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他非但算盘落空,还碰上个不好相与直话直说简直能噎死人的爵爷,他俩不敢表态,心中却万分痛快。
达chūn意到底不敢直接撕破脸,他气得要命,却也只能饮下不发,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还得恭恭敬敬的将温乐送到落成不久的侯府内。
这侯府可全看不出方才在达chūn意院儿里所见的阔气,占地虽广,但也只是中规中矩的模样,乌檐碧瓦修整的虽然jīng致,但只怕价值还没有达chūn意一个别苑珍贵。
达chūn意心中门儿清,却故作不知:“爵爷的任令一下来,下官便派人开始紧急修建侯府,但几个月的时间毕竟太过紧凑,也只能粗略的做到如今这个程度。不过日后爵爷若有不满意的地方,慢慢修葺也是来得及的。”
温乐沉吟道:“我说呢,你怎么把个人住的地方盖成了鸟笼。达chūn意啊……你这个人果然思想觉悟还不够高……”
达chūn意恐怕从未想到上头居然会这样口无遮拦,闻言居然生生愣住了:“什么?”
就见温乐满怀深意的盯着他,笑容纹丝不变,半晌后摇了摇头。
看到温乐就这样吩咐手下人收拾东西进府,达chūn意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没能明白过“政治觉悟”是什么东西,只能冷哼一声,撇嘴厌恶道:“故弄玄虚!”
麦灵通摇着手上的羽扇,慢悠悠道:“大人,您这样为难忠贤爵,可是有把握……”话未说全,他并指成掌摇晃了两下,尽在不言。
达chūn意虽说不喜欢麦灵通两个处事太过圆滑不懂从一而终,但毕竟这样的时候,他还是要费力的保证人心所向,所以竟然尤为和颜悦色:“你懂什么,喊他一声爵爷是给他颜面!大都内风云变幻难不成你没听说?温家气数已尽,圣上派他来此,你真当做是恩宠不成?”
一旁的林永却说:“即便如此,赋chūn郡内如今也是他领土。我们这样明目张胆不给他脸面,他若是发作下来了,可怎么是好?”
只懂舞枪弄棒的蠢货!达chūn意被这一句话说的大感无颜,眉头紧皱:“屁话!他才带了几个人来?他发作什么?杀掉你屋里的看门狗吗?我如今不动他,是恩赐他再多活几天,他若是真敢和我对着来,到时候哭的定然不是我们!灵通,照你看着,我们现如今要从何处入手?”
麦灵通摇摇扇子,四两拨千斤道:“大人何必问我,你心中自有对策了。”
达chūn意冷眼笑着:“我劝你们最好看明白自己的立场。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若败了,你们俩也讨不到好处!我瞧着这个忠贤爵方来此地行事莽莽撞撞的,不见城府,想来好对付的很。我瞧着他他今天和我说话费的那劲,你们找个好机缘,把他身边带着的那个译官给叫出来摆桌酒,我来亲自会会。”
麦灵通与林永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安,却齐齐躬身道:“下官记下了。”
……
屋内烛光不盛,温家三兄弟围着茶桌坐着。温乐把玩着手里一粒正在发亮的小珠子,对兄弟俩说:“你们怎么可看?”
温炼挠了挠后脑,半晌后才憋出一句:“那个达……什么的,口音怪里怪气的,好似不喜欢我们。”
温乐瞥他一眼,这野shòu般的自觉也不算太灵敏嘛,不过能这样也不错了。他看向温润,就见他仍是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微笑。
“达chūn意这人只怕在赋chūn呆的久了,自认手底势力盘根错节已然坚不可摧,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当务之急,我们得知道他的底气在哪里。”他这都是废话,温润自然知道,很快又继续说,“不过如今我们这样思考,他那头必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怕也在商议如何攻克下我们呢。”
他说到这儿,露出一个气定神闲的微笑:“与其让他们找到突破,倒不如我们自己制造些漏dòng出来。”
温乐与他对视,片刻后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剩下的便是安置好从大都一路跟来的队伍。这些人都是温乐日后和达chūn意抗衡的依据,尤其是那一对新帝拨给他们预备送死的护卫军。
这一队卫兵算上队长刚好三十人,来头也不算小,乃是属前太子手下的大都禁军营。先帝与皇后只有太子这么个儿子,太子殿下当初也是颇为风光的,父亲的倚重、威赫的权势,先帝甚至将能够左右禁宫命脉的兵营也拨给他管辖。这种提拔,在几位亲王眼中,自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后来先帝驾崩,太子毙在金陵的消息没传回来时,骁亲王就纠集了亲兵预备登基。禁军营近千名jīng兵奋起反抗,将骁亲王人马拦于宫门外整整三天,直到太子遗骸被运送回大都,他们才放弃了反抗。不过那个时候,近千名的好汉也只剩下几十个犹在苟活了。
新帝登基后,本就心虚,也不敢主动因为宫门外的冲突对他们做些什么。毕竟这样一来,他的继位很有可能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好在温乐的“流放”正好解决了他心头这么根大刺,借由温乐的手,他顺带处置了挺多看不顺眼的人。禁军营的幸存者们就是其中之一。
一路下来,这队人马里温乐比较熟悉的也就三个。第一是统领朱臣,皮肤黝黑,四十岁上下,鳏夫一个,家中两个儿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新帝派遣他们来的时候,明令禁止了他们携带家属。
第二个是左副统领郑平,三十岁上下,个头极高,嘴角到耳朵留着一条很是醒目的刀疤。没听说娶过老婆,家里人除了一个弟弟,其他好像都死光了。
第三个就是右副统领郑瑞了,他是郑平的弟弟,比他小上一些,看起来比哥哥也要斯文。他没有郑平那么壮,长得个子高,清清瘦瘦,手里无时无刻不抱着一把羽扇,COS诸葛亮。
这三个人中,前两个都是标准的武将。一板一眼、从不抱怨,行事却也没那么周全,但坏心思也是很少的。
郑瑞则比较不同,他一路是跟着苍术他们乘马车来的,身体不算特别好,脸色苍白。但从偶尔露出的云淡风轻的微笑中就能看出,他是个脑子聪明的机灵人。
温乐沉思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月牙都挂上了柳梢。
沉香她们都被差遣去休息了,这是个本该安静的房间,却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屋门。
“你果然没睡,”烛光映照出温润不甚明显的笑意,温乐的视线转为看他抱在怀里的一个淡褐色的枕头。
“我也没办法,你把我房里的丫头都打发去睡觉了,我实在找不到人,”温润自顾自进门将门关上,也不在意温乐要说什么,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话给讲了出来,“我那chuáng古怪的很,中间横出个大木桩子,实在没法睡。大哥今天来和你挤一晚。你没意见吧?”
