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_御井烹香【完结】(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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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大太太顿时改了口,“我们家在京城毕竟根基尚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七姨娘不要小看这些御史,若是得罪了他们,可就麻烦了!”

七娘子会心一笑,于是推门而入,给大太太请安。

自从昭明二十四年五月鲁王谋反后,朝廷里就一直没有安静下来。足足闹到今年四月先帝大行,这涌动的风云才告了一段落。却不想国丧未完,又多了一重家丧——秦帝师今年六月寿终正寝,虽说几个儿女辈并大老爷都只用服三个月的孝,但大太太身为出嫁女,却要服上一年的齐衰孝,如今三个月热孝过去,身上也只敢穿青布衣裳,佩一支银簪装饰,倒是显得身边的两个姨娘,都要比大太太富贵些。

见了七娘子,众人都笑,“小七怕是等不及想下船了吧?”

“到底是娇养的女儿家,在船上住不惯,也是理所当然。”

七娘子面色微红:她也没想到今生自己不晕车不晕轿,居然却晕船,才上船就闹着晕了好些日子,到了这几天,才慢慢地缓过来了。

“谁想得到通州码头这边有这样多的船只拥堵。”她叹了口气,罕见地露出了无奈,“还当前几天就能进京呢——这得会是九哥没有跟来,否则呀,以他的xing子,肯定是早不耐烦了……”

提到九哥,大太太脸上顿时就蒙了一层思念,“九哥这从小到大,是没有离开我眼皮底下!那头几天我真是吃不好睡不好,就怕四姨娘年纪大了,思虑不过来,委屈了我们家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少爷!”

新君登位,明年就要改元,按例是要加开恩科,大老爷有意思让九哥这一科下场试试身手,又担心他先跟着众人折腾到京城,在京城还没安顿下来,又要上路回西北考试,索xing就让他在百芳园里住下,到了明年四月,再启程往西北去。

为此是特别留下了董氏夫妻这对识途老马照看,又托了留守江南的四姨娘打理九哥日常起居,管束他好生读书,饶是如此,大太太一路上也是不知念了几千遍九哥,心心念念,就怕九哥不在身边出了什么差错。

“唉。”大太太越想越不痛快,“家下就这一对儿女了,还非得把儿子留在苏州!老爷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发古怪……”

就拉起七娘子的手,跟她抱怨起了大老爷。

平时在百芳园里,大太太一个不痛快,就可以三四天不和大老爷见面。现在大家都住在一艘船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是小半个月的航程,两夫妻就都有了一肚皮的不快,大太太这几年年纪大了,心里越发是藏不住事,也不顾姨娘们还在一边陪坐,拉着七娘子就唠叨了起来。

七姨娘与十二姨娘都对七娘子报以同qíng的微笑。

七娘子听得头疼,却也不得不安抚了大太太几句,又笑着扯开了话题,“二叔恐怕在岸上也等得很急了,不过,等了这两天,怕是今日向晚,也该轮到咱们靠岸啦。”

新帝登基未久,一应人事却已经大变,单单只是杨家并来往频密的几家亲戚,就都各有浮沉。大老爷自六月秦帝师去世后,就再三上书告病,请求致仕回西北养老,太子却是再三驳回了奏章,到末了反而出人意料地给了大老爷这个阁臣的位置——不要说外人,就连大老爷自己都深感惊讶。

若说是杨氏一门大兴,可分封宫妃时,六娘子不过得了一个嫔位,也不见得有多受宠,据说皇上一门心思全都放在治国上,后宫中的哪个妃子都不喜欢,分封时也不过是看出身来历……这个嫔位,还是皇后力争来的。

可大老爷又分明说得上是大秦最年轻的阁臣了,不过五十过半的年纪就登堂入室,入阁封相,这份荣誉实在是太过耀眼了,也难怪杨家人虽然受了,却受得是战战兢兢,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就连在通州码头,都不敢玩一点特权。

大太太也微微露出笑意,“可不是?就是昨晚上小船还载了你二姐的管事过来请安呢,说是若非他们孙家自己也有丧事,你二姐是一定会亲身过来迎接的!”

昭明二十四年冬天,老定国侯终于没有撑住,久病不治。虽说二娘子如今是正经的侯夫人了,但她与侯爷也都要服三年的斩衰丧,不过小祥,没有大事,是不能轻易出门的。

“说起来这女婿多是多了,可也都是忙人。”七姨娘就接过了话头和大太太唠家常,“正是要女婿出头奔走的时候,却偏偏一个姑爷都不方便出面,大姑爷人在福建,不多说了,二姑爷在家居丧,三姑爷才出了孝要回江南、四姑爷人在江南,我们的五姑爷呀,才成亲就下了广州,还当三月回京,可以久住,没想到连十天都没有住满,就又被皇上派到广州去了……唉,也都是有出息的!”

大太太眼角眉梢,是喜忧参半。“可还不是这句话了?去年十月成亲,没有三天就接了皇命,还以为西线无战事,凤佳这孩子能清闲几年,没想到皇上太看重也是不好……自打成亲,也就是三月份在家住了半个月的功夫。”

十二姨娘顿时捂嘴一笑,“这就是五姑娘的福气了,也就是这半个月功夫就怀上了,才进门没有半年就有了身孕,许家的几个妯娌,可是都没有这样的能耐吧?”

