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_楚寒衣青【完结+番外】(199)

阅读记录

邵劲又问自己。
然后他得出了答案。
我并没有做错,我现在的忧虑,也许是防范于未然,也许只是在初尝了权利的果实之后无法抵制其带来的诱惑。
“我……不能这么做。”邵劲一开始说得有些断断续续,但这一句之后,他突然流利了,他再次说,“我不能停止我所做的。是人都会犯错,但皇帝的位置给了皇帝无限犯错的权利,这是不正确的。”
徐善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此刻听邵劲自己得出了答案,她也只微笑:“那便是这样。”
倒是邵劲看向徐善然:“善善……”
“嗯?”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认为我想说什么?”徐善然问。
“你应该知道我的做法……”邵劲从始至终都在坚持说着大白话,“往严重里说,就是不能给我们的儿子留下一个好好的江山。”
这回徐善然沉默了许久,然后她反问:“若是我反对,你会放弃吗?”
沉默的人换成了邵劲。之后,邵劲很郑重地说:“我不会放弃的。既然我在这个位置上,我能做到这样的事qíng,我就一定不会放弃的。善善,你或许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正确的,这对于整个人类来说都是正确的事qíng,我没有办法做罪人,你也不能。”
“嗯。”徐善然说。
“我不会反对,不止因为你是我的丈夫,还因为所有的、毫不利己的公心,都不应该被反对。”她轻声说,“正如那些善良而美好的感qíng,哪怕愚蠢,哪怕招致了不好的后果,也不应该被刻意打压。”
邵劲看着徐善然。
他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极为的平静。
就好像他早知道了自己的妻子会怎么说,会怎么做。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从来没有想象过,当某一时刻,始终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而对方确实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所以他看着自己妻子柔美的面庞,又看着自己儿子活泼的模样,脑海中突然就迸溅出了灵感的火花!
他大叫了一声:“我知道了!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什么?”这一下子叫得突兀,徐善然也没跟上思路,怔了一下。
邵劲却不揭秘,而是冲对方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先保密,等明天了你且看我。”
“……嗯,好?”徐善然不太确定的说。
两人这都说话了好一会,才算告一段落,徐善然这时站起来替对方宽衣,在将衣服拿在手中的时候,忍不住想道:虽说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很多,但没有看明白的东西似乎同样很多……
就是那种——无从而来,无处可行的神秘感吗?她自失一笑。
从今天到明天也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
这天晚上徐善然睡得有些熟,也或许是邵劲起身的动作太轻了,等她像往常那个时间醒来的时候,邵劲已经不在身旁了。
她一时没有想到邵劲昨日所说的事qíng,便在宫女的伺候下梳妆打扮,等到衣衫一一妥当之后,宫外突然有人前来,说邵劲哄不住太子,叫皇后速速前去安抚太子。
徐善然登时一怔。
她再走出宫外,看见来通报的人竟是冯德胜。
她问:“这个时间……陛下在何处?”
“陛下自然是在太和殿中。”冯德胜躬身说,“娘娘请随奴婢一同前往太和殿吧。”
短短一句话中透露的信息太多了。
哪怕以徐善然之想,都未想到今日。
她怀着说不出的复杂心qíng,重回宫殿之中换了皇后朝服,再随着冯德胜前往众臣觐见皇帝的太和殿。
她自后进入金碧辉煌的宫殿,第一时间听见的是自己孩子的哭声,接着她就看见了位于邵劲身后左侧,一道薄纱帘拢之后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在这个位置后停留了许久,目光所及,邵劲的背影屹立与前,而众臣分列两侧,俱都躬身向下。
她在后位上坐下,织金的裙摆拂于地面。
哭闹的小徐被送到了她的手里。
众臣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史载:
天统三年三月初八,帝协皇太子入朝,皇太子哭,后乃入。
此二圣临朝始。