“……”温乐无语,“你真想过要询问我吗?”
温润僵了一下,抱着枕头缓缓的回过头来温柔的看着他:“当然,我刚刚不是问你了吗?”
你可以去和老三睡啊,gān嘛要来挤我?
温润不等他说话,立刻道:“老三那儿我是不去的,他睡觉打呼磨牙还转圈,我今天若是去他那儿凑合,还不如搭把椅子睡去厨房里。”
温乐心软了:“好吧。”
第13章
大晚上的温乐也没有矫qíng到让人不睡觉来收拾宅邸。大伙儿一路下来都累得不轻,宅院里除了达chūn意后来派下的官兵外,几乎全都齐齐的陷入难得的安眠中。
温乐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住在主屋。他的院子实际上相当不错,占地广到温乐这么个小农思想的家伙觉得自己占足了大便宜。放到普通人家,这么个院子已经是难得的好府邸了,到了他这儿,无数的房间全空在那儿,就几间拿来住。
古人确实是怪的,那么大的院子,拿来住的房间却只盖的普通大。整个堂屋就一两个窗户,又闷又不透光。然后屋里放个丁点大的chuáng,好像地价如金舍不得多用似的。
温润道:“你睡里侧吧。”
“随便你,”温乐说,“你洗澡了没有?没洗澡不许上chuáng啊。”
温润白他一眼,铺好chuáng爬进被窝,拍了拍里侧:“你洗不洗我不管,来睡吧,明日还需早起。”
温乐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不qíng不愿的开始宽衣。他虽然一直致力和两个兄弟打好关系,但不代表他喜欢和兄弟们睡在一起啊。他两辈子都是比较独立的人,对肢体接触什么的也不大习惯,就算想要表达跟温润的亲密,拉拉袖子也算是极限了。现在要在一块儿睡,他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不过温润的表qíng也好不到哪儿去,大晚上的新房子铺上被褥的房间没几个。他总不能自己去找活儿gān,人生地不熟的去睡客栈?温炼这个家伙平时见他睡午觉就够可怕的了,想来想去,也只有温乐比较安静,可以搭个伙休息一晚。一路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轻,温润也没有余力去磨蹭了,他来这儿蹭chuáng也是下了点决心的。
温乐嫌弃的表qíng把他打击到了,半晌后他听到窸窸窣窣上chuáng的声音,身边被窝里哧溜一下钻进个热乎乎的身体。
chuáng太小了,两个人并肩睡着,又只有一chuáng被子,隔着衬裤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另一人的体温。这使得两人都异常拘谨。
温乐其实不喜欢穿的整整齐齐的睡觉,他喜欢luǒ睡,于是在商城里是专门买了几件四角内裤睡觉用的。但是奇葩的古人们就连睡眠时都在苛待自己,不光苛待自己,还要求别人也必须这样被苛待,被窝里也要穿着一层薄薄大大的衣服,翻个身褶皱的面料压在皮肤上,难受的要死。
他在心里咒骂不识相的温润还不快点睡觉,害得他心中还在滴滴答答的打算盘,殊不知同chuáng的温润又哪里习惯和人共枕了?他只是更加内敛,没有表达出来罢了。
温润这会儿有点后悔来找温乐凑合了,但现在爬起来走掉实在太刻意,只能眯着眼,听着温乐的动静,找个话题道:“明日达chūn意估计会将赋chūn郡内地方官员领来和你见面,你想好对策了吗?”
温乐叹口气:“走一步算一步,我也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只能见招拆招了。”
温润说:“你若是不嫌弃,明天我也和你一道去,左右我比你大个几岁,也不曾觉得自己憨傻愚钝。大概也能帮上你些忙的。”
温乐转过身正对他,找了个舒坦的姿势,一手枕在脑袋下道:“我正有此意。”
他不防我。
温润原本有些紧绷的肌ròu逐渐放松了下来。
从得知要启程赋chūn开始,他从始至终最担心的就是成为温乐的眼中钉、ròu中刺。这个二弟的能耐,他曾经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不是做大事的料,但心眼却一点不少,若得不了他的信任,在赋chūn的这段日子直至他死之前,自己都不会过上太舒坦的日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缘何故
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