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_狂言千笑【完结+番外】(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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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岱答了一声,又翻身躺回去睡。
来人再举灯照了照,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见着外人一走,司徒凝香赶紧自薄被中翻了出来,向也自慢悠悠坐起身来的聂悯低声笑道:“想不到我们也有这一日,竟然与素不相识的臭男人同chuáng共枕。”
聂悯听他说着好笑,又因为终于完成了一事心qíng轻松,也点头道:“不知你那边那位如何?我这边这位脚臭得紧。”语毕,蹙眉顿了顿,又道,“好像还有跳蚤……”
转头向小岱问道:“这里有水吧,至少洗洗手也好。”
少年为难地挠了挠头,道:“有是有,但那是准备着等下上路用的……你等等,我出去找些水回来,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说着自起了身,抓起一个木碗,又走了出去。
梅若影没来得及阻止少年出去,但是也无须阻止。血网黑蝎众人培养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十分清楚,无需担心。
他躺在被铺中没有起身,努力平复气海的躁动。
不防那异质的冰寒内息有生命一般,陡然间冲撞,一下子突破了气海的禁锢,直冲至足少yīn经中,去势迅捷狂猛,竟然是数门熟路一般,一下子窜进牢宫涌泉两个大xué。
被这一下突变带来的剧痛激得徒然地抓紧身下糙垫,准备硬挺着过去,呼吸仍是乱了几拍,顿时浊重起来。
司徒凝香几人何等人也,一下子就听出他qíng况有异,问道:“你怎样?”
聂悯听了几声,突然道:“你qíng况不好,给我诊一下脉。”
梅若影缓过了一口气,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要离开这里再说。”待胸腹经脉间好受了一些,他缓缓舒了一口长气,盘膝坐了起来。
昏huáng的光中,一样物事向他飞来,他本能地接了住。入手冰凉,是一枚小瓷瓶。
司徒凝香道:“鹿茸獐血制的丹药,能暂时压一下,等出去了再好好治一下。”
聂悯和林海如没有看见,司徒凝香却看得清楚。刚才这个青年,以血ròu之躯硬生生地扛下司徒荣及十足功力的一掌。本来还担着心,后来见青年一直没露败相,反而动作愈加灵动快捷,以为那一掌是司徒荣及运错了气,徒有架势而已,想不到竟然是青年将内伤一直压抑至今。
“既然如此,多谢前辈。”梅若影也不推托,道了一声谢,就拔开瓶塞。扑鼻是一股不同于糙药的药气,腥咸却十分新鲜,除了鹿茸獐血,显然还加了许多其他料物,并且制作时间不超过十日。
虽然并不喜欢这味道,但于身体颇有好处,他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嚼烂咽了。
小岱仍然没有回来。一时间有些无聊,几个人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军医房是不能回去的,要躲避南楚军的追捕逃离此地对他们几个而言其实也不算难事,但是必须要在天亮前离开。
梅若影平定着胸腑中的气息。那药丸见效甚快,不片刻就化为一缕热流,在经脉间运行开来。
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于是开始思虑着还有什么事没有安排好。
突然想起一事,忙取出今夜早些时候取得的山庄密信,就着帐外传来的灯光看了起来。
花押是洪三叔洪凌的燕子抄水,字是自己与山庄高层密信专用的拼音字母。然而那字的线条扭曲,似乎书写此信的长辈心qíng激动,难以控制手上的颤抖。
看了几字,自己的手也跟着颤了起来。
颜承旧与数名山庄弟子前往南楚军调查火药事宜,失去联络。
轻轻地放下手中薄纸,指尖一直在颤着,那纸片也抖筛子般震震地动。梅若影反复重复着信上短短的一句话,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胃里抽搐地疼,口里gāngān苦苦的,头皮一阵阵地发紧,然而就算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些什么。
失去联络……
火药……
前往南楚军……
昨夜,轰天震响的爆炸……
青年猛地撅紧了身下的糙垫,死死抓着,如同要挽住自己最后的一口气息,终究没能抵挡住钻心刺骨的疼痛,胸腹痉挛般上下抽动起来,一股腥液冲上喉头。
他使劲地咬着牙,抵挡着灭顶般的失落,终究隐忍不了,张口在自己掌中喷出一口冰寒的血。被过于凶恶的毒血呛到,青年咳了几声,突然失去了气力,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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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悯嗅到帐中突然弥漫的血腥味,还有夹杂于其间一种yīn寒的气息,心中一惊,忙起身奔至梅若影身边将他扶了住,一手掀开他的袖子,搭上了他的腕脉。
林海如也自一惊,起身来到近旁。
司徒凝香怪道:“奇怪,刚才我给他的丸药应当是对症的啊。”也来至旁边。
这时他才看到青年软软垂倒,完全不似刚才打斗中凶悍如虎的样子,那虚弱的气息,似乎随时可能断绝,终于染上了些许忧心,问道:“如何?”
聂悯没有回答,仍是默默执了青年的手腕在指中。
“悯?”司徒凝香发觉有异,又问了一遍,“如何?”