番外篇:笼中鸟,梦里梦

第一八一章 上

邵劲忽然就醒过来了。
在白日光辉都被敛去的夜晚,在长箭贯穿骨ròu,在火焰吞噬皮肤时残留的剧痛和烧灼感褪去之前,昏冥的神智变得清醒,已经不听指挥的肌ròu忽然又和神经联线。
接着,他不管鼻端嗅进的淡淡而舒缓的熏香,不管在微风中起伏着勾勒出盛景的帐幔,也不管盖在身上的锦被是否温柔而细滑。
他飞快地从自己躺着的位置跳起来,垂在身侧的左手闪电探出,在邵劲堪堪转过脑袋,还没有认真看清楚躺在自己身旁的人面孔的时候,就扼住对方的喉咙,将对方整个往上一提——
盖在身上的大红锦被在这样粗鲁的动作下被蹭开。
黑色的长发蜿蜒而下,素白的中衣在红与黑中若隐若现,他这时候才发现,躺在自己身旁的,被自己扼住的女人有一张太过美丽的容貌。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在被自己扣住脖子之前手无寸铁……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多的威胁——他的目光已经飞快扫过了对方的骨骼和肌ròu,他这样判断着:这是一个漂亮而没有威胁的女人——但这个念头仅仅持续了一瞬,在下一刻,邵劲看见对方睁开眼睛,一双美目寒光闪闪朝他看来。
哪怕在前一秒和前二十年间经历过太多恶意,在现在这种古怪的时刻,邵劲还是因为这道视线而感觉肌ròu微微紧绷了一下。
他手指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被他扼住喉咙的女人轻轻地闷哼了一声,脸色已经因为缺氧而开始泛起薄红。
邵劲的手指僵了一下,又缓缓松开,只保持着控制住对方,不让对方叫、也不让对方动的力道。
不是同qíng,不是心软。他在自己心里念叨着。所有的同qíng,所有的心软,早就被那些日复一日的恶意磨掉了。
现在他只是——有点奇怪。
他正完好无损地和一个女人躺在一张chuáng上,他们或者是夫妻,或者是qíng人。
可这绝对不可能。
因为他并不认识对方。
因为一秒钟之前,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围只有风的声音。
宫殿太大,邵劲不习惯有外人在自己的寝宫里,徐善然因为每晚都与邵劲同住,晚间也绝不留人,哪怕是再贴身的侍女与心腹。
这个时候,如果面前这个人想要杀她,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会恰好闯进来。
徐善然用了“面前这个人”,来形容邵劲。
在她睁开眼看见对方的第一时间,她就能够确定,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和他朝夕相对,起居与共的丈夫。
这是谁?
他怎么会出现在风节的身体里?
徐善然想着,她的心越来越冷,理智就像是一把细密的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目前得到的所有内容。
但与内心不相符合的,她的目光在和面前之人的对视上反而越来越柔和,只几个眨眼的时间,她就像是刚刚从梦境中醒来那样打了个哈欠,又面露不悦,像对十分亲密之人似地嗔道:“又半夜吵醒我,你还不知道我睡到一半醒来脾气不好吗?”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拍了一下扣在自己脖子间有如钢铁一样的手腕,宽大的袖子滑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皮肤——但很快,显示了自己衣衫底下并没有藏着任何武器的徐善然就重新垂下手,迅速掩去自己露出的肌肤。
她这时候像是醒过了神,微微蹙眉说:“先放手……风节?你怎么这么严肃,刚才做恶梦了?”
……风节。
邵劲咀嚼着这两字。
这是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吗?
他垂了垂眼,遮挡一下自己的面无表qíng,一边缓缓收回手,一边想着刚才的“不可能”。
前一秒钟还在火场被人杀害,后一秒钟就躺在jīng致的房间里和一个女人温存。
并非绝对的不可能,至少还有两种可能xing。
一种是他他再次穿越了,另一种是他已经疯了。
而现在,他是穿越了还是已经疯了?
邵劲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楚了。
他不想去看这个陌生而和又和自己此刻身体十分亲近的女人,他的五指松了一下,胳膊已经垂了下来,垂下来的同时还僵硬地“嗯”了一声,算是对对方刚才“做恶梦”的回复。
跟着他就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半跪着挪到chuáng沿走下去,百子千孙的帐子如同水波一样起伏,他的目光慢了片刻投过去,帐幕已经被钩子挽起,从chuáng上下去的女人拿了件衣服披上,看了眼角落的钟,回身冲他微笑:“也快到上朝时间了,先起来梳洗吧,等待会下了朝还觉得累,就再回来补补觉。”
徐善然用外衣将自己luǒ/露的肌肤与曲线遮得一丝不露。
她保持着微笑,轻言慢语地说出了上面的话的时候,心中已转过百千个想法和准备。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宫外渐渐传起了帝后不合的消息。
要说这……简直像是三月飘雪隆冬打雷那样不可思议,毕竟别说是在朝围观的大人们,就是京中的普通百姓城外的混混无赖,又有哪个不知道新朝的皇帝与皇后乃是正正经经的国父与国母,别说叫皇后与自己共同上朝共享天下,就是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六天与皇后同起同卧的样子,也不可能与皇后不合啊!
但流言洗脑的威力正在于它并非由一个人,也并非只听见一次。
当你一天两天……过了半个月还能听见,当周围一个两个……无数个人在说着同一个话题的时候,哪怕本来不相信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开始从众相信。
何况空xué来风,未必无因。
市井之中的小民并不知道太多,但皇宫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当朝为官位高权重的大臣们,他们都不难以确定:皇后和皇帝确实有所分歧了——乃是因为他们已得到确切消息,因为皇帝已有足半个月的时间,不曾踏足坤宁宫之中了!
天空之上,星子又换了太阳,儿臂粗的蜡烛在宫殿之中安静地燃烧着,偶尔炸出一小个灯花,也像是感觉到了这周围的静谧,而悄无声息地起,又悄无声息地灭。
冯德胜这半个月以来,都在御书房中伺候着邵劲。
现在的邵劲已经拿这个书房当了寝宫,他又等闲不与徐善然见面,本已经习惯服侍邵劲上朝之后就休息的冯德胜也只得再次出来,不分昼夜,尽量贴身伺候邵劲。
他将邵劲批阅好的奏章整理起来,放在一旁,又在邵劲的目光投向另一叠还没有处理的折子堆的时候,适时地送上宵夜,劝道:“皇上缓一口气,吃点东西垫个胃吧,这事qíng日日都有,哪能是一时半刻能做得完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楚寒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