大太太面上一喜,口中却仍是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许家的儿郎多年来,在边关的时候多,在家的时候少……几个嫂子,也都是苦过来的。”

话虽如此,但语气里的得意,却是谁都可以听出来的。

七娘子看在眼里,不由微微一笑,垂下头慢慢地摩挲着甜白瓷沉口杯,听七姨娘和大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杨家的女儿家都是有福气的,就连初娘子也生了男丁,眼下就只等五娘子的孩子下地,并等着六娘子的好消息了。

正说得热闹,船身忽地微微一震,众人都以为是前头的船只出了港,都是jīng神一振,不想过了一会儿,船头倒是影影绰绰,传来了喝骂之声。

大太太皱了皱眉,冲立冬稍微一点头,立冬便会意地出了屋子,不多时便回来禀报,“是有人想要加塞cha队,先进港去。我们的船工在和他们拌嘴儿呢!”

大家都在船上闷了两三天了,七娘子觉得不舒服,几个女眷只有比她更娇弱的。随班就次虽然委屈,但也是正理,倒还没有什么可说的,可这轮到了自己,却还要被人加塞,这滋味就相当不好受了。饶是大太太也有些城府,也不由勃然,“谁家的人这样大胆?没看着咱们的堂号么!”

虽说大老爷一意保持低调,但以杨家的身份,出行时船上也要打出个旗帜来,因是上京赴任,就算是打出华盖殿大学士,正一品左柱国的旗号,都算得上名正言顺,偏偏大老爷却只让打了宝信堂杨的堂号,一路上有眼无珠的人并不甚少,大太太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这最后一根稻糙,终于是压垮了她的耐心。

立冬面露尴尬,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答,“回太太的话……是平国公府许家的船。船上的人说了些不甚好听的话,听起来,像是并不认得咱们家的堂号。”

158、翻腾

宝信堂的确也不是什么很有知名度的堂号,杨家本家用的是郡望为堂号,宝jī堂杨与天水堂桂,都是西北赫赫有名的望族。 只是大老爷独身一人在江南落地生根,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和本家又有些生分,不过是近十年来,才用了宝信堂的堂号。江南官僚知道得多些,出了江南三省,这个堂号就没那么响亮了,一路上有眼不识泰山者,也都qíng有可原。

可身为几重的亲戚,许家人不知道这堂号,那就太失礼了。古代最重礼仪二字,失礼已是相当严重的罪过,往大了说,许家这是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意思了。

大太太眉头跳了几跳,反而平静了下来,望向七娘子,略带催促地使了个眼色。

自从五娘子、六娘子相继出阁,家中女儿只剩七娘子一个,这一年多,大太太对七娘子可称得上言听计从,人qíng往来、柴米油盐、人事任免……多少事,都是七娘子代她做的主。

七娘子也不动声色,吩咐立冬,“问问父亲是什么意思,要不要通名报姓,把这场误会消弭于无形。再请船娘问一问,对面这许家的楼船里,坐的是许家的哪位少爷奶奶。”

许夫人身体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不至于卧chuáng不起,但要坐船出远门,也是天方夜谭。倪太夫人年过古稀,出行也不止是这个阵仗,对面楼船里的肯定是许家的小辈,也只有小辈的行事,才会这样张扬。

立冬不多时就给了回话,“老爷说,这样的小事,也无所谓个是非,都是亲戚,且让许家的楼船过去就是了——还叫咱们别多嘴多舌,露出身份,免得许家人知道了还要来赔罪,越发花功夫。”

又撇了撇嘴,难得地露出了少许不屑,“方才我就叫底下的小丫头出去听一听对面的声音……这许家人还真是高声大气,听他们的意思,对面是许家的四少夫人从娘家进香回来,今晚赶着进城服侍太夫人,可是天大的事,半点都耽误不得……嗳,真真京城人的利口,是最伤人的,那话一字一句都透了难听,奴婢也不敢和太太说!”

大太太挤出一丝笑,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道,“唉,皇城根下长大的小民,什么世面没见过,难免就刁钻了些。”

话虽如此,却是谁都能看得出这笑意下的怒意。

七姨娘同十二姨娘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以杨家在江南的地位,她们也是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

七娘子只好出面安抚大太太,“这都是jī毛蒜皮的小事,娘就别在意了,还是先想想咱们带来的这些箱笼可怎么安置才是正经。”

京城寸土寸金,秦帝师以帝师之尊,一辈子就住在小时雍坊一间三进的小宅子里,两儿三女都安置在东西厢,比杨家的丫头住得还bī仄,待到出来自立,都是变本加厉地爱大屋。大太太本待在京城东北物色一套带花园的大院子,却不想皇上殊恩,竟在皇城根脚下给赏了一套房子,说来和秦家也就隔了两个胡同口,只是地方就没那么大了,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还不带东西跨院,就好似江南的总督府掐掉百芳园,只留可怜的三进正院。

杨家人口又多,虽然大太太索xing把姨娘们都留在江南,但带上京的佣人就已经上百,这还都是jīng简了又jīng简,怎么在三进的院子里安排下这么多人,已是愁白了大太太好几根头发,更别提还有山一样高的箱笼……光是整理家当,都耗掉了将将整个月。

大太太如何不明白七娘子的意思,也就顺势下台,“要不是家里就三个主子了,我是真想不出这院子该怎么住……偏生又是皇上的赏赐,方便你爹三日一朝五日一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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