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下所用的身法传自血网黑蝎五行杀手之末的洪土,着实诡异难测,迅速非常。
司徒荣及虽曾掌控着这样一个杀手组织,可并不曾与其中高手切磋较量,自然不认识梅若影所用的身法。
其实,能识得的人极其少见。洪土下手,不求高雅好看,只求不择手段,往往一击见效。所以时至今日,能在他手底下走了三百多招而生还的,大概就只有当年的毒王司徒凝香了。
司徒荣及只觉得眼前一花,黑衣人又不见了踪影。但他修为深湛,隐觉轻风流动的异常,不避反攻,右手单剑如化繁为简,将所有的后招变化全数化作至为迅猛的一剑。
谁知剑刚伸出,自己腹下传来一阵温凉,原来是那个黑衣人已经以背脊贴上;出剑的手臂一紧,竟然被那黑衣人紧紧地钳制了住。
他正要再度挣脱,一股大力便与此时传至身上。不同于对方体温的微凉,这是一股如烙铁触肤的热辣。司徒荣及只觉得这股内息炙热如火,直yù焚烧熔融己身修炼多年的圣日huáng泉神功。
——这个黑衣人究竟什么来路!为何一身内力也似乎是专刻他的冰寒之气!大惊之下,司徒荣及只能再退一步——只要能得脱出黑衣人的接触,他便立即施展杀手,不让这么一个心腹大患留存于世。
可惜他并不知道,当年自己在仍未开智的司徒若影身上击下了可在关键时刻要去那少年xing命的一掌,便是这股炙热真气的帮手之一。他更不知道,眼前这名俨然成为自己心腹大患的黑衣人就是他认为早已入土为安的那个司徒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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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影一直以来并不知道司徒荣及就是在身上植下yīn寒内息的那个人。
四年前,他尚在青阳宫的时候,若非受到这股能要命的寒毒的限制,又怎会屡次受制于yīn险卑劣之徒。
当时虽将掌毒化解,但毕竟是危机之下勉力为之,仍然残余下时时为冰寒所侵的后患。
再加上难以全数消融的冰魄凝魂之毒,便只有以炎阳一脉的真力压抑着。
他所习的内功是和平中正一脉,但为了抵御时刻侵染的冷意,四年以来都将之分归yīn阳两道,yīn气运行于体表,故而体温一直低于常人,而阳气运行于经脉,以压制经脉间的寒毒。即使夜间,真力也生生不息,往来循环,不啻于比常人修炼内力多上了许多时间。
而今,面对司徒荣及如此qiáng敌,面对对方至为熟悉的yīn寒内功,梅若影已经隐隐感觉到,司徒荣及大概就是当年在身上种下掌毒的那人。这熟悉至极的感觉是他出来乍到与这个世界时,便不时体会着了的。
只是已经没有空闲再在南楚军中多做纠缠。他处,还有更加重要的人与事。就算也许会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
但若能早日结束此地的事务,也算值得的了……
没有多做犹豫,梅若影调动了镇守于至紧要经脉要xué中的炎阳之气,只留下半数压制着不致使体内冰魄凝魂的寒毒立时发作,其余全全自靠贴于司徒荣及胸腹要xué的背脊中喷薄而出。
司徒荣及自成为家族当家之后,比斗时鲜少qíng绪波动,这时不但久攻不下反而还为人所制,终于大惊。虽不及失色,却也终是哑声痛呼一声,于这克己的至阳真气下酸软乏力,不及挣脱,手中一直紧握的长剑终于软软垂了下来。
就与此时,黑衣人似乎是真气用尽,cháo涌而来的阳热gān涸止歇,司徒荣及几经状况,再也按捺不住地大喜过望,双足发力,瞬息间倒退三丈,临离开前仍不忘在黑衣人背上施了一掌。
在破体而入的圣日huáng泉神功狂涌而至的时刻,梅若影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不属于自己的异质真力所侵染的异样。
然而没等他仔细品味,身体先一步完成了使命。钳紧了对方手腕的手骤然松脱,往前一挽一折,脱离司徒荣及之时,已然扣下了摇摇yù坠的凤剑。
接连蹿前数步,避过司徒荣及紧接而来的数掌。背对敌手的数息间,以练习得不能再熟的动作,打开了剑尾jīng巧难辨的小锁,自其中取出数枚丹药,塞入怀中小囊,又将早已备好的丹药放了进去。
司徒荣及成名至今,一直没被人夺下过兵器,今夜数度受创,才最终发生这种于习武人至为可耻的事qíng。
正待继续施展杀手,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嘶……
第77章 丧子之痛
营帐中传来均匀的呼吸,还有如雷的鼾声。帐子里还睡着七八个年轻小伙子,都是军需房里管物品装卸的。
小岱躺在营帐角落的一个被铺中,就是无法入睡。
他平常虽懵懵懂懂的,却也因此对于大事比常人格外多了几个心眼,从来不会耽误任务。
这一日头半夜得到梅若影的jiāo代,要清醒着以便随时候命,就一直躺在被铺里,等待着年轻庄主的召唤。
军营沉浸在夜的幽静中。
他正在闭目调息,突然间闻得外面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狂啸。
中气十足的,猛烈的狂啸,即使因为隔了很远而有所变调,但仍能听得出是谁的声音——他记得那声音是自己曾听过的。
那一日他与师父一起去帅帐探听军qíng,还记得坐于帅帐正中的是一个比他还稍显呆滞的青年,师父说那就是南楚的储君公子小白。
在那个锦衣银甲的青年身旁,坐着一个面目凶恶,满面须髯的将领。他的声音,远远地听着也是这样,中气十足,颐指气使,狂猛而凶恶。
据说这样一个面目狰狞的人也曾是守疆大吏,曾在南楚最南端的象郡做过郡守——司徒威霸,一身的横练功夫,更是jīng通毒术。据说他是继四师伯祖之后,第二个解读出金焰毒龙丹古方的人。
不知道,这一声长啸是否与庄主今夜的行动有关呢?
正在这么想着,帐外传来与以往那些平静长夜所不同的声音。首先是巡夜的官兵们听到这声异响,停下了巡夜的脚步静静聆听。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那似乎是来自于司徒威霸的长啸接连不断,正迅速地向这边接近。
于是有耳力好的人听出了那是示警的声音,有刚刚被惊醒的将官点起了兵员,急匆匆出帐护卫搜索。
喧闹的声音从远处开始渐渐充斥了黑夜中沉默多时的军营。
帐中的人仍然没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睡着,倒是原本如雷的鼾声被这么一打扰,变得小了许多。
小岱在被铺里翻了个身,在营帐的底部掀开了一条fèng,迷迷蒙蒙地张望了出去,远处的喧嚣并没有对这边造成太大的影响,附近的营帐还十分平静,并没人出帐察看。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开了一线,小岱警觉地转头看去,只见背着帐外朦胧的灯光,一个人往帐中扬入了一些粉末,继而闪身进了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迅速地鱼贯而入,动作轻捷而无声。帐帘只像是被一阵偶过的夜风拂开,转瞬间又落了下,平静无波。
他擦擦眼睛,看清楚了第一个入帐的人正是年轻的庄主,高兴中正想起身迎接,头脑一阵晕眩,重又躺了下来。
梅若影两步跨过横过面前的被铺,来到小岱面前,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凑到少年鼻前,少年呼吸了几下,才又缓缓醒转。
“庄……”小岱头脑晕晕的,习惯xing地就想打个招呼,眼角却看见三个陌生的人影,赶紧打了个弯儿道,“装什么装,鬼鬼祟祟的吓死我了。”
梅若影会心一笑,胸口却又一阵无力,小岱的师父一直没有回讯,不知是否也卷入了日前那场爆炸。
然而这痛仅仅是短暂的,因为他感觉到了怀中装着毒丸和解药的小囊,正随着平缓稳定的呼吸,一重一轻地碰触着自己的腰肋。
不应该这么担忧的……
自己有能力从司徒荣及手中换出了毒丸,颜承旧也应该有能力化险为夷,更何况他是和好几名庄中好手一同行动。
他应当相信颜承旧的能力,就像对方也是这么信任他一样。
于是按捺着焦虑,放下紧绷的心弦,温和地摸摸少年的头道:“等下我们就离开,这里不能再呆了,你也一起走。”
明日清晨之前,离开这里,然后去寻找。
如此想着,青年缓缓放松了心qíng。现下要担心颜承旧那边的事qíng也是于事无补,适才他受了司徒荣及一掌,若是不好好治疗,等会儿的行程中笔会成为阻碍。如此想着,便在小岱身旁坐下,调息静气。
聂悯突然问道:“有没有水?想洗洗手。”
“洗手?”司徒凝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这时候洗手gān什么?”
“……”聂悯没有答话,责怪地看着司徒凝香。
直到记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司徒凝香才恍然大悟。他捂着腹部弯腰笑了起来,喘着气道,“悯啊悯,你也太不上道,不就是阉了一个人吗?有这么值得在意的?”
林海如看向自己的二师父,见他脸上虽挂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别过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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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适才丛林密处一战。
司徒荣及对梅若影施了一掌时,林海如早已回转身重又加入了针对孙俊杰的攻势中。聂悯则因司徒荣及背影的阻挡,也没有看见这可开山裂石的一掌。
他正待继续对梅若影痛下杀手之时,却听到背后一声惨烈的嘶嗥,正是发自孙玉乾。
原来梅若影甫一换取了毒丸,就发出了完成任务的轻啸。
司徒凝香再不手软,与林海如协力,展开了狂猛的攻势。孙俊杰虽然曾得司徒荣及的指点,然而怎能抵御当世两大高手的合力而攻。司徒凝香一味地纠缠难以甩脱,最终林海如一展鞭势,倒卷上孙俊杰的脖颈。孙俊杰还待挣扎,司徒凝香轮腿向他脚下一拌,林海如催劲至鞭,只听咔嚓一声,将他的颈骨断折了去。
眼见到一手教养至今的爱子虚软倒下,转眼前还生龙活虎,此时却已经出气多入气少,即便是四处留qíng的孙玉乾也不能忍受。
他惨声嘶叫着,虽然受司徒凝香毒药的限制,并不高昂,却尖锐而戚烈,犹如要用这声音将自己胸腔破开好大一个窟窿。
梅若影受了司徒荣及一掌,此时已是qiáng弩之末,手上再无法凝聚力道,脱手将凤剑落于地上,回身倒退了几步,勉qiáng做好了守势。
司徒荣及闻声,不知这些人对孙玉乾做了什么事qíng,越发愤然。他知道自己的圣日huáng泉神功练至第九重境界,若有人能完完全全地受了这么十足十劲力的一掌,即便当场不死,迟早也会肝胆尽碎,冰寒入骨而亡,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
震怒下拾起地上金剑,弃了梅若影转身便要去助孙玉乾。这一回身,才看到外甥动也不动地横爬在地上,适才与他jiāo手的两人正将目光自外甥那具扭曲的身体上抬起。不用应答,不约而同齐齐向自己攻来。
聂悯任由司徒荣及自身旁掠向爱侣和徒儿,也没有阻止孙玉乾扑向刚刚逝去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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