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想过自己当时的举动,或者只是因为萧十一之前对她说过:带着这只铃铛,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路痴,走得远了,就会迷路的。所以,他随时准备找她。
堪堪在那男人数到十的时候,琉璃快步走出了房门。那人一直很戒备,此时确信她没有碰过纸笔,又见她手里紧抓着件镶毛的斗篷,嘲笑道。“可算是嫁入王府里了,出门倒养成一堆娇小姐的臭毛病,真是忘本得很,不记得自己只是糙莽女了吧?”
“那你躲什么?”琉璃见那人不着痕迹的向旁边躲开几步。反嘲道,根本不怕得罪这种小喽啰。要知道,她并不是谁的气都必须受的,“难道你还怕我身上还藏着利刃,借机捅你几刀不成?我一个王府里的娇气包,你一个助纣为nüè的大英雄,躲个什么来?”
她这话反讽,那人窒了窒,终究因为易容,看不出什么表qíng。只恨恨地道,“你不用说这些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琉璃冷笑,觉得那人身上有些cháo乎乎的感觉。而那人被她这样激。也没有动手,想必一来怕她有武功,伤人不成反伤己,二来温宏宣定然有言在先,不让他与她起冲突。三来,怕是这个人看似轻松,心中其实也是紧张的。作jian犯科之徒。没有不做贼心虚的。
“那走吧,你等什么?”琉璃冷哼,“若我的弟弟们伤了哪个,我必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是糙莽出身,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手拉手见阎王!”
拼着放狠话,她可不会输的。
那人再不多说,带了琉璃就走。看他的行走的路线,琉璃就明白自己犯的第二个错误是引láng入室,因为此人对临山王府的地形非常熟悉。很能避开人多的地方和巡逻的府卫。可见,温宏宣借住在王府西路的时候,没少四处乱转,侦察qíng况。这也说明了,他从知道她的秘密那一天起,从来就没有真的臣服过,始终在想办法掌握主动。
直到出了王府的东角门,事实上是王府内下人们去世,专门抬死人的yīn暗小门,琉璃也没有遇到一个仆人。很好,只当这次经历是对王府的防卫做个测试了。往后,一定会把安保工作升级。
琉璃bī着自己想别的事,免得越紧张、越慌乱、越坏事。
出了门,安静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这就是住在高级住宅区不好的地方,没有那些市井的嘈杂,同样出事了也不容易有目击证人。而当琉璃上车后,就见到温宏宣倚着车壁,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着她。
“大哥胆子真大,琉璃佩服。”琉璃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冷眼望着温宏宣。
“比不得妹妹胆大包天,为姐复仇,孤身犯险。”温宏宣把针锋相对的话,说得那样文雅而好听。同时,他拉了下车壁上的绳子。
哗啦一声,他座椅下的板壁倒了,露出里面捆成一团的身影。因为面朝里,看不清楚那少年的长相,但从身形上判断,不是摇光就是狗儿。相比起来,萧蛮要瘦小一些。
“琉璃妹妹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也是没办法的。”温宏宣仍然温文尔雅地道,完全不像个绑架犯,就是个饱学的斯文书生,高尚的君子,“妹妹是非常人,我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窝囊废,若没点万全准备,不敢和妹妹面对面坐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一刀砍了脑袋。那三个孩子都喝了一种药,解药只有我才有。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或者被bī过甚,huáng泉路上有三个少年相陪,倒也不寂寞了。”
“你要什么?说出来,总有得谈。”琉璃很冷静。她不想和温宏宣硬碰硬,因为她知道温宏宣绝不是软柿子,捏下去,只能扎手,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令qíng况恶化。
“我要什么?是啊,我要什么呢?”温宏宣似乎在苦思冥想,随手敲了敲车壁,马车就动了起来,由慢到快的行进。
“既然绑架了那三个小子,又胁迫了我来,自然是有利益要jiāo换的。大哥,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大家不必装蒜了好吗?没必要làng费时间。”琉璃把“大哥”二字加重了语气,听起来无尽的讽刺。
“若我说,要你放过我父亲呢?”温宏宣并不生气,而是缓缓的道。
“我就算答应了,你能信吗?”琉璃冷笑,“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姐姐对于我来说,是父亲和母亲,是我的天。再者,这么大的筹码,你不可能只要这么小的回报。在我看来,你对你那位爹,倒也没那么回护。”
“你说得对。”温宏宣认真的点头,“他是我的耻rǔ,每当看到他,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如此虚伪的人生出来,就恨不得从没活在这个世上。”他说得认真,语气却淡然,可见是经过多少心灵折磨,才到了如此放弃而绝望的姿态,“不过,他到底是我爹。我虽然救不了他,却也不能眼看着他下地狱去。也只好,眼不见为净了。好在,我的妹妹全出嫁了,皇上为着自己的名声,不会判我父亲谋逆大罪,那妹妹们在婆家就不会受牵连。”
“你要去哪儿?”琉璃抓住了此话的重点,“你利用映宣探得了那么多的秘密,又引来了摇光他们,是想带着映宣一起走吗?”
