底就有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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