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_御井烹香【完结】(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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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到了五娘子当着她面向大太太炫耀的话,“我就问她,我说四哥现在可都还没有子息呢,我这里两个美貌的丫头都没有开脸,不然……”

五少夫人说自己只放了一味王不留行,七娘子早已经半信半疑,经过太夫人那边的反面验证,她倒是真的相信,五少夫人的确是只用了一味药材,毕竟她还是希望五娘子病,而不是希望她死。

府里剩下的嫌疑人,也就只有大少夫人和四少夫人了,并且这一味番红花的目的,已经非常单纯:当事人可能并不知道番红花会导致五娘子大出血,只是取了它绝育的效果。

大少夫人当然也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想要五娘子绝育,不过她xing格低调柔婉,这些年接触下来,七娘子倒觉得她更像是谋定后动的xing子,若有yīn谋,也绝不会这样实现。而且七娘子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她要五娘子绝育,于自己有什么好处:四郎和五郎可都还活蹦乱跳着呢!

要五娘子死,她可能有理由,要五娘子绝育,则这个怀疑,似乎就有几分牵qiáng了。

四少夫人就不一样了。

此女xing格激烈冲动,虽有算计,但却也是xingqíng中人,看重四少爷的宠爱多于一切……五娘子的那句话,很可能是正正戳中了她的逆鳞。

不过还是那一句话:此事已经过去三年,即使是四少夫人下手,七娘子又要从哪里找出证据?即使找了出来,五少夫人已经认下所有罪名,平国公又怎么会高兴她旧事重提?

五少夫人死后出的这个难题,也真的并不容易来解。

七娘子就又对四少夫人亲切地笑了笑。

不过,五少夫人生前都还斗不过她,死后,那就更斗不过了。

她低声说,“四嫂听说没有,五嫂去世那一晚,是给我写了一封信的。”

 


294起伏

四少夫人的反应,当然也在七娘子的意料之中。

听说五少夫人给七娘子留了一封信,这个当时并不在家的青年贵妇脸色顿时一变,既有了几丝惊悚,又有了几分兴奋,还有丝丝缕缕的好奇,从眼角眉梢之间放she出来。

她就轻声问七娘子,“五弟妹给你写了什么?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了吗?”

四少爷为了不让四少夫人过分cao心,很可能也的确没有把这封信的事告诉四少夫人。作为一个头一次听闻此事的人来说,四少夫人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的合理。

七娘子又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屋内无人,便压低了声音,“信里却是牵涉到了四嫂……所以家里人虽然都知道了,这一向,我却不敢把信拿出来。”

四少夫人顿时吊起了眼睛,立起了眉毛。“什么!”

她现出了十分的恼怒,拍了拍桌子,“这个张氏,死了也要算计我们四房。真是前世造孽,才有这样一个妯娌!”

不过这恼怒了,到底也有了一点心虚,她望了七娘子一眼,低声道,“信里是不是提到了那个通房的事?”

家里的少奶奶要使手段去揉搓、去打发一个通房,其实是年轻贵妇们彼此间心知肚明的事,四少夫人当年慡快地将这件事告诉七娘子,只怕也是存了‘七娘子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心思,又因为这件事说到底是没有一点物证,才会口无遮拦地将张家口一事的细节,都告诉了七娘子。

但如果五少夫人的绝笔信里提到这件事,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口说无凭,落纸为证,五少夫人如果在信里说明了那味毒药的来源和表现,再点出几个经办此事的人名。那可是什么事都不一样了,只要私底下开棺验尸,两边一合,四房两夫妻之间,肯定就要生分开来。虽说四少夫人有孩子护身,但孩子落地后,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七娘子抿了抿唇,又望了四少夫人一眼,便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封信来。

见四少夫人有来接的意思,她却又一侧身,躲过了四少夫人的动作,笑眯眯地道,“还是我来读给四嫂听吧。”

四少夫人心知肚明:七娘子怕她接过来一看,若有什么不利于四房的言语,就顺势或者撕了,或者烧了……

她也就收回手,讪讪地一笑,“好,你读,你读,我倒要看看,张氏临死前还要把什么难听话,栽派到我头上来!”

七娘子清了清嗓子,便轻声道,“前头的一些客气话,就不说了,五嫂还是从和贤说起的。”

“和贤这孩子是我唯一的骨血,我是不能再照顾她了。”七娘子徐徐地道,“不过,我知道以你的xing子,虽然未必会搓摩和贤,但未来的十多年里,也一定不会给她多少关怀,但祖母年事已高,还能不能活到和贤出嫁的日子,还很难说。我可以用一件事来jiāo换你对和贤的照料。”

她顿了顿,又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四嫂,这可都是五嫂的话——我知道在府中几个兄弟里,也就是四哥的军功最高,这一向对六弟威胁最大,不过有了此事作为把柄。将来对景儿往外揭露,那四房也断断不会是你们六房的威胁了。曾经在几年前,我为四嫂办过一件上不得台盘的事……”

她就徐徐地将张家口一事的几个细节说了出来,四少夫人是越听脸色越沉:这都和她与七娘子说起来时候的细节,分毫无差,可见得五少夫人是没有蒙骗七娘子的意思,她真的想用四房的把柄,来jiāo换和贤的平安。