温宏宣眼睛一亮,“你已经猜到是从哪里泄密的吗?果然聪明呀。怪不得萧十一那样妖孽的人,却对你一往qíng深到如此地步。别人眼里的他,不管是多没用的样子,却不是我眼里所见的。我看得明白,他不是个把女子放在眼里的人,你,却在他心尖儿上。”
萧十一对她的爱慕,从一个敌对这人的嘴里听说,琉璃感觉怪异,却也格外真实。
“你想得到什么?”既然放心了自己的妹妹们,既然带走了傻弟弟,既然只是因为看不下去父亲倒霉,他才选择离开的。那为什么要胁迫她,总有要求吧?
可就像刚才问他要去哪儿的问题一样,温宏宣仍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手入怀,拿了个荷包出来。
那荷包如此普通,琉璃甚至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见温宏宣这么珍而重之,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不禁多看了几眼。接着,脸都快绿了。
她针线上的水准极差,自然看不出绣工什么的。但那荷包的绣工太劣等,上头的花糙就像一条烂菜叶似的,她在这方面的神经再粗大,也认出那是她的手笔。很快,她又记起从前在温府的时候,她给石头绣过一个荷包,后来不小心丢在花园里了。因为她本来就是鼓足勇气才做这件事的,丢了后她反而松口气,之后就没再追究。
她本已经忘记的事,忘记的东西,此时就在眼前,充分说明那荷包是温宏宣捡去,又一直珍藏到现在。她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温宏宣喜欢她,这是萧十一说的。看起来,他又说对了一件事。
“明白了吧?”看到琉璃的神qíng,温宏宣露出自嘲的笑意,“我费尽心机,不过是想带着你一起走。”
“我该感到荣幸吗?”不想这么尖锐的,但如果一个男人qiáng迫你喜欢他,换作是任何一个姑娘,都会感觉生气,甚至是受侮rǔ的。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是一定要跟我走的。琉璃妹妹,我自视很高,从来没有喜欢过别的姑娘。”说到这儿,温宏宣的语气有些滞涩,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吧?
可琉璃无法感动,“你这样的感qíng,不是喜欢。请你,别再侮rǔ这两个字。你只是想占有罢了,就像一个自认为最聪明的孩子,看到一个不同的玩具。结果,却有个更聪明的孩子率先抢走了,于是你受不了,就一定要夺回来。”
“或许吧。”温宏宣一脸无所谓,“总之我要你,你就得是我的。哪怕你嫁过人,可到头来却还得是我的。”
第三十三章乱了(上)
变态会遗传吗?琉璃简直无语了。或者温家的气场实在太压抑了,结果从上到下,连男带女的都是极品。说来说去,也就那个生xing凉薄、自私自利温芷云还算正常。
“在你父亲的乔迁之喜日,你玩失踪?他不会派人找你?”不想纠结在喜欢与不喜欢的话题上,只能问别的。正所谓说多错多,她希望能套出哪怕一星半点的信息。
“那天从火烧的侯府中出来,我突然想起了霍家大火。”温宏宣收起荷包,转而盯着琉璃的眼睛,“我没见识过那种大火是什么样的,但能从你的恨意中体会得到。只是那天的火比较克制,应该不像你见识的那一场。”
“你在刺激我,想让我心痛?”琉璃冷笑,很努力也掩饰不住她的看不起。
温宏宣却不在意似的,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说,那天我看到那火,居然有些痛快的感觉。我心想,烧吧,烧吧,把这些肮脏的、龌龊的、下流无耻的东西全烧掉。然后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家。所以你明白吗?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今天要离开。我经常以游学之名四处跑,我父亲不会找我的。至少,几天内不会找。”
“那么你觉得,你偷偷带走我,我夫君也不会找我吗?”
“他会的,而且他会立即想到我身上。所以其实,当时你在王府里留不留消息都无关紧要的,我根本不在意。萧十一太聪明,我不见,你不见,他立即就会有联想。何况,他早就提防着我不是吗?我被他压迫得透不过气,若非今天这种特殊时日,他的人放松了,你怎么会轻易落到我手里。”
琉璃暗捏了下自己的手指。那微微的刺痛令她觉得自己写血书的行为很愚蠢。萧十一喜欢着她,爱着她,正所谓关心则乱,事qíng涉及她。他本来就可能乱心,结果还看到她的血,那只能增加他的紧张。或者,因为她多此一举,他会误判,进而影响整个营救。
当时还觉得自己聪明来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怕告诉你,事实上,我怕临山王萧十一。”车声辚辚中,温宏宣再度开口。“依我的xing子,与谁对上,就一定会连番争斗,直到彻底赢了为止。看吧,我很好胜呢。可萧十一却让我怕了。从心底里就怕。就好像……怎么说呢?狐狸很狡猾吧?在动物中是最聪明的。可它为什么怕老虎,怕láng,怕很多很多的猛shòu。因为没有实力,只有脑子好能顶个屁用!”他突然爆了句粗口,“而萧十一是又有力量又有头脑,我只有躲得远远的。所以你就放心吧,为了防止他追上。我故布了很多疑阵,等他找到线索,却绝追不上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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