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pào撇撇嘴,答:“哼,老子最近这日子过得他娘的很不痛快,让那一群官兵追得火烧屁股毛!阿巴旺吉他也甭想痛快喽!”
丹吉措的后背抖动,艰难地咳出几口血,胸口顿时又是被烧火棍捅进去的剧痛。他几乎痛叫出声,却又想到身边这人是胡三pào而不是大总管,叫唤也不能叫给这厮听,让他得了意!只得自己忍着,用额角抵着岩石,慢慢地厮磨忍耐。
胡三pào冷眼瞧着丹吉措那个痛楚不堪的自nüè模样,伸出缠了布条的受伤的手,搂过那一颗看起来脆弱得随时都要碎掉的脑袋,免得这娃在那硬石头上将脑壳生生磨掉一层皮下去。
冷场了半晌,胡三pào忍不住突然很想刨根问底,凑上脸来问道:“你当真是阿巴旺吉的人?”
丹吉措阖眼不搭理这人。
其实不答话也就基本等同于默认。
胡三pào恼恨地磨牙:“哼,阿巴旺吉他哪里好?你倒是很死心塌地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真是个蠢蛋!”
本来没力气搭理这人,听到对方竟然对大总管如此不逊,丹吉措微微睁眼,答道:“他不会做那种事欺负我,就比你好得多。”
“……”胡三pào语塞,搓牙,说道:“哼,老子做了又怎样?你反正是让那家伙gān过多少次了,让老子也gān一次,你至于跟俺玩儿命的么!俺也没说要你的命!”
“我不喜欢你,就是不要与你做那个。”丹吉措喃喃地答,从头至尾就一直是这么一句话。
马匪头子如今也见识了这娃唧歪反复念经的一套功夫,以前还真没见过这种蠢xing子、一根筋的人物!
方才这人若是给众土匪跪地磕头哀嚎求饶啥的,胡三pào断然已经将这人就地给啃了。没想到丹吉措竟会挥刀自行了断,弄了一身血啦乎乎的,瞧着都替他难受,真遭罪,这回是彻底没法下嘴和下手了!
胡三pào定定地望着丹吉措的眼,问道:“你跟俺讲实话,丹东他人在哪里?”
“我怎会知道……”
“阿巴旺吉将他藏到哪里去了?!”
“阿巴旺吉没有藏你要的人。”
“你确定?”
丹吉措想了想,自己与那男人整日里都在一处,大总管怎会背着他私藏旧相好呢,那岂不是等同背弃了二人之间的钟qíng和恩爱,那男人断然不会的,于是说道:“你想找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在永宁,你弄错了……你放了我行不行……”
胡三pào避而不答,问道:“你叫啥名字?”
“……丹吉措。”
胡三pào缓缓眯起眼,眼里光芒不定,咂嘴道:“呵呦,丹吉措……圣湖上一只吉祥的丹顶鹤,可真是个金贵又乖巧的名字!”
丹吉措这还是头一回知晓,大总管给他起的名字原是这么个含义,不由得惦念起与那人在一处时的安稳快活日子,心里难过伤心,就又要流下泪来,低声说道:“胡三pào,你放我回去吧……我想家,我想回家……”
胡三pào用破烂棉被将他裹紧,隔开岩dòng内的寒气,忽然笑起来,胸膛颤抖,说道:“嘿嘿,阿巴旺吉要是知道了你这会儿这么一副凄惨样子,嘿嘿嘿嘿,你说他会怎样?”
“他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的。”丹吉措将眼泪bī回眼眶,心思坚定地回答。
“嘿嘿,你甭想了,那家伙恐怕不会来的。”
“……”
“俺劫你出来的时候,在你那小楼上留了一件东西。呵呵,用麻布包着的一小串红辣椒和几根jī毛。”
“那是什么?”
“那是他们永宁坝子里约定俗成的断jiāo信物!一对儿相好的之间,一个在另一个夜晚爬楼幽会的时候故意躲起不见,留下用麻布包起的辣椒和jī毛,那意思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以后别再来俺的花楼了!’,就是要与对方断绝阿肖的关系!”
“你……你……”
“俺已经替你跟那家伙断jiāo了!嘿嘿嘿,阿巴旺吉瞧见了你丢在炕上的辣椒jī毛,一定知晓你跟俺跑掉,不要他了!你说,他还会来找你不?”
浑身的血瞬间都涌向胸口,丹吉措脸色惨白如纸,又惊又怒:“胡三pào你……你是混帐!你混蛋!!!”
他气得胸脯发抖,在胡三pào怀里猛得一挣巴,一掌打过去,扇在了马匪头子的脸颊上!
胡三pào却并不躲闪,冷冷地看着他打。
丹吉措用尽全身力气又踢又打,手脚却绵软得如同无物,那感觉就好像拿两条空空的袖管去抽打对方的身。胸口的伤处却被他挣得迸裂开来,鲜血洇红了包扎的布条。
胡三pào将他搂进怀里,哼道:“别打了!不要命了你!……你这人咋个这么麻烦,这么闹腾,这么烦人!”
丹吉措剧烈地咳,痛苦不堪,两眼发黑,仰脸晕了过去。
德钦马匪的小撮残余逃到这玉龙雪山脚下,行头简陋,衣食都没有着落,每日就只能在山间打一些小件的野味胡乱填塞肚子。褡裢里的青稞粉小麦粉很快就吃光了,就只能在夜半时分潜到附近的农家村舍,偷人家的粮食。还不敢明抢,不敢多偷,怕bào露了行踪,招致追兵。
一小捧青稞面粉,在破铁锅里熬成糊糊,每人凑合分到一碗稀汤糊糊。
就连马儿都快要养不活,哪还有那一口粮食养活俘虏?
