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_御井烹香【完结】(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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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房两口子的表现却又不一样了。

五少夫人还是一脸的好奇兼紧张,似乎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要是不知道的人,谁也不会将她和凶手联想到一起。五少爷眉宇间,却已经有了一缕淡淡的yīn霾……

平国公又望了七娘子一眼。

杨氏也正在看着他,那双剪水双瞳中洋溢的似乎是淡淡的嘲讽——

平国公微微一怔,定睛望去时,却见杨氏冲自己偏了偏头,似乎在无声地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继续往下叙述。

他微微吐出了一口气,冲杨氏威严地点了点头,听着她清脆的声音继续道。

“有了于安的这句话,嫌疑人自然就落到了老妈妈和小松花身上。这两个人的底细,我们分别采取手段,已经在暗中调查清楚。老妈妈身世清白,反倒是小松花有一个姐姐嫁到了广州,姐夫乃是军中百户,当时升鸾二度南下广州的时候,就在他麾下服役。”

她并没有看向任何一个特定的人,似乎只是冲着空气分析。但屋内的气氛,依然随着她这句话一下绷得更紧,空气中的那股紧绷,似乎都已经闪烁出了火花,只要一个轻轻的摩擦,就可以走火。

五少夫人心头顿时一颤。

忽然间,她知道什么都完了,自己已经全盘皆输。

怪道这一向杨氏是反常的安静,自己多次借着通房,在平国公跟前点出她的善妒霸道,发让她颜面尽失,杨氏都不以为忤,甚至连一点反击都不曾有。

原来她是将心力全都放在了这上头……

她飞快地闪了杨氏一眼,这个面目平庸气质圆滑的继室,却是一眼都不曾看向自己,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叙述,详详细细地讲述着自己是怎么拷打小松花,从而得到她的口供,招认了她是怎么受父母的唆使,在药包内混合了几味药材的事。

好像她根本没有答案,完全不知道小松花背后到底连的是那条线似的。

五少夫人不禁又在心底冷笑了起来。

高,手段真是高,自己是棋差一着,这一回,真是输得不能再输了。

要是没有去年的那件事,查到吴勋一家又如何,吴勋一家本来就是自己的暗线,明面上和谁都没有一点关系。偏偏自己太过大意,将杨善衡当作了她那个愚钝的姐姐,在布局时反复做作,做作得也太明显了一些。

也是实在低估了这个安安静静,从来没有一句话多余的小庶女,没想到她面子上看着和顺,私底下却是这样的jīng明狠辣,只是一个线头,硬是被她腾挪周转,提出了水面下的一串大葫芦。又还能不动声色,任凭自己握准了通房这根棍子,是直往她心底捅,她都能qiáng忍着是一点都不理会,直到手握如山铁证,再来一招制胜……这个人,实在是太像刺客了,往往只是一剑,就已经定了乾坤。

她垂下眼,维持着那清白的表qíng,已经在心中极速地盘算了起来。

事qíng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矢口不认,那是最愚蠢的应对办法。大家大族,什么事都讲究一个脸面,要闹到对自己动刑的地步,只怕张家和许家之间,也就不会有任何qíng面,而五少爷这个蠢材以后在家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但这件事也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

这是明摆着的事,国公夫人今早回来,到了晚上,公公就把所有人都叫进来听杨善衡唱《包公案》,看他的神色,这件事像是先过了国公夫人,才到国公这里,国公也是才知道,就将大家都叫进来对质。

这可不像是他老人家平时的做法。就是自己,为了稳妥,只怕也是要先收拢了物证,自己再重新调查一遍,直到确定铁证如山,没有任何可以狡辩的余地,才会把自己两夫妻给叫进来对质的。

这么急急忙忙的,恐怕就是为了给五房留下一线回旋的余地……

五少爷毕竟也是国公爷的亲生儿子,能保,国公爷还是会保的。

五少夫人又看了五少爷,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蠢材,只怕都还没有理解到国公爷的用意,已经坐以待毙,是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像国公爷这样的人物,几乎是每件事背后都有自己的用意,今晚他反常的急躁,当然也有自己的用意了。

输就是输了,这一点,就算是有国公爷的帮助,也不可能再翻盘。杨善衡背后有杨家,有孙家,甚至还有宫中正受宠的宁嫔,她的娘家这样qiáng势,又哪里是国公爷要捂可以捂得住的。

再说,国公爷只怕也没有帮助自己翻盘的心思,他希望自己做的,决不是砌词狡辩。

既然已经输了,任何遗憾、愧悔、恼恨,又有什么用?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将整件事的损失减到最小,最大程度地护住五房的利益!

