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萧左觉得程格分量不够,万一那两百神武军各自为政,闹起别扭,不服管教呢?到底,前线的战事输了也非他所愿,因此要加派一名要员任“上将军”。吃苦受累归程格,但压阵的事就归这名要员负责。但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在朝堂上,皇九子晋王萧真主动请缨。
这是件苦差。
为此当皇上问起谁愿担起重任时,满朝文武没人吭声,朝堂上落针可闻,场面很尴尬。明眼人都知道,所谓的匪患,其实就是鞑靼人的正规军假扮的。鞑靼人虽是不通教化的蛮子,可士兵们却非常凶悍,战力超群,加之熟悉地形,来去如风。当年,除了霍家军对上他们保持着绝对优势,其他大赵的军队从来赢少输多。盐池山地带,还一度为鞑靼人侵占数十年。
后来是皇上登基,以圣德和兵势相威胁,当然还有高超的外jiāo手腕,加上鞑靼人内部的争斗激烈,这才不费一兵一卒收回国土。这曾被认为是萧左的丰功伟绩之一,是百姓们最喜欢津津乐道的故事。可现在鞑靼人休养生息了十余年,大赵的兵力却还没恢复,如此就对上……那不是很危险的事么?
输?堂堂大赵的正规军输给漠外匪兵?那简直是丢了大赵的脸、皇上的脸、十个死也抵不回!赢?军队打败土匪,有什么好炫耀的,不是应当的吗?算不得大功劳。甚至,还可能就此留在西北当定海神针了。那种粗糙的地方,京城权贵可不愿意去。不仅如此,赢得不漂亮都不行。何况这时候,军资的支援有限,民兵顶不顶用还是个问题。
如此看来,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谁去谁是傻子!
因而,当萧真主动请命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父子之间演的戏,给群臣看的。父子俩一唱一和,再来两个拍马屁的敲敲边鼓,到后来皇上会说:某某某,朕很信任你,还是你辛苦一趟吧。至于晋王,那是皇上倚重的皇子,怎么会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人看到,萧左和他们一样吃惊。
他确实不想自己喜爱的儿子出头,顶下这件差事。可是身为皇上,他也不能明着拒绝,这样让臣下们怎么想?国家有难,皇子都不出力,还凭什么指望外臣?
不过,任他怎么旁敲侧击,萧真就像铁了心似的,一再诚恳的请求,最后竟然说,“我萧氏皇族是马上得的天下,为百姓必须身先士卒,否则有何面目面对大赵百姓?”
这相当于把萧左bī到了墙角里。他再无退路。再者,他知道这个儿子在政事上一向不是个糊涂的,虽说此举事先没与他商量过,但必是有慎重考虑的。自有想法。因此虽心有不舍,一咬牙还是点头答应了。于是满朝赞叹,谀词如cháo。当然了,晋王殿下出头,大家安全了,多说点好话又不费什么力气。
萧十一得到以上消息,不禁冷笑:朝堂之中是如此风气,文武都明哲保身,只求自己得利而不思为国分忧,这样的大赵。表面上歌舞升平,根子上却烂透了,焉有不败之理?
而琉璃听说这些事,第一时间找到他,“到西北募兵和漕帮运送军资的事。是咱们事先谋划好的。程格的任命也有预料,只怕你在朝中的势力还起了很关键的推荐作用。但九郎,为什么好好的要去从军?他的志向,不是在海上吗?”毕竟在东津府主政两年,他有些很完备的发展海上经济和运输,甚至军力的计划。这些,从前与她通信时都说过的。
“昨晚。我得知今日大朝会有圣旨,特意去激了他,所以他才会请战。”萧十一淡淡的道。
琉璃急得差点跳起来,“你gān嘛激他啊,难道你不知道这次不仅是要打鞑靼人,还边民们一个平安快乐的生活。还要重组霍家军,更要建立起西北与江南的联系。最重要的是……你知道那件事,那个仇我一定要报!可这些,要瞒着当地的官府和那二百神武军就够难的了,再加个九郎?他虽然温厚。可却是个聪明人,而且心明眼亮!”
她不担心九郎的生命安全,上将军啊,比程格高出两级,主要是做阵中军账的,上阵冲锋轮不到他。而阿鲁台,也不会愚蠢的打到大赵内陆,所以九郎没有危险。可是,若他的存在与她的目的产生了冲突怎么办?她已经对不起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复仇行动再伤害到他!
“小琉璃,你要相信我。”萧十一的平静之中透着坚定,“这事确实要冒风险,毕竟九郎不是傻子。他手握重权,总揽全局,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他怎么可能觉察不到?可是,只要我能偷梁换柱,他就会自顾不暇。”
“我相信你的手段,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如此?”
置九郎于死地?不,这一点上她是信任萧十一的。他是冷酷无qíng,他是腹黑jīng明,可他有底限,那就是:护着他想护的人,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努力嚣张的活下去!难道,他想把九郎打发得远远的,好方便与她相处?他说过不止一次,他喜欢她。
后来,她有点相信这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十一点了点琉璃的额头,叹气,“本郡王确是靠抢的男人,可还不屑这种手段,太猥琐了。我从小到大只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真的东西,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小琉璃啊,本郡王要的是你的真心,把九郎打发走有什么用?”