偏偏还是个气息衰弱、半死不活的俘虏。指不定啥时候就要咽气,多喂一口怕都是làng费米粒。
那日晌晚,饿极了,杀了一匹马充饥。
其实若不是大刀把子一直护着,一群马匪伙计早就想要把那只白皮嫩ròu的俘虏给宰了,煮一煮吃掉!软乎乎的香ròu,想必比马ròu更美味!
胡三pào将自己那一份青稞面糊糊,端给了丹吉措吃。
丹吉措歪躺在岩dòng里,别过眼去,不理会送到嘴边的饭。
胡三pào说道:“你甭跟俺别别扭扭的,赶紧吃喽,不吃饿死你!”
丹吉措冷冷地答:“饿死的好。”
胡三pào拽过他的脖领,将碗沿杵进他的牙fèng,硬灌进去。丹吉措挣扎不从,几乎打翻了碗。一口稀糊糊灌进他嘴里,立时呛到,从鼻子里喷出一半,另一半被他“哇”一声吐了出来!
胡三pào眼瞧着一碗汤被丹吉措搞洒掉了一大半,脸色气得通红,黑眉颤动,怒吼道:“你这小崽子想gān啥?!老子从自个儿嘴里省下来的这点儿粮食,你还给俺弄洒了!俺这整日里伺候着你,你活腻歪了是咋的!”
“我不要吃你的……”
“你不想吃也得吃!你再给俺挣巴一个,俺就将你剥光了扔到dòng外头去!那外边儿一群人等着吃你的ròu呢,你要不要出去瞧瞧看?”
丹吉措立时浑身发抖,眼前闪过dòng口那一排发着绿光的铜铃眼。
胡三pàobī近他的脸,蛛丝血红的眼盯得丹吉措无处躲藏,凶巴巴地说道:“哼,俺只要说一句不管你了,俺手下那一伙人立刻就会将你大卸八块!先翻过来掉过去jian上几遍,jian腻歪了再把你活剥了皮,切吧切吧丢进锅里煮熟吃掉……你要么滚出dòng去伺候伺候他们,要么就在这里乖乖老实地把这口饭给俺吃下去!两条路你自己选一个!”
丹吉措的身子蜷缩在岩dòng的一角,细瘦的身体几乎缩成岩壁的一部分,胸膛瑟缩颤抖,泪水涌出红肿的眼眶,划过gān瘪苍白的面颊。
胡三pào掰过他的下巴,捏着他的嘴,将剩下的半碗米糊糊灌了进去,又捏了好几条烤熟的马ròu,塞进他嘴里:“把ròu嚼了……你这人会不会嚼东西?用不用俺替你嚼ròu,然后再喂给你!”
丹吉措木木呆呆地坐在那里,费力地嚼口里的马ròu。
这马ròu都是游牧民族在天寒地冻缺粮少食的冬日才会吃的东西,丹吉措哪里吃过这种东西,那ròu吃在嘴里又酸又臭又老,嚼得他实在忍不了,再一次“哇”地呕了出来!
委屈的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却又不敢不吃,只得将ròu捡回来又塞到嘴里。
胡三pào皱了皱眉,哼道:“马ròu有这样难吃么?这是多好的东西!……真是个金贵的少爷身子!”伸出缠着布条的手给丹吉措擦了擦脸上的泪,将木偶一样的人搂在怀中晤着,想要把僵硬的人给晤得软乎一些。
即使是盛夏季节,高原山区的夜亦是yīn冷刺骨,俩人缩在一张破棉花套子里,身子偎着身子地取暖。
丹吉措真不想挨着这人,可是身体早就不听脑子的使唤,阖上眼惦念的是另一个人,睁开眼瞧见的却偏偏是这个人。夜里越睡越冷,伤口又时常将他折磨醒来,再勉qiáng睡去,身子不由自主地觅着热乎气儿贴了上去,十指都揣进胡三pào的怀里。
太冷了。
冷到浑身的血液都凝上,心也冷得快要死掉,不知道活路在哪里。
指尖沾到对方敞开的胸膛上那星星点点的热度,就黏上了舍不得撒开手。
第六十章笼中品小鹤
通往德钦的马道上,永宁坝子的人马昼夜兼程三天三夜,已经追至马匪的山寨老巢,迎面却撞上了政府的官兵马队。
陡峭的山路上,两拨人黑灯瞎火地看不清楚,差一点儿误会动起枪来。
一股浓烈的硝烟火烬味道弥漫在山间。黑秃的树梢和嵌满枪痕弹孔的岩壁,明目张胆地昭示着曾经一场恶战的残迹。
阿巴旺吉这时才知道,胡三pào碰上了官府围剿,山中的老窝被军队抄了,丧家之虎蹿下山来,无路可走,这才会冒险蹿到永宁坝子,就是想最后再劫个要紧的人物出来。
官兵带队的营长借着暗夜里火把的光亮,打量了一番马帮的队伍,高声问道:“你们这深更半夜乌七麻黑的,赶得什么路啊?!还带着这样多的枪,你们这是要聚众闹事么?!”
火光映出男人一张泛出铜铁兵器冷光的脸。大总管咬牙切齿地答:“追马匪。胡三pào劫了我的人!”
营长挑眉说道:“追马匪?那你们可追错方向了!胡三pào被我们的队伍剿了,这寨子里只剩下死的,已经没活口了。”
“那胡三pào人呢?!”
“咳……没抓到活人也没见到尸首,八成是已经跑掉了!”
“抓不到人你们剿他的老窝做啥!”大总管怒吼:“你们这不是bī他绝路上狗急跳墙么!这匪剿了还不如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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