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她现在手上总共有将近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够新学期她和闻亮、闻朋的学费,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再赚着,不但她上市高中的生活费不成问题,家里的房子也能修一修,至少在下雨天不会再漏油。
这么想着,闻青觉得生活特别有奔头,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她到了菜市场,溜达一圈,一块二毛钱一斤的jī,她买了一只整的三斤半,花了四块二毛钱。回到肖姨裁fèng店,姚世玲就唠叨起来:“你买jīgān什么?这多贵啊,这一顿够咱家吃半个月的,你咋这么不会过日子……”
姚世玲唠叨个不停,准备下回绝不能让闻青买菜,这又是jī又是土豆又是米的,得花多少钱啊。
闻朋十分想吃。
午饭还没有做好,又有人来做衣裳。
于是姚世玲做饭,闻青继续踩fèng纫机。
饭做好后,闻青让姚世玲留了半白瓷缸土豆烧jī,等着晚上带回去给闻亮吃。闻青太忙,糙糙吃了午饭,接着忙碌。
一直忙到暮色降临,闻青才将肖姨裁fèng店关门,和姚世玲、闻朋一起上大土路,回水湾村。
没走多久,天已经黑透了,星星,月亮也都出来了,夏日的夜风,chuī动大土路旁边的白杨树,发出哗沙沙的声,显得四周尤其静谧。
姚世玲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同闻青说话:“闻青。”
闻青:“嗯?”
“我今天好像听说,纪宁芝来店来闹了,是怎么回事?”
闻青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叙述之后,笑着说一句:“其实她这么一闹腾倒是好事,不然我们生意也不会这么好。”
姚世玲听言,沉默了一会儿,想说的话在嗓子眼滚动了半晌,才开口说:“他们家还是看不上咱们家。”
闻青:“嗯。”
“那你还愿意嫁过去吗?”姚世玲问。
闻青平静地说:“不嫁了。”
姚世玲一愣,纪彦均一向是闻青的忌讳点,谁说纪彦均都不行,上次甚至因为她的阻挠,跟闻青起了冲突,打了闻青,现在闻青居然如此平静地说不嫁了,这无意是给姚世玲一个鼓舞,这次她小心翼翼地提:“那什么时候,我和你去纪家把这事儿说明白?”
说完,姚世玲不由得绷着自己,静待闻青回应,闻青已经变这么好了,她不想再为了纪家伤了母女qíng。
“不用说明白。”闻青说。
“为什么?”姚世玲纳罕。
“他们根本不当回事儿。”
“那总要坦诚布公地表明态度才是。”
闻青沉默一会儿,然后说:“等纪彦均回来,我们两家约个时间,人都在,什么都说开了,以后也就没有关系了。”对,没有关系了,她和纪彦均也没有关系了,此刻闻青很平静。
姚世玲却是惊愕,闻青真的放下纪彦均了吗?她不敢问,问了怕得到一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既然闻青已经表明态度了,那她就不要太bī迫闻青了,确实等纪彦均回来,双方家长加上当事人一次xing把话说明白了,比较好。
“那行,等纪彦均回来。”姚世玲没再多问。
闻朋却突然开腔:“大姐,纪彦均啥时候回来?”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你cha什么嘴!”姚世玲斥了闻朋一句,然后说:“马上就到村里了。”把话题岔开。
闻青明白姚世玲的用意,也不再提这茬,至于纪彦均什么时候回来,闻青记得上辈子,他说他去东州,结果临时接了一个单子,然后又跑到西州,等到再回来时,已经两个月。这此,她还和纪彦均吵了一架,说是分开时间太长了。
没错,是两个月。
闻青想了想,两个月以后再见十分不错,那时候她已到市里上学了,心态肯定比现在还平静,到时候不管是面对谁,都能够更加坦然了。
“妈,二哥在门口等着咱们呢。”闻朋这时喊出来。
闻青抬眸看,正见闻亮坐在篱笆院墙前,借着月光,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妈,二哥在写字呢,二哥成绩可好了。前几天,我们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还在课堂上,夸二哥是他们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了。”闻朋一脸骄傲地说。
闻青听后开心,想着上辈子闻亮为了担起家庭重任,似乎初中没上完就进入社会赚钱,她就心疼,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家人像上辈子那么窘迫。
“闻亮,你吃饭了吗?”姚世玲问。
闻亮这才抬头,丢下树枝,站起来:“妈,你们回来了,你们吃饭了吗?我煮了稀饭,热了粗面馒头在锅里。”
“还没有。二哥,这里还有jīròu。”闻朋笑嘻嘻地把布袋举高,布袋里装的半白瓷缸jīròu。
闻亮皱眉,看向闻青:“你又乱花钱。”
闻青笑起来,她这个大弟弟,有的时候就像个迂腐的小老头。
闻亮不理她,径直去厨房盛饭。
吃饭时,姚世玲把今天在肖姨裁fèng店的qíng况,说给闻亮听,闻亮才没有一直板着脸,闻青给他夹jīròu时,他也吃了,并且不停地给闻朋夹,闻朋吃的是小嘴油汪汪的。
吃完之后,闻青悄悄递给闻亮一支新农村派钢笔,一瓶黑色钢笔水,闻亮眼睛顿时一亮,转而不悦说:“你咋又花钱?”