五少夫人心底一下就浮起了无数个想法,她陷入了沉思。

七娘子的叙述也已经到了尾声,她将小松花的供词读了一遍之后,又拿起了邱智的供词,朗声读出。

“到了京城,在煤炭胡同住下,第二日阿姨来看望我。说有一门亲可以说与我知道,并谈到我为贵人办的几件小事,都很合贵人的心意。贵人有意打发我去广州继续扶植我发家。于是又惊又喜,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她顿了顿,又念道,“此处问:你阿姨是谁?答:阿姨是府中管事吴勋之妻。”

这句话说出来,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在一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哗然打破,又有一阵蜜蜂飞过,虽然最终依然只留下了沉默,但思想的嗡嗡声,却要比蜜蜂的鸣叫更吵。

七娘子并没有因此停顿,“此处问:有什么证据?答:两家族谱为凭。”

众人的眼神,顿时都调向了平国公面前那两本泛huáng的书册,又全都聚合到了五房身上。

七娘子放下供词,坐回许凤佳身侧,也就目注五少夫人。

到了这时候,五少爷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脸上虚伪的风平làng静,已经被七娘子的言语打破,从他的脸色上,却是谁都可以轻易看出,这个平素里慡朗爱笑,也有一定城府的大少爷,在这时候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心虚、愧疚、错愕、恐惧……无数的qíng绪打着旋儿,在他脸上流了过去,最终,似乎只剩下了一片茫然,他似乎是求助一般地,将眼神调转向了五少夫人。

五少夫人脸上却是一片木然,一反之前的表演,她脸上的好奇和兴奋好像被洪水冲过一样,已经被洗刷得gāngān净净,只有那双黯淡的眼,似乎暗示了主人复杂的心qíng。她缓缓地注视着屋内诸人,平国公、许夫人、五少爷、四少爷、大少爷夫妇……最终,她的眼神掠过了许凤佳,和七娘子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

七娘子心中百感jiāo集,她想到了五娘子、小罗纹、小柳江……

在感慨、遗憾、怅惘、悲伤过后,留下来的毕竟只是一丝丝胜利的喜悦:吴勋一家和五少夫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铁板钉钉,这件事到了现在,终于没有翻案的可能,五房已经完了。

她对五少夫人弯了弯眼睛,露出了短暂的笑意,又很快双手合十,闭上眼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对五娘子作出自己的祷告。

五少夫人眼神顿暗。

她徐徐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场地中间,提起裙子,缓缓地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了冰凉的青砖地上。

“这一切都是妾身自把自为。”她清脆地说。“丧心病狂大错铸成,如今竟无一语可以分辨,请父亲责罚。”

平国公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满意。

 

287回护

屋内的紧绷气氛,似乎随着五少夫人的这一句话,一下就缓和了下来。大少夫人捂住胸口,轻轻地哎呀了一声,大少爷、四少爷面沉似水,jiāo换了几个眼色,都没有说话。

许夫人的脸色却很有些不好看,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还没有说话,五少爷已经跳了起来。

“父亲!”他一下跪到了平国公身边,给平国公磕了几个响头,“这件事我也——”

“你闭嘴!”五少夫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使劲推了五少爷一下,竟使得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没有跪稳,一下伏到了地上。“这么大的人了,没有一点本事,什么事都要我在你背后跟着cao心。到了这个时候还来逞什么英雄?呸!许于静,你还以为你是戏台里的英雄?不gān你的事,你就别来掺和!”

许夫人变换了一个姿势,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她望向七娘子,和许凤佳夫妻俩jiāo换了一个眼色,紧接着就望向了平国公。

平国公脸上却浮起了一股怒意,他冷冰冰地道,“够了!许家的体面,你们是嫌还毁得不够?”

许于静慢慢地从地上又跪直了身体,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了五少夫人一眼。

五少夫人却也正鄙视而不屑地瞪着五少爷,两人目光相触,五少爷就像是第一眼才看到五少夫人一样,他的身躯竟有了明显的震动,停滞了一刻,才轻声道,“爹,我……”

却是话出口,又没了下文。

许夫人站起身来,环顾了众人一圈,她主动开口问,“张氏,你知道你认的是什么罪?”

五少夫人唇边露出了一缕傲然的笑意,“我知道得很清楚。”

平国公面色端凝,没有说话,许夫人又道,“你已经认了,是你买通肖家,指使小松花下药杀害善礼?”

五少夫人抬起头来,她望着许夫人,清清楚楚地道,“是,一切是我自把自为,买通吴勋家的,在背地里侵吞公款,为怕杨善礼查账,在她产后下了王不留行和番红花,指使邱智在船上动了手脚……这些所有事,提到没提到,都是我一手安排。”

许夫人忽然又不屑地望了五少爷一眼。

五少爷没有起身,他依然跪在五少夫人身边,但却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在五少夫人提到邱智两个字的时候,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五少夫人一眼。

平国公忽然cha入问,“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这一问中,即使极力遮掩,到底也带了深深的困惑与不解。

五少夫人忽然笑了,她向七娘子递了一个眼色,这眼色中,甚至带了一丝戏谑,一丝心照不宣的调侃,她似乎在说:你看看,这样的蠢问题都有人问得出来。

七娘子静若止水,只是注视着五少夫人,并不发一语,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听见五少夫人说,“王莽篡汉、曹丕自立、赵匡胤huáng袍加身时,又有人问过他们一句么?无非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这句话,五少夫人说得是掷地有声,甚至连书房梁间,都有了清脆的回声。即使是平国公和许夫人,都不禁为之怔然。

平国公看了看许夫人,又看了看五少夫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太师椅上,疲惫地搓了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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