“有了这件事,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婆婆,婆婆自然会为你们将此事闹大,于是四房颜面无存之余,四嫂更是恐怕就此失宠,四房从此内部不宁,四哥多半心灰意冷之下,也会申请外调,将四嫂留在京城。”七娘子一边读,一边看着四少夫人的脸色。

四少夫人眼中甚至已经隐隐放出了凶光,她面色yīn沉,险恶地打量了七娘子一眼,目光又投向了屋内一角。

七娘子跟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时,却发觉那是堂屋多宝格的一面,上头似乎摆了一个huáng铜青羊立像……四少夫人的眼神在上头略一盘旋,又转了开去,看向了另一侧的大花瓶……
这个人的xing格,也真是够直接的了。

五少夫人当然没有把四少夫人的把柄,给她如实写下来,但这一番话里也没有多少虚假,许多细节,都是当时四少夫人对七娘子提到过的。这个故事要是这样被揭露开来,四房在府里没了脸面不说,只怕四少夫人和四少爷之间,从此是再也不会有此时的qíng浓了。

对于四少夫人来说,这个威胁,当然要比什么世子位没了指望,来得更严肃也更真实,而眼前的七娘子,也由意气相投的妯娌,一下就变成了危险的敌人。

面对敌人,她的反应居然是要找一个凶器……这个人的思维不但是一条直线,还很粗bào,带有qiáng烈的原始色彩:你可能伤害到我,那么我就先来伤害你。

七娘子心中多少有了底,她又往下念。

“非但如此,还有一件事,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我也要在私底下告诉你,我这一生最憎为人背上黑锅做替罪羊,当时我没有害死杨善礼的心思,在她的药里,我混进去的只有王不留行。番红花一味,是——”

七娘子一下顿住了,她几乎要瞪大了眼睛,审视四少夫人的神色。

四少夫人面上,先有惊惶一闪即逝,随后又安心下来。她似乎想到了‘没有真凭实据’几个字,便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将话咬得很重。“张氏该不会又要无中生有,将整件事,栽派到我身上吧!”

七娘子露出了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她轻声道,“五嫂是这样写的,那一天我从乐山居出来得早,想要先去明德堂探望过杨善礼,再回乐山居发落家务。没想到才走到门口,便远远地看见四嫂从熬药的小屋里闪身出来,她左右一望,见无人得见,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走远了,脸上还有一抹得意的笑。因为我站的远又躲得快,四嫂居然没有看到我,就这样走远了去……”

四少夫人的面色先是凝重,到后来又不禁哈哈大笑,“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张氏,真是满口的胡言乱语!那天我是有去看望过六弟妹,可我是一个丫鬟都没带!哪来的贴身丫鬟!”

七娘子心头咯噔一响,再无怀疑。

要骗出一个人的实话,最好用也最朴素的办法,就是真中掺假,用自己已经知道的真相,配合故意捏造出的假细节,来骗出对方的纠正。

只看四少夫人在刚才那一番虚构的话中,不先纠正‘我没有去过熬药的小屋’、‘我没有左右张望’,而是要先纠正‘我没有带丫鬟’。就可以知道,四少夫人潜意识已经承认了,这两件事她都是做过的,当然没有纠正的必要。

而这些心理学上的细节,四少夫人本人恐怕都很难明白,她笑着这样说了一句,又露出了怒容,“张氏真是血口喷人,按照她这样说,我也可以写一句,我看到她从明德堂里出来,左右无人,熬药的胡妈妈又出小屋往净房跑过去。她便闪身而入,片刻后闪身出来,不想一切都被远处的我尽收眼底——这样互相栽派,很有意思吗?”

七娘子的眼色又深泽了一点。

熬药的胡妈妈的确是去过净房的,这一点她本人供述无误,不过,却没有在府里传开来。

四少夫人又是怎么知道胡妈妈去过净房的呢?就是听说过一点风声,她又是怎么在片刻之间,把这个细节编进了故事里,恰到好处地重现了这么一个qíng景?

四少夫人可不是思维敏捷心思细密之辈……

“就是。”她不动声色地附和四少夫人,“没有一点真凭实据的事,要血口喷人,简直也太简单了。”

四少夫人就仔细地审视着七娘子的表qíng,见她面上的确也有些不以为然,她便放心地笑了,“听你这样说起来,我还以为你本人是信了的!我心里想,你未必会被五嫂骗到,让两房之间,再生嫌隙吧?”

七娘子微露笑意,她握住了四少夫人的手,又冲四少夫人眨了眨眼,“四嫂,就是要给你送人qíng,也要把人qíng送到你手上嘛。”

四少夫人一下恍然大悟,她笑了,“你呀,真是个鬼灵jīng。”
七娘子一边笑,一边将手中的信三两下就扯烂了丢到纸篓里,又往上头浇了一杯茶水,这柔软的宣纸,顿时就絮成了一滩泥。

对四少夫人来说,自己会把这封信大大方方地念出来给她听,自然是已经打消了用这封信来为难四房的念头,否则她大可以私底下再向平国公告状,又何必把五少夫人留下来的把柄,送到当事人手上。

“嘿嘿。”七娘子似乎难得地有了一些不好意思,“就算是我想为难四嫂,这没有真凭实据的,就凭着一封信,能做什么?五嫂的算计,我可是看透了,她这是死了还要给我们两房之间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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