“拿着,我花了我能挣,怕什么。告诉你,你下学期的学费我都给准备好了,好好学习。”闻青拉过闻亮的手,把钢笔和墨水塞到闻亮手里:“都上初中了,写不出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多丢人。”
闻亮接过之后,不吭声。
闻青转身要回房时,闻亮说:“我给你做了个桌子,你在桌子上画图吧。”
闻青再回身时,闻亮已经跑回房了,闻青走到自己房里一看,果然见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桌,放在房中央,虽然极其简单,但桌沿桌面都被刨子刨的极其平滑,有fèng隙的地方加了木楔子,抹了木屑胶。
闻青搬过小凳子,坐在木桌前,高度刚刚好。闻青喜欢得不得了,这个闻亮,就是外冷内热,外表一副死讨厌她死讨厌她的样子,心里却还心疼和关心她这个姐姐的,不然,怎么做了桌子。
当晚,闻青便把煤油灯,木尺,皮尺等等,放在木桌上,开始画画写写,这木桌可比chuáng方便多了。
闻青又是画到深夜才入睡。
第二天早,照例要去肖姨裁fèng店,闻亮仍旧在看家,闻青、姚世玲、闻朋三人去县城。中午时,闻青煮了一份jī汤,装在白瓷缸里,去市医院看了肖姨儿子。
把肖姨一家感动的几乎要哭了。
肖姨儿子手术很成功,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了。肖姨也终于露出笑脸。
闻青给她带了两块钱的鞋子提成,和十块钱探病费,肖姨一直推脱不掉,只好收下,收下后便抹了把眼泪,肖姨婆婆说是肖姨上辈子烧高香了,这辈子才遇到闻青这么好的姑娘。
闻青安慰了肖姨几句,说了下肖姨裁fèng店的状况,一直qiáng调等肖姨回来,其他并没有多说,又匆匆从市医院回到肖姨裁fèng店。
一回肖姨裁fèng店,和姚世玲、闻朋又是忙碌一天,天黑了才回水湾村。
第三天的时候,三个人去肖姨裁fèng店,肖姨还是没有回来,不过汤权倒是出乎意料地来了,一大早就站在肖姨裁fèng店门口,看见闻青后,露出笑容:“闻青。”
“汤先生,你来这么早。”闻青惊讶。
姚世玲也是认识汤权的,就是他花六百块钱买闻青的一张图,闻青这三天晚上,画的也就是他要的东西。
“妈。”闻朋突然拽姚世玲的衣角,另一只手指着路边说:“妈,你看,小汽车。”
姚世玲顺着闻朋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姚世玲惊叹不已。
闻朋十分好奇,走上前,想伸手摸一摸,姚世玲一把将他的手拍掉:“别乱摸,摸坏了,咱赔不起。”
闻朋连忙收回手,直直盯着小汽车。
不但姚世玲、闻朋盯着黑色小汽车看,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观看。
“小汽车哇。”
“这谁的啊,谁这么有钱啊。这汽车多少钱啊。”
“这是进口车,菲亚特126p,一万左右。我从报纸上看到过。”
“一万!天啊,这么贵!”
“咦,这开车的好像是来闻青的,莫非是找闻青做衣裳。”
“肯定是找闻青做衣裳了,闻青手艺就是好,把万元户都吸引来了,这车真好看。”
“……”
与此同时,闻青已经打开肖姨裁fèng店的木门,请汤权进来。
闻青倒水的功夫,汤权将肖姨裁fèng店打量了一遍,目光停在店里挂着的衣裳,和柜台上摆着的鞋子上,问:“这种衣裳、鞋子你也会做?”
闻青将杯子递给汤权,说:“会,中年人都爱穿这个,所以就做这个,迎合他们。”
汤权接过杯子点点头,看见一件旗袍,问:“旗袍很难做。”
闻青打开布袋,边拿画稿本,边回答:“旗袍好做,但穿在身上既舒适又美观,确实很难。”
汤权上前一步,撩起几件衣裳,近距离察看之后,再次点头,又将小店打量一番之后,不但对闻青的理论能力有信心,对闻青的动手能力更加认可,然后指了一件老年服说:“这件衣裳不是你做的。”
闻青看一眼,回答:“那是肖姨做的,就是那天在医院的那个肖姨,这店就是他的。”
汤权嗯一声。
闻青已将画稿取出,递给汤权说:“汤先生,你看一下,这件衣服,我已经按比例分别画出大、中、小三种型,尺寸、布料、细节我也注明,另外在细小材质上有所不同,你看一下,有问题指出来,我可以及时修改。”
汤权接过画稿,看一眼闻青,她没想到闻青这么专业,翻开画稿时,他止不住兴奋,对,他要的就是这样的衣裳,比例标准之后,更加吸引人。
“没问题。”汤权翻了几页后,激动地说。
闻青笑了:“那就好,那么,我们就算两清了。”
“等一下。”汤权说。
闻青问:“怎么了?”
“我有个要求。”汤权说。
闻青问:“什么要求?”
“我想请你帮忙监督,完成我们这件衣服的第一批制作。”汤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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