“你会读心术?”琉璃有点泄气。
萧十一却又叹气,“我若会读心,就不会到现在还摸不透你的脾气。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记挂着这个,记挂着那个,却偏偏百般忽略我呢?”
“那你为什么?”遇到感qíng话题,琉璃自动转回正事上,分秒不耽误。
“因为……若九郎不远走这一趟,我怎么把他从乱局中摘出去?”
望着那俊美妖孽,却又尊贵的面庞,琉璃心如乱麻,很是迷茫。
然,却不知为什么,忽然信了他。
第三十三章玉面小“娘”君
崔淑妃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用力之大,指甲断了几根也顾不得。
“不行!你不许去!”她气得脸都变形了,看起来有些狰狞,“你这孩子的主意怎么就这么正!事先没和你父皇商量,也没有告诉我,就自请去西北?不,我不答应!我绝不会让你离开东京都的!”
萧真跪在地上,脸色却平静无波,“母亲,儿臣是开府另居的大人了,可以自己做主。”
“你!”崔淑妃腾地站起,指着萧真的鼻子,却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又颓然坐下,痛声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不顾念你自己,也好歹顾念一下我。这么多年我苦苦挣扎,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可好!你真好!你好!”连着三个好字,却悲愤莫名。
萧真心下坚定,不过看到崔淑妃手指流血,脸上落泪,终究于心不忍。不管崔淑妃在宫中有多么跋扈的名声,不管她对付别人的手段多狠毒,始终,她是他的亲娘,一味回护着他,也是真心为了他好的。虽然,他们母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母亲,您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他膝行几步,挪到崔淑妃脚边,“虽说是鞑靼军扮的匪徒,可儿臣身为上将军,不用冲锋陷阵的。还是您觉得,他们敢打进大赵境内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那些不通教化的蛮子能做出什么事来?既然卑鄙的扮土匪,焉知不会搞个刺杀什么的?”崔淑妃看着儿子英俊又温厚的脸,气消了些,却更怒其不争,“总归是有危险的,你比旁人都尊贵,这种事让臣子们去做就可以了。至不济,你还有好几个成年的兄弟。这两年,他们在京中享福。你在东津府忙得脚不沾地,连京里都很少回,给国库赚了大把银子,算是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大赵了。再者说了,若这是件好差事,怎么朝堂上那么多的人,就没一个愿意接手的?凭什么好事他们得,坏事就你来顶!”
“对大赵国来说,身为皇子应该做贡献,分什么好事坏事?”萧真反驳,但偷瞄见母亲的脸色不好,知道此种说法不妥当,立即顿了顿。硬生生压下心里的话,改口道,“再说了,母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件差事看着费力不讨好。却是极得人心的。母亲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崔淑妃怔了怔,她爱子心切,倒是没多想。回过头来再想想皇上因为十王之子的事昼夜难安,可不就是因为“民心”二字吗?那个十王萧煜有什么好?就是占了正统二字,得了民心。
萧真见母亲意动,紧接压低了声音道,“父皇chūn秋正盛。但太子之位一日虚悬,所有人就都有机会,尤其二哥。十王之子的流言bào发,父皇虽然怀疑了二哥,但没有证据,还是让二哥占了一些上风。不过就是因为‘名正言顺’四个字罢了。到底二哥的位份在那摆着,居长,又居正。儿臣就算再努力,终究差着点气数。但这次若把西北的事办得漂亮,民心是一方面。接触到西北军务才是最重要的。二哥有名份,可我若有兵权呢?两下相抵,再比其他方面,儿臣哪里会输?”他知道母亲最在意的就是皇位,就顺着母亲的意思说。但其实,身为皇子,有一分争位的希望,他自然也不会放弃的。萧家的男人,每一个都有野心。
崔淑妃更沉默了,似乎有点被说服。她太了解皇上了,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全放心,所以虽然成年皇子封了王,却没给封地,也不给兵权。若她的儿子真得了西北军,qíng形就大不相同。
“这时候知道急了?”想了想,崔淑妃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当初,威远候家那个嫡女,有多少人惦记?生得好,xing子好,教得好,家世更不用说。威远侯府女儿多,那却是惟一的嫡女啊。哼,母妃好不容易给你争了机会,你们相处得也不错,怎么就让一个漕帮的丫头搅了局。”说起这事,仍然气得很,“虽说是你父皇的错,可好歹你也加把劲儿啊。若你肯听我的话,把那个水琉璃挤成侧妃,也不是不可以的。”
萧真想起王琳琅,却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是一个大方典雅的冷美人。之前,似乎见过好几回面,他也曾觉得对方很适合自己,东京都也传过他们的流言。但后来琉璃出现,他从拒绝很快转化喜欢,别的姑娘就自动被摒弃出他的大脑。
他的人生一直很有计划,直到琉璃出现,他发现他走上了岔路。可如今呢?琉璃不喜欢他!
所以他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也有私念。虽说为国为民的想法上了大头,却也有想逃避开琉璃的心思。他还没想好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回应琉璃的真言,所以只好先躲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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