聂悯低头凝视着青年的脸庞。这张年轻的脸在昏huáng的光下显得平凡而暗淡,毫无生气。闭合的眼皮让人有一种薄若蝉翼的感觉,长长的睫安静地舒张着,没有一丝颤动。
名动江湖的神医轻轻执着他的腕,另一手却不觉地收紧,将青年紧紧抱在怀中,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司徒凝香蹙眉看向毫无动静的青年,突然不耐烦地道:“他是受了司徒荣及的一掌。若是你救不了,一边呆着去,让我看看。”
聂悯没有让开,梦呓般低声道:“足少yīn经寒气侵生,曾受过圣日huáng泉功的寒毒……并不止是今日一次,数年前留下的旧患。”
司徒凝香闻得此言,头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般看向他。
又听得聂悯续道:“经脉虚弱疲弊,虽尚算安好,但若断若绝,曾被重手法通体震断。他如今这般,并非只因huáng泉圣日功的寒气,更因一直被他压制于经脉中的寒毒漫溢出来。”
说着,抬头看向司徒凝香,以着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是冰魄凝魂。”
林海如虽然没有因聂悯的第一句话而反应过来,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压抑心内震骇,身子一晃,几yù要倒下。
聂悯停了长久的一阵,回转头,用目光仔细地描绘着青年的轮廓,将自己温醇深厚的内息送入,缓声道:“他在来南楚军营前,名叫梅若影……”
帐中一时间落针可闻,只听得到远远的兵马聚合的声音。
远近往来的火把,那星星点点的暖色自粗布帐篷朦朦胧胧地透了进来。
林海如紧紧抿着薄唇,在聂悯身旁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尚未触及,又瑟缩了一下,修长的五指蜷成了一团。
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是陌生的,但是……
但是什么,他说不出,心中茫茫然一片。他常常午夜梦回,会有着一种错觉,以为数年来发生的事qíng只是一场chūn秋大梦。可是他坐在chuáng头,迷迷蒙蒙地一直坐到东方露出青灰的白光,直到太阳渐渐越起,阳光终于撒落大地,从花格子的窗棂中照上他一夜冰冷的手心。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往的那些悲伤离别,不是梦。而是现实,无可追回的现实。
现在呢?仅仅是梦?
是梦,还是现实?是于他妄想中出现的冀幻,还是,还是真的……
身侧不远的枕边,放置着士兵饮水用的皮囊,已经空了。
提起,却仍然还有一些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手再度伸了出去,拉起青年垂落在外的左臂。
袖子下,是一具贴合皮肤的护臂,打制极尽jīng巧之能。然而这并不是他所要看的。将袖子轻轻地拉高,只见衣下的皮肤在昏huáng的侧光中,现出油脂般的润泽。
司徒凝香和聂悯正因刚刚发现的事实而震撼,没有阻止林海如的举动。
林海如弹开了皮囊的塞子,将它倒置。一缕细细的水流淋洒在那条修长而劲韧的手臂上。
水流很快就断竭了,一滴滴的水珠淋洒上去。像被gān涸已久的土地吸收,这些许的水分在青年的臂上晕染开来,渗透了进去。
他紧紧地握着那条无力垂落的臂膀,自心底最深处逐渐漫溢上来的细微的疼痛,还有渐渐清晰的幸福的感觉,几乎溃乱了他的理智。
手臂上的色料在消溶,在脱落。
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gān净,一层泥膏状的色料之下,现出了凹凸不平的皮肤。
林海如呆呆地瞪视着这片凄惨难看的肌肤,缓缓闭上酸涩的眼。
手中所接触的那片肌肤如此冰凉。但是,现在有他在,有他的两位师父在,说什么也会治愈他,不会再发生不堪想望的憾事。
这么下这决心,林海如低下头,仿如捧着无可替代的珍宝般,在那斑驳的臂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第三卷之【西江斜阳】

第79章 窝里恶斗

颜承旧、洪炎和罗保亩随着雪风寻到梅若影附近时,四处正一片兵马纷乱。远近都是喧哗着要搜捕jian人的声音。
罗保亩突然咦了一声,道:“这附近的营帐……好生眼熟。”
颜承旧却无比焦急。
雪风嗅觉虽然灵敏,可是梅若影与他一样,有着随时运功消除人类气息的习惯,也着实不易寻找。这次任务中,雪风能找到他,还是因着它的目力极好,自高空中认出了主人来。
看到雪风携带的简信,他才知道,这两日,梅若影一直在寻他。是出了什么事qíng?
不及多想,安排了师弟们的撤退后,就立刻与中途遇上的四师父和前来援助的师弟罗保亩一同来到了南楚军营。
可是现在,雪风丝毫没有犹豫,笔直地朝这处飞了来,简直就像是若影已经没有了运功散息的余力。
这些喧哗中所说的对象,莫非是指他?
雪风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处帐篷的外面,侧头回首,向三人示意,就是这里。
颜承旧不再多等,一手防护胸前要xué,一手掀开帐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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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承旧掀开了帐帘。
营帐里鼾声沉沉,朦胧的光线中,只有三个男子醒着,还都挤在一堆。两个蹲着,一个躬身站着。
昏暗的huáng光斜she,暧昧的氛围洋溢。
只见三人中的一位长者,似乎怀里还紧紧抱着另一个人。另一个近旁的青年,则正把头低了下去,啃在一条手臂上面。
这清醒的三人似乎正沉浸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qíng绪之中,听见帐帘掀动的声音,都抬起了头,怒目看来。
这种qíng形……
颜承旧的第一反应就是——在他经营的一泓阁红官人的院落中,如果突然间十分无意地闯进去的话,经常可以看到如此这般的场景。记得若影还把这样的事qíng取名叫做“三劈”或是什么